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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玉梭捅了祈男一把,因她看出来,祈鸾脸上渐有笑意浮现。
“在下是因琼花而伫,却得无意之喜。”男子的话替祈男化解了尴尬,他看向琼花树下,并出一手相指,目光流转之后,祈男方得回得神来。
众人顺着男子手势方向看去,果然,琼花树下屈戍横波的树根处,不知何时长出一小株墨兰来,于厚瓣大叶光莹柔泽的琼花枝下,羸弱迎风,暗露幽香。
一时间无人说话,都被那株墨兰吸引住了目光,细长的叶片微微的有些摇动,轻罗薄觳似的柔嫩不堪,上头共开出两朵花儿来,却不同于枝叶,于轻风中纹丝不动,颇有几分磐石之态。
原来刚才自己闻见的就是这花的香味!祈男微笑颔首,正要开口,眼角余光却突然发觉,那男子不见了!
这是什么人哪走得这么快!一没有脚步声二没叫人看见!来无影去无踪的!祈男原地绕了一圈还是没看见人,心里不觉悻悻然。
正当祈男左思右想不得其解之时,祈鸾笑眯眯地走到她面前:“九妹妹出什么神?人已经走了!”
祈男一把抓住她:“你看见了?!”
祈鸾奇怪地看着她:“我与妹妹一同看花,怎么会看见那人 离开?不过既然已经不在,那就是走了嘛!”说着脸上突显鬼祟之意:“怎么?九妹妹这样着急问着人家,难不成另有用意?”
祈男松开对方的手,强忍住要翻白眼的冲动:“我才没有用意!不过觉得这人怪异得紧!来也听不见声,去也听不出动静!难不成是个鬼?!”
一语既出,吹香被吓得立刻后退三步,又赶紧四下里环视一圈,然后方撅着嘴抱怨道:“九小姐!人吓人吓死人呢!这青天白日的,哪来的鬼!”
玉梭打她一把:“既知青天白日,你怕什么?!”
祈鸾笑道:“别理那小蹄子,她整日只是失张失怪的!倒是九妹妹,怎么一见那人就丢了魂似的?!”
吹香哈哈笑了起来,胳膊肘推了玉梭一把:“你们小姐也大起来了呢!”
玉梭来不及回骂,祈男板起脸来,咳嗽一声道:“我的魂好好的在身上,哪儿也不去!二姐姐想是急着要出阁了,怎么三句话不离这种事?!”
于是祈鸾受了一将,粉面生霞,率先抬脚向前走去。
二人走到岔路口,祈鸾便说要回去,又笑对祈男道:“下回见着大哥哥,我替你问问那人是谁可好?”
祈男终于憋不住了,瞪了祈鸾一眼:“二姐姐,下回见了太太,我也替你问问,季家的事怎么总也不了?”
祈鸾拿手里扇子拍了祈男一下:“没大没小!姐姐我是替你着想,你倒害我!”
祈男嬉皮笑脸起来:“怎么是害你?我是免了你的相思病才对!”
祈鸾咬牙笑了起来,脸是红的,心也在狂跳,手里少不得又打了祈男一把:“烂了嘴的小丫头片子,看我不教训了你!”
祈男一闪身让开了,向着臻妙院方向走去,口中犹笑道:“下午姐姐过来坐坐,我有好东西给姐姐看!”
祈鸾眼睛一亮,口中嗔道:“有什么好东西?我才不稀罕!”话是这样说,其实嘴早咧到了耳边。
不稀罕?不稀罕才怪!
祈男并不回头,笑着去了。
回去后,锦芳早等在祈男房里,见她平平安安回来,心里舒了口气,脸上笑出来,忙叫金香兑果子露来:“是上好的木樨玫瑰卤子,上年外头送来的,我收着没动。”
祈男忙道不必:“才吃得饱饱的,又喝了一碗茶才回来。”
锦芳拉住她的手:“怎么今儿去了这么久?”
“嗯,表舅太太来了,太太留下说了会子话。” 祈男有意将路上见着那男子的事隐去不提。
不料她话音未落,便觉得自己手上一紧:“哎哟!”祈男忍不住叫出声来:“好姨娘,你指甲掐着我了!”
锦芳这时已听不进别的话了:“赵太太来了?有什么事?哦我明白了,是为了赵大公子明年秋闱的事?!可是要住在咱家?赵大公子人呢?住外院了?跟大少爷一起还是三少爷?!”
祈男不禁对锦芳生出由衷的钦佩之情来。怎么就能想得这么快,这么准?简直是天才!
“嗯,表舅妈送了昆表哥来,如今人在外头大哥哥院里。” 祈男略提了二句,便要开溜:“哎,外头热起来了,玉梭,陪我到净房洗把脸!”
不想人还没动,便被锦芳一把拉住:“你去哪儿?!还不赶紧坐下来听我跟你说正经的!”
又来了!
不用锦芳开口,祈男便知她要说什么。不就是祈鸾刚才在路上那一套?
“哎呀不好,”祈男突然以手挠头:“怎么这么痒?不会有虱子了吧?!”
锦芳呆住,伸出去的手本能地要缩回来,可是又不甘心,于是小指钩住祈男的袖口,半信半疑地问:“真的假的?!你少唬人!见天的洗头,屋里院里又干净的很,哪来的虱子?”
祈男拼命挠头:“真的真的!才在回来路上,走到一半,被游廊边那棵琼花树下怪风扇着了,也许是那风里带来的脏东西也未可知!”
玉梭一听祈男的话便扑嗤一声笑了出来,锦芳却信以为真了:“春天易生这样的东西,”她立刻由拉就推:“快去快去!洗了脸再洗头,再叫丫鬟替你用篦子好好篦一篦!洗头的药粉有没有?”
祈男忙向净房走去,边走边回:“有有,还有许多!”
☆、93
到了净房里,玉梭替祈男将头上钗环褪了,口中不免抱怨:“九小姐,这玩笑开得也太大了,昨儿晚上才洗的头,这可好,又要再捣腾一回。”
祈男笑嘻嘻地道:“洗头有什么?好过被姨娘唠叨!”
玉梭也笑了:“姨娘是好心,”她从地上矮柜里取出些鸡卵,香皂来:“二小姐才也不是那样说?只是说到一半,那人来了。”
祈男不耐烦地哼了一声:“烦的就是这个,你还说!她们这样想也罢了,你还不知道我的心?”
玉梭不作声了,默默替祈男打好热水,用手试了试,正好,便叫她过来:“。。。小姐别嫌我们唠叨,都是为了小姐好。六小姐都开始动作了,四五八小姐想必也都打起小九九来,九小姐怎么跟个没事人似的?”
祈男从盆里低头阂目,冲她咧嘴一笑:“四五八小姐?咱们什么时候出了位四五八小姐了?”
玉梭知其有心逃避,自己太上赶着倒不好了,一时也就笑着不提了。
快近午饭时,锦芳无精打采的出了门。现在家里的规矩是,姨娘们要伺候太太午饭,锦芳以前可以不去,如今只有顺从。
“姨娘万事小心!” 祈男披散着头发,一身家常雨过天青素面长衫,有些担心地看着锦芳。
“没事,”锦芳勉强一笑:“老娘如今也学乖了,不去惹事,别人也就惹不着我了。”
祈男点头微笑:“姨娘最是明理的,只要将心里的火收一收 ,那就万事如意了。”
锦芳在心里叹了口气,嘴上少不得笑回:“万事如意也不难,你看着就是。”
祈男将她送到院门口处,又密密多吩咐了金香几句,看她们走得没了影儿方回。
回到屋里。祈男又开始捣鼓金剪和纸,上回她突发奇想,欲剪出一付春雨即景图来,背景的山峦和河流都已剪好。正埋首画出一艘乌蓬,预备剪出来安放在幽青的小溪之上。
“小姐又忙什么?饭得了。”玉梭端着盘子里来:“今儿有小姐喜欢的菜,厨下也尽了心做的,小姐快来趁热吃了吧!”
坐在书案前,祈男头也不抬:“就快了,只再三五笔就好了!”
玉梭放下菜碗,叹了口气:“九小姐,今儿是最后一顿吃小厨房的饭了,过了今儿,明儿就该吃太太送来的了。”
握笔的手立刻冻住。半晌,祈男丢下笔站起身来:“我也想到了,只是没料到,会这样快。”
坐到桌前,看了一眼桌上。果然祈男看见有一碗干煸笋尖,热腾腾油汪汪的,上头还撒了火腿细绒,飞红染绿,玉脂初齑,令人一见便忍不住食指大动。
若在以往,不待玉梭送上牙箸。一见这菜,祈男便要出手,拈起一块扔进口中的。
可今儿祈男却没了兴致。院里的小厨房开出来有不少年了,如今胖师傅走了,别的师傅也保不住了。
“姨娘怎么说的?”沉默片刻,祈男轻轻问着玉梭。
玉梭替她盛好饭。叹息道:“主意是姨娘提出来的,能怎么说?只说了二个字,散伙。”
祈男垂下羽睫,心里不是滋味。确定,若按锦芳的月例。是不可能供得起小厨房开消的,而私房钱倒也不是没有,只是,动不得。
默默将饭吃了,那碗笋尖祈男却动也没动一块。玉梭更不敢劝,心里只是十分惋惜,替祈男,也替锦芳。
饭后才收拾好,桂儿便小心翼翼跑进屋来,回说外头尹妈妈来了。
祈男本已十分萎靡不振,听见这话倒是精神大作:“快请她进来!哦对了,别叫玉香看见!”
玉梭忙道:“小姐放心,玉香叫我调出去茶房里要茶叶去了,不在。”
祈男点头,话音未落,尹妈妈已陪笑摸了进来。
“多谢九小姐救命大恩!”人还没站稳,尹妈妈便已经跪了下去,冲着祈男便是三个响头:“九小姐好生之德,对奴才有再生之恩,当家的来不得园子里,特意让我老婆子来道谢!”
祈男忙叫玉梭将人扶起来,只是迟了,早已经磕完了。
“妈妈你也太过客气!” 祈男吩咐端个凳子让尹妈妈坐,“这种事不知道也罢了,若是听说,到底是一条人命,岂能见死不救!也害不着我什么,不过是向那太医传个话罢了!”
尹妈妈愈发恭敬,哪里肯坐,躬身垂首,语气里全是感激之情:“九小姐说得轻了!一来是托了小姐的福,二来九小姐请的太医也好,从没见过这样客气的一位医家,说话彬彬有礼不说,看了病还留下些上好的药材,银子也不肯收,说是九小姐托付的,要谢只谢九小姐,这还只是传个话么?!”
话着尹妈妈激动起来,又要再次下跪,好在玉梭眼明手快,这回到底拉住没肯放手。
“妈妈快坐,”见对方不敢坐,祈男只好自己先去了春凳上半歪着,“说起来也是妈妈的福气,这太医我也才瞧了不久,人是极好的,我确实只托付他一句,他倒做足了十分功夫。”
尹妈妈这才半个身子歪在凳子上,陪笑又道:“若这样说,那可真真是九小姐福运时至,哪里寻来这样一位好人?一般医家能替我们把把脉就算不错了,哪里还跟他似的这样细致?又是嘱咐饮食忌讳,又是亲自看药生怕错了分量,要我说,不像一般太医,倒像个。。。”说到这里,尹妈妈一时语塞。
祈男好奇心大作,追着问道:“像什么?”
尹妈妈咧开嘴嘿嘿不好意思地笑:“像尊佛爷,只是长得太好了些。”
祈男闻之哈哈大笑,差点仰翻到春凳后面。
好,下回品太医来我一定替妈妈你将这话传到!祈男在心里默默承诺。
又问候尹刚几句,祈男便开始将话题绕到太太身上:“妈妈最近忙得很吧?才收了一指箱笼。不过现在好了,清点后封存上去,也可以略为休息了。”
尹妈妈叹了口气:“老婆子我也是这样想头,谁知道竟不能闲下来一刻。“
祈男立刻直起身子来,眼底倏地闪过精光湛湛:“妈妈这话怎么说?”
“若真如九小姐所说,”尹妈妈接过玉梭递上来的茶:“倒也是老奴的福气,可惜竟不能够。收了那批箱笼之后,先是金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