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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看看去!”仿佛是不忍心看见这一幕,玉梭掉头就向院外奔去,身边院子里。半明半暗掩在阴影里的花木,此刻看来颇为阴森诡秘,遥遥还有更鼓的声音传来,一声声沉闷而凝重,宛如擂在人的心上。
玉梭的心跳快得就要扑出腔子去了。这一瞬间她几乎忘记了呼吸的韵律,直到看见那张熟悉,而俊朗的脸。
“品太医!”玉梭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叫出这三个字来,她觉得一切恍如梦中,这院里所有人都被魇住了,直到那个人的出现,便如同是恶梦将醒的征兆了。
品太医跟了那小厮,一路急赶了过来,他先没听明白那小厮的话,以为是祈男出事了,因苏家只有臻妙院有病人才会叫他过来。
入园后,一路只是跟着灯笼,更是看不清要去哪里,品太医心急如焚,因从那小厮脸上看得出来,事情来得紧急,而严重。
再看见玉梭,似乎更坐实了他的感觉,品太医一向沉稳的俊颜,一时间也失去了常有的镇定和平静,眼中乍然闪过紧张和些许惊慌:“九小姐在哪里?”
一开口,他的声音便比平日高了八度。
“我在这里!”
像是三伏暑天突然降下清雨,又如数九寒冬骤起春风,好比拂面而过滑软的绸缎,品太医身上每个毛孔都因此舒畅地张开了。
他听出来,这是祈男的声音,且声音如上好的贡缎般细腻轻柔,带着镇定人心的安祥,又冷静聪慧,如栀子花般的洁净。
她没事?!
太好了!
祈男早看见品太医跟着小厮进来,只是不太明白玉梭怎么傻住了不动?快将人带进来呀!
没办法,祈男勉强拔开哭得身软体虚的祈缨,径直冲下台阶来,迎着品太医焦急地道:“太医快这边屋里请,二姨娘不好了!”
品太医 这才明白过来,原来病人不是九小姐五姨娘,这里也不是臻妙院。
于是他便有些犹豫了:“九小姐,”品太医忍不住黑眸微敛,抬首望向祈男:“苏家别的院里,只怕不该我插手。”
“胡说!荒谬!”祈男生气了,瞪起眼睛来,纤长浓密的睫羽霎时如蝴蝶展翅,眼中陡然迸射出凛冽煞气:“医者父母心,哪有做了医家见死不救的道理?如今人命关天,陈太医不在,唯有指望品太医你了!难不成因个狗屁不通的理由,就由着病家去死么?!”
天大地大,人命最大!
祈男的嗓音冷冽如天山雪峰,品太医受她几句,忍不住身上便是一阵寒意,再看其一双秀目,眸光清冷,却通透大雅。
此女子不可小觑!
“二姨娘在哪里?”品太医清俊眉目,直视祈男:“请九小姐前面带路!”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面色如常,再无丝毫惊乱之色了。
这才是以往所见的品太医呢!
祈男在心里悄悄松了口气,此人果然信得过!
事不宜迟,当下祈男与锦芳便领了品太医到了月容屋里,品太医问过情况,又左右手诊过脉象,脸色虽十分严峻,口中却不过淡淡地道:“不过胎象有些不稳,又受了些刺激,再者病家心情总十分紧张郁结,又使岔了劲,因此才有所象。不要紧,先吃一服药下去!”
说罢开出方子来,菟丝子,熟地,党参,怀山药,白术,续断,桑寄生,甘草做引,又因有些出血,再加入阿胶、仙鹤草、地榆炭三味。
当下丫鬟们就忙碌起来,品太医就着药箱里有的,再加上月容一向屋里存着的药材,合起来先配出一服来。
玉吉取出戥子来,祈缨亲自对准了份量,按方将各样药材称准了,立即就在屋里熬了起来。
品太医 又从药箱里翻出一小包黄纸包好的香丸,神情凝重地看了半天,然后轻轻打开,取出一丸来,吩咐丫鬟取来香炉,燃起后丢了进去。
“这是安胎养神的,”品太医看着香烟腾起,口中喃喃地道:“一向宫里也用这个,效果是极好的。”
品太医的声音有些与平日不同,尤其提到宫里时,偶有一顿,似乎语言成了浓重的淤泥,在嘴里拖也拖不动。
祈男心里抽了一下,抬眼看着这个男人。是什么样的经历和伤痛,要让他一定放弃了皇家玉食,回到杭州来?
品太医收拾了药箱, 正欲抬头向外走去,不想却撞上了一双幽黑瞳仁,里头映出他微微惶乱,因无意中暴露心事,被抓住后不敢置信,又不得不信的神情。
祈男微笑着低了头,原来这个一向镇定自如的品太医,也有些如斯慌乱的时候?
罢了,以她前世加今生的经历看来,每个人背后都有些不欲为人知的秘密,又何必捅人伤处,为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恣意妄为?
“今日有劳品太医,这里是诊金二两,”祈男故意让开身子,将脸也偏开了:“晚了路不好走,这就多叫几个人替品太医点起灯笼来。”
品太医不知怎的,一向端扬的姿态竟丢到了脑后,先是与祈男一样让开身子,后来才想起,哦,对方是让自己过去呢,于是又赶紧急向前行,不想药箱沉而累赘,惯性撞上他的身体,一时间竟至他趔趄一步。
这可算是他一生中,难得的难堪了。
祈男明明看见,却微笑愈发偏开了脸去,索性转过身体向后叫着玉梭:“看看外头有几个人?多叫些送品太医出去!”
玉梭是看见这个人便失了魂的,这时被祈男叫回神来,依旧是红透了脸,口中不知嘟囔些什么,踩着小碎步出去了。
品太医此时也已恢复常态,刚才不过是心底尘封的往事,无意间被搅起,腾起了些许烟灰,弥漫出细微雾障,一时迷惑了他的心智罢了。
重新调整了呼吸,迈过身边这个个头几乎已到自己眼下的小女子,他这才发觉,祈男早已不梳又双髻,如丝似缎的秀发拢于头顶,秀鬟腻绿,高髻盘云。
☆、第百二十一章 心照不宣
这位苏九小姐,早已脱离了稚气,蜕变成神彩惊鸿,蕙心纨质的大家闺秀了。
品太医定了定心情,正色行过,不过秀色他可装作不见,气味却无从避让,他鼻息下隐隐萦绕的芬芳的气息,从耳侧轻轻拂过,紫藤般清丽的香气里,微微略有些莲子荷叶的沁凉和青涩。
奇怪的是,这香气与他心底那股久藏的气息,如此相似,令他一时间几乎心醉神迷,魂摇目眩。
不过品太医还是如常地,与祈男擦肩而过。
不可能是同一个人,只因那个人是死了的,再不能回来的,这一点,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当年他亲手替她阖上眼眸,送她入殓,看她成灰,没人比他更细致更亲密地接触过她的丧事,她死了,这位苏九小姐,不过身上有些特质,如她而已。
品太医就是在这种刻意强调的提醒和警惕之下,貌似如常,镇定自若地从月容屋里出来了。
“太医,我姨娘怎么样了?” 祈缨不敢进去,只守在门口,见有人出来,忙上来,竟一时也忘了身份地位,拉住品太医的衣袖就问。
品太医忙躬身让开对方双手,避免双方难堪,口中谨慎应道:“二姨娘暂且无妨,服下药后,待在下明日再来请脉。不过若晚间血止住了,也就无甚大碍了。”
祈缨哭丧着脸点头,心里却是松快许多了。
“都怪我不好,没看顾好姨娘。偏生她又要在太太面前讨好,一时使岔了气,险生大祸。”
祈缨抽抽达达地呜咽着,品太医本已走下台阶了,听见这话,却是一愣。
“怎么姨娘不是误用了香囊或香片么?”
祈男正从屋里出来,听见品太医的话,不觉与祈缨双双瞪大了眼睛。
“太医这话何解?” 祈缨口比心快。立刻追问道:“我姨娘一向小心,自知道有了身子之后,从不乱用香料香丸,太医没见。屋里所有香炉熏炉都收了起来?”
祈男却不说话了,细细将刚才太太屋里所见所闻从心头如放电影般,过了一遍。月容如何岔气肚痛,如何站立不住,最后如何落座,尤其是太太那句:“垫子够不够软。。。”
突然她倒吸了一口凉气,猛地仰首,纤细如春笋般的手指,情不自禁摸上了双唇:“难不是?”
品太医疑惑地目光落到祈男身上:“二姨娘不是误用了麝香么?”
就是这句话,正正打中祈男心尖。她的想象被证实。
祈缨再傻,这时也看出苗头来了,哭得红肿的双眼从品太医身上转向祈男:“九妹妹,你知道些什么?”
锦芳喘着气从月容屋里出来,脸上带着冷笑:“这还用人明说么?还不就是太太捣的鬼么?!”
一语既出。震惊满院。
祈男立刻上来捂嘴,却也迟了,锦芳大爆竹的名头不是白叫的,人到话到,哪里还能拦得住?
祈缨呆住,如雷震耳,如石惊天。神惊色骇。
多年前滴血的裂痕与创伤,在这一刻复又被重重撕开。年幼时常见月容背人偷啼不止的情形,再次出现在祈缨眼前,她通身冰冷,满身汗下,张大了口。却始终说不出一个字来。
祈男拉不住锦芳,只有劝她:“六姐姐快别如此!”暗中压低了声音:“院里 许多人呢,谁知道人心是怎么样的?”
接着祈男又急问品太医:“其实姨娘不过岔了气,扭着了,香气不过只助其一二罢了。太医你说是不是?”
品太医于心中叹息。他避出宫所为何求?不想总也逃脱不开。
“九小姐所言极是,六小姐也不必过于执着了。”品太医控制住自己,凝神敛气,淡淡地答道,并与祈男对视一眼,神交心契,心照不宣。
“先送品太医回去,”祈男叫上玉梭:“你领了婆子们去,夜深了,一切小心!”
玉梭垂首应道:“小姐放心,我都知道!”
祈男少不得多嘱咐一句:“见了二门处上夜的,言辞间多费心些,少些口舌是非,也就少些麻烦。”
玉梭说句知道,便红着脸请品太医:“请太医这边走吧!”
祈男重重按了下锦芳的手,然后拉过祈缨来:“我跟你看看姨娘去!”
回到屋里,祈男先站在里间门口,向内看了月容一眼,只见一个大丫鬟守在床边,月容面色安然,双手抄于被面,阖目而眠,似乎睡得极为安详。
祈男示意玉吉放下门帘来,将祈缨拉到了桌边。
“姐姐,刚才五姨娘的话,只可放在心上,若想二姨娘安然生下哥儿,切不可再提!”
祈男脸色凝重,语气更是严肃到悚然的地步。
祈缨几乎上不来气,又气又怨,哭得久了,更是力气全无,可心里却是十分清醒了,祈男的话很有道理,大宅后院里求生存,不得已也只得如此。
“可我如何禁得住众人?” 祈缨勉强挣出一句来:“就算我不说,如此叫别人也不说?”
祈男不觉冷笑:“姐姐这点本事没有?外头人且叫姐姐指使得团团转,自己院里倒禁管不住了?”
祈缨想起玉香的事来,不禁红了脸,低下头去,口中喃喃地道:“妹妹别嫉恨,我也是不得已。。。”
祈男此时又累又乏,不愿再听这些,于是打断道:“前事不论,总之要保姨娘,只有忍气吞声,姐姐精明多年,更该比我清楚这个道理。”
锦芳缩在门边,早将屋里对话听了个明白,心中百转千回,女儿的成长让她欣喜,亦令她揪心。
“这里没事了,九丫头,咱们也该回去了!”
锦芳的声音,提醒了祈男,听听更声,已是二更了。
“太医的话六姐姐也听见了,姨娘不过将息几日就好了,再艰难也不过二个月罢了,若真是个哥儿,姐姐和姨娘日后就好了!”
祈男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