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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梭愈发心惊肉跳:“咱家大小姐的东西?送去太太娘家?”其实周围本没有人,可她不自觉就压低了声音:“这可不是小事!二老爷可知道了?他也同意这样做?”
金香捏着手中罗帕,焦虑不已:“这我可不知道!不过东西都打下包了,预备明儿就送,华管家亲自押着去,这可不假!”
玉梭还是不敢相信:“姐姐怎么知道得这样清楚?玳瑁来过了?”
金香有些心神不宁地回道:“她倒没有,前头的事还是早先我听她说的,送东西的事却是早起送菜进来的买办说的,花了我一对紫金通发簪才买到的消息呢!”
这个世界上,没有钱买不到的消息。园子里人多,更如烂铁走水槽,到处都透风。
玉梭重重坐了下来,紧挨着金香。二人皆沉默不语,各自捏紧了自己的帕子,满腹心事,说不出口。
屋里,祈男靠门框站着。门外的玉梭和金香的话,她一字不落全收进了耳内,面上纹丝不动,沉静如水,可一双清丽黛眸中却隐隐露出烦躁,与愤怒来。
两天之后,半个月囚禁时间已满。前一天夜里,桂儿的姑妈,金妈妈便趁上夜时悄悄透了风进来:“太太明日让小姐去上房,切记切记!要早要早!”
桂儿送了话进房,祈男正陪锦芳用晚饭,听见这话忙站起来应了。
锦芳斜眼看她:“坐着坐着!太太又不在这里,行这些大规矩给谁看?”
祈男只作没听见,坐下来呷了口粥,想了想,正色对着锦芳道:“姨娘,今儿有句话,我不得不说了。”
锦芳心里一抽,一向高高扬起的脑袋低沉了下去,不出声不出气,半晌方轻轻点了点。
“太太要找咱们的岔,这不必说了。如今更在外头使力,听说更要助自己娘家,入宫壮大自己的势力。” 祈男声音不大,可锦芳却被这几句话压得愈发抬不起头来。
是啊,太太可以仰仗娘家,可自己能仰仗什么?
祈男?她还是个孩子,尚未成年,只所还要靠着自己呢!祈蕙?山高水远,此时更需要别人的帮助,已无助人之力。
自己的娘家更是一摊烂泥。大哥牛伯已经不知所踪,除了他,娘家其他亲眷早已如飘蓬断梗,全无交集了。
“我知道,”锦芳难得的小声小气:“你让我自此忍气吞声,让着太太是不是?”
一屋子下人皆看住了祈男。这话是她们想说不敢说,知道说出来锦芳必听不进的。
“小不忍则知大谋。当初太太对咱们,正是为了这一招。太太不傻也不笨,更是量窄,睚眦必报之人。可硬是忍下了姨娘,还忍得时间不短。太太能做得到,我相信,姨娘也一样能做得到!”
锦芳心底的硬气立刻被挑逗了出来。是啊,她最在意,也最在行的,就是跟太太争斗!如今不比面子不比嚣张,倒要比忍耐,比心计了?!
切!!又有何惧?!
“不在话下!”锦芳的头复又高高扬了起来,本是一蹶不振的模样,这会子却如变了个人,身子坐正了脊梁挺直了,一双媚眼里更闪出不容人质疑的强硬之光来:“太太能做的,本姨娘自然也能一样不落!她不过就是出身比我强些,其他有什么?!我还真不信了!”
祈男舒心地靠后,软软的绣缎托住了她的细腰。对付锦芳这头母狮,软话是不中用的,唯有激将一法。
这头搞定了锦芳,祈男知道,自己可以一门心思,去对付太太了。
不过那可是不容易糊弄的主儿,尤其心里对自己有所结缔,身边又有许多小鬼环绕,自己一不小心,就很有可能跌入万劫不复之地。
因为太太很想这样做,而她现在,也有这个能力。
鉴于目前这种状况,祈男决定,要给自己找个帮手。这个帮手还必须在小姐中找,因为苏家二房的小姐们,大多各怀鬼胎,且都是饿狼,在面对自己利益时。
有所欲的人,最好利用。只要自己能给得起,她们想要的,她们便会忠诚于自己,至少,在想要的东西还没到手之前,这忠诚度是可以相信的。
☆、第七十八章 姐妹之间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自己要拉拢哪一位小姐,联手合作呢?
二小姐祈鸾?将出阁之人,在太太面前很有几分能说得上话,为人贪婪小气爱算计,不过也不能怪她,自小被太太苛刻养成的习惯,且放在这里后院里来说,这些也不算大缺点了。
三小姐祈琢?六姨娘罗衣所出,人倒是没有祈鸾那样的心计,最是个人云亦云之人,只知跟在人后,人笑她也笑,人骂她也骂,随大流之派。
因此在太太面前,她是没有多大影响力的。
且罗衣一向与锦芳交恶,明里暗里皆以取笑锦芳为乐,若自己与其联手,锦芳必要气炸。
五小姐祈凌?四姨娘石竹所出。更是个没有能量的人,至少,是不显山露水的。太太面前,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下人们私下里都取笑,几锥子也轧不出一个屁来的,木头呆子。
不过,暗中却总有传言,四小姐心硬手辣,真事到临头,是什么人也不讲情面的。
八小姐祈娟,七姨娘媚如所出。小姐倒没什么,只是有些懒有点馋。不过这姨娘,可也算是个人物了。
二老爷在上海长三堂子里领出来的人,听说为此很花了一笔赎身银子,进门第一天,为穿粉红裙子不能穿红大跟太太闹了一场,说老爷抬她进来时,允了她可以穿的。
太太只有一句话:“老爷没跟我说,这个家我来当,没听过从角门进来的姨娘还能穿红!”
媚如自此跟太太杠上,直到锦芳势起,她倒了风头,倾向太太,自此开始与锦芳做对,乐此不疲。
祈娟跟她娘可惟一个模子印出来,见风使舵。坐山观虎斗,借剑杀人,引风吹火站干岸,尤其一招最拿手:落井下石。见人受难幸灾乐祸。简直是她最爱。
不过也有个弱点,爱钱如命。也是七姨娘教出来的,堂子里带出来的本性,没什么话好说。
人是极精明的,贪钱之人,大多如此。堂子里各种手段七姨娘暗里教会祈娟不少,若真用起来,也是极可造之材。
只要她手里的鞭子,别落在自己身上。
剩下的,就只有祈缨。苏家的六小姐了。
祈缨心里嘴上都来得,应该说,若自己与她联手,确可省力不少。因祈缨在太太面前,现在虽比不上祈鸾。却也是能说得上一句半句的。
不过祈缨有个致命的缺点,致命是致别人的命,缺点?也是对别人来说。
那就是自私。祈缨是二姨娘月容所出。月容本性温顺,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十分温顺。这也是二老爷肯要她,太太肯允许她入门的条件。
入门后不久就怀上了胎,且把脉的太医说。是个男胎。彼时太太也有身孕,怀着三少爷祈侯呢!
太太听说月容有孕,自是十分欢喜,又怕她不好受,整日命了太医来看,又怕身边没人伺候。特意拨了自己的陪房,吴妈妈去月容身边伺候。
可惜好景不长,三个月不到,月容落了胎,掉下来看。确定是个男胎。
太太也跟着伤心了很久,直到二老爷从京里回来,亲身安慰了方罢。
不过太太的孩子是平平安安降生了的,就在二老爷回家这段日子里。因此家里最受二老爷宠爱的就是三少爷了,因是他亲手从稳婆手里接过来,且又亲身坐了弥月主席的。
其实子女就没有这样的好命了,二老爷在京里做官,不能常回来的。
关于月容的头胎是怎么掉的,园子里有很多留言与传说。不过流言也好,传说也罢,都是上不得正经台面,更不能在太太面前提起的。
月容还是一样温顺,与前一样。她出身更不如别的姨娘,是家生奴才的女儿。父亲是苏家守门的,酗酒好赌,母亲又聋又哑,只替园子里人浆洗衣服,别事一概不知。
月容自生下来便是苏家的奴才,不过生得却好,因此才叫二老爷看中了。看中了也是无心之看,并无特别之处。
因此她才从太太处留心,终于让太太点了头让她抬作姨娘。
由此看出,月容也不只是会温顺之人,更别提她对自己头胎为什么所落,始终不发一言,就算为此之后很多时间怀不上胎,也始终将嘴巴闭得铁紧。
心里有,嘴上紧,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招太太喜爱呢?
且又是家生子,不怕贴了娘家的,只这一条,就强过园子里别的姨娘了。
所以月容得太太欢心,连带着祈缨也在太太面前有脸,不过太太的喜爱是当不得饭吃的,月例年年的赏赐也是一样不会多的。
最多人多时,多替她们说一二句好话罢了。
这也就是太太的为人,众姨娘心知肚明,只求无罪,若想从太太身上求福?下辈子托生到她肚子里吧!
点上一柱安神香,祈男一个人在屋里,闭目养神,细细盘算,掂量,比较了一个时辰。直到玉梭眼红红地进来,才惊觉香早是落成了灰的,只剩下些淡淡余香提醒着自己,时间早已飞逝。
“坏了坏了!现在什么时辰了?!” 祈男慌得从桌边站了起来:“可是迟了?”
玉梭强作笑容:“小姐别慌,现在还早呢!小姐昨晚不是说,要提早些叫小姐起来?现在外头还没亮呢!”
祈男向窗外看去,果然只有淡淡一层鱼肚白而已。
“九小姐,今儿穿哪一套?”玉梭本来是不用问的,因祈男对穿很是随便。不过今日却不一样,去见太太,样样都要精心准备过才行。
不打无准备之战。这话从古到今,无人不知,无人不用。
祈男走到床后,只看了一眼,不觉笑了:“还是你知我心!”
玉梭也冲她一笑,原来她开的那只箱子,里头都是*成新的衣裳。
“去见太太,不好穿全新的,太太嘴上不说,心里必嫌弃太过炫耀,更要打姨娘钱箱子的主意。不过穿些太旧的,太太又要说装穷了,园子里谁不知道,五姨娘趁办宫里生辰礼,很替九小姐做了些衣衫?”
玉梭的话,愈发令祈男笑挑眉一笑:“所以说,知我者,唯玉梭你也!”
说完伸头向衣箱里看了一番,最后和玉梭商量着,取出一件粉白偏襟对眉立领衫来,外头配一件花叶纹样镶边水绿对襟褙子,底下再系一条浅湖蓝底子靛青纹样细褶纱裙。
玉梭将箱子收好,伺候祈男套上衣裙,祈男赶紧坐到了妆台前,玉梭来不及合上衣箱子便来替她梳头,正好玉香进来整理床铺,便趁机走到后头张了一张。
“小姐这些衣服,不说穿过,真跟新的一样!”玉香口中啧啧有声,眼中露出羡慕的光来。
祈男心里一动,见玉梭要拿话堵对方,忙从镜子里冲她摆了摆手,自己笑起来,回应玉香道:“你不说我倒忘了,有几日没赏你们东西了,你看中哪一件?只管拿去!”
玉香一听,简直犹如喜从天降落,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小姐,别,别开玩笑了,此话,此,当真?”
玉梭冷笑:“开头说别开玩笑,后头又怕不当了真,你这蹄子真正是见钱眼开了的!”
祈男忙拦住玉梭,嘴里笑道:“敢是玉梭生气了?别怕,你也有一件的!“
玉梭从镜子里看了祈男一眼,满脸疑惑,简直闹不清对方到底什么意思。明知玉香是他人的眼线,怎么白白赏给她东西?
祈男冲她做了个鬼脸,也不顾头上只梳了一半,飞快从绣墩上起身,走到玉香身边,脸上笑嘻嘻地道:“怎么不动手?不动也好,我来替你捡一件,看我眼光如何?!”
平白得了个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