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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别人哪里知道冷暖知道心疼?想到这里,锦芳心软了。
“我也知道,我不是个傻子!”锦芳回身抱住祈男,放声大嚎起来:“可我今后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家里人再不肯听我的了!太太更是不会有好脸子待我!今儿就叫她里外损了个够,明儿我可怎么见人呢!”
祈男又好笑又好气。哦,原来您活着全为了叫别人仰你鼻息?皇上还不能保证一辈子坐得稳龙椅呢!更别说是您一个小小的姨娘了!
“姨娘千万不可这样说!”祈男抱住锦芳,心想也不知谁是谁的娘了:“人生在世,哪能一路顺心呢!姨娘也是苦日子熬出来的,自蕙姐姐入宫后方才好些,如今不过再回到从产有,究竟也没怎么样。姨娘何苦自己逼着自己,非要寻死呢?”
恕不知你这一死,太太不得多称心呢!
祈男相信,锦芳不是傻瓜,这一点她不用说出来,对方也会心知肚明。
果然锦芳身子一硬,人便径直挺立了起来:“我心里明镜儿似的!”她咬牙切齿地道:“咱家那位好太太,巴不得我出这么一事,她好趁机撑了头!”
金香艳香慌得上来捂嘴不迭:“好姨娘,这话可说不得了!”
锦芳呸地一口,一左一右将二人推开老远:“我可不怕她!”
祈男叹气不止,好,这下您又不怕她了,刚才要死要活的,这才几分钟哪您就全忘了?!
“不是说怕!”祈男提高了声音,无奈地劝:“不过有个忌讳罢了!太太到底是太太,姨娘别怪我说,姨娘前头也太要强了,如今才会这般难过。若是跟二姨娘三姨娘似的,一直这样,不也过来了?!”
这话打点了锦芳的心肝,她是一向要强,也要得到,所以现在才有这么大的心理落差。
“我跟她们能比?我养了个皇妃娘娘出来,抬了一家子身份,她二个是什么东西能跟我比?!”
话一出口,锦芳才骤然大悟过来。
是啊,皇妃娘娘现在成了贵人,还是位冷宫中的贵人,以前不是东西的,现在也与自己比肩了,以前看不上眼的,现在自己也沦为一路了。
太太?更是正经主子,正宗的诰命,自己呢?
这一天下来,锦芳终于在此刻清醒地认识到,确实自己的地位在这个家里,一落千丈了。
祈男直等到锦芳眼里的泪珠蓄满了滚下来,才轻轻柔柔地开口道:“姨娘想是已经明白了?”
锦芳身子回软,倒在祈男怀里,不吭声。
祈男虽则心智成熟,到底身体还是个孩子,撑不住锦芳,二人便一起坐在了地上。
玉梭和金香艳香要上来扶,祈男眼神示意不必,就这样默默靠在一起,与锦芳同坐在日幕低垂。
“九小姐,姨娘,外头送饭来了,可传进来么?”玉梭看看时候不早了,八宝格里的小金自鸣钟已敲了好几下了,于是再次上来问道。
第三十章 上夜之争
祈男已是屁股坐麻,心想也差不多了,安慰不能当饭吃,于是点了点头,锦芳却抽抽哒哒地道:“我不饿,你们吃吧,我去床上躺着。”
祈男本已被玉梭扶着从地上起来,听见这话不觉皱眉道:“姨娘才想明白了,怎么这会子又糊涂起来?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这是老话了,姨娘该比我清楚!吃饱了再睡,明儿才有力气!就斗嘴也多些精力不是?!”
锦芳心想这是老话?自己怎么没听过?还有就是,铁是知道的,可钢又是什么玩意?
“你说得自然有理,可也得我吃得下才行!”锦芳一脸愁容:“想起你姐姐这会子在冷宫里,我是吃什么也没滋味了!”
“那也得吃!”祈男答得飞快:“姐姐不幸,咱们就更得养精蓄锐不是?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姐姐也许将来还能指望着咱们呢!”
看着暮色下,眼眉间灼灼生光的祈男,锦芳的心突然活了过来。
是啊,一个不行,不还有一个?若是祈男好了,还怕帮不到祈蕙?虽说这是个男人的世界里,女人的力量却也是不可小觑的。
看这丫头现在的模样,将来少不得又是个美人!
锦芳突然收了眼泪,身上也有了力气,竟不要金香艳香搀扶,自己就站了起来:“吃!怎么不吃?晚上有什么?别以为被阿胖走了你们就可以托懒!先呈上来我看看!”
桂儿和露儿拎进食盒来,十几只小碗碟一一端上桌来:四只凉菜:金钩拌黄瓜,细切腊肉,糟茄子,醋泡银芽菜。
热菜也是四只:素油炒菌子,枸杞苗儿清炒,酱炒肘子,红烧江鲫。
主食二道:笋泼肉面,荠菜鸭肉馄饨。
都是锦芳爱吃的,也都是胖师傅拿手的。
“这些都是胖师傅做出半成品来,厨下里拿来烩烧炖煮,想必是姨娘常用的口味,姨娘趁热用了吧!”金香用手巾将牙箸擦净,递到锦芳手里。
玉梭也依样行事,并请祈男先坐。
依规矩,祈男是小姐,锦芳反是姨娘,因此祈男先坐,锦芳坐与不坐,只在她自己。
以往在臻妙院里,是不讲外头这些规矩的,锦芳总是自己先坐了,祈男随她而坐,各人吃喝,并不讲究。
可今儿太太来过了,又丢下许多大道理,说白了一句话,自此开始,这院里众人,尤其是锦芳,就要夹着尾巴做人了。
因此祈男坐是坐了,却有些犹豫地看着锦芳,后者却一脸不以为然,依旧老规矩坐在了祈男左首。
饭菜吃进口中,果然还是以前熟悉的味道。祈男在心里暗自庆幸,这下好了,锦芳应该不会再发作了吧?
不想红烧江鲫才刚刚入口,锦芳的泪点又砸了下来:“是这个味儿没错!”
祈男恨不能仰天长叹,既然如此,您又矫个什么情哪!
“只是想到,从此之后,这个滋味只能回味,我这心里。。。”锦芳垂首落泪,祈男嘴里的肘子,也随之掉落了下来。
晚饭后,玉梭悄悄将祈男拉到一边:“小姐,外头上夜的婆子来了,桂儿的姑妈打头,好说歹说,让人先在外头缓了片刻。这会子要进来了,小姐你看。。。”
以往这种时候正是五姨娘大发雌威,教训下人的好时机,如今惨了,这些婆子们一个个皆是牙尖嘴厉不好对付的,见姨娘失了势,不知又要说出什么好话来。
只是事到如今,还能不让人进来不成?上夜查院,那是人家正经差事,太太下午才来宣了一大通大道理,现在去没得用草棍子去戳老虎鼻子么?
“叫她们进来吧,我让金香带姨娘去净房,就说才吃饭出了些汗,趁着现在身子热,洗洗。”
思来想去,祈男唯用调虎离山之计。
玉梭赶紧向院外走去,祈男则转身吩咐金香几个。
锦芳先只不肯:“才吃得饱饱就去,我爱泛头昏!还是院里走两步再过去!”
祈男好言哄着:“外头这会子起风了,姨娘身上有汗,看着了风反倒头疼!听我的没错,洗洗再出来,又凉快了,又正好避开风!”
避开风?!是避开是非吧?!
锦芳犹自不肯,祈男急了,外头都隐约听见些脚步声了,这头再不进去,又吵起来可怎么办?
金香艳香看见祈男的眼色,心里有数,忙上来哄着锦芳,祈男也在其身后连推带拉,又说好待其出来后,自己也陪着她一起在院里遛上二圈,方才将锦芳带去了净房。
好险!这里锦芳的身影刚刚消失,院子里就听见婆子们嬉笑的声音了。
“怎么这么早就睡下了么?”一听这音调,祈男便知有麻烦了。
走出门来一看,果然不出所料,几个高矮胖瘦不齐的妈妈们,正聚在一处,有说有笑地,不像是来上夜,倒像是来看热闹的。
“妈妈们好,”祈男是从来搞不清这些人谁是谁的,以前也不要她出头,锦芳一总将这些事包了的,可现在不行了,她样样得从头开始还学。
因此先含混打了个招呼。
玉梭却都认识,一个个提着名儿叫了好,也是让祈男认脸的意思。
其中一个打头的,也就是桂儿的姑妈,金妈妈,也不知她心里怎么想,面上倒跟另外几人打成一片,口中略带些讥讽之意地先了口:“从来没见九小姐亲自出来接咱们的,看来今儿面子大了!”
玉梭陪笑要说些什么,祈男一把将她推在自己身后:“今儿晚上吃多了,”她镇定自若地笑着回道:“因此想出来走走。”
金妈妈点了下头,也就没再说什么,略张头四下看了看,便对余者几个人道:“行了,咱们走吧!后头还有几房没看呢!”
玉梭赶紧让桂儿去开门,口中直称辛苦了不止,金妈妈趁机快步向前走去,其实她是好心,嘴上不得不敷衍,心里却是向着祈男的。
妈妈们看看金妈妈如此,也就有些意兴阑珊,正要跟了她出去,不料人群中杀出个不知好歹的,尖着嗓子叫了一声:
“五姨娘呢?今儿怎么不见姨娘人?”
第三十一章 上夜之争
祈男恨得牙痒痒,定睛看去,却是个又黑又瘦又干瘪,脸长得跟丝瓜几年不见水似的,嘟着嘴嘲笑地道。
“姨娘才去了净房,不好出来见人,”
玉梭小心地回道:“怕耽搁了妈妈们,又没什么话说。那什么,妈妈们这就走么?”
黑瘦那婆子就笑了:“怎么今儿不出来提点咱们几句了?金妈妈,”她有意问着已经一只脚迈出门去的金妈妈:“你是知道我的,一天不挨五姨娘几句硬话,再过不去。”
金妈妈尴尬地回过头来,看看祈男,又看看躲在身边门下阴影里的桂儿,有些爱莫能助的意思了。
祈男终于有些忍受不住了,她这一天忙着到处救火,心理已经快接近崩溃了,这妈妈还不知死活地要来挑事,蹬了鼻子还要上脸是不是?
给脸不要脸,那就怪不得本小姐了!说起来咱也是混过职场的,嘴里没个三言二语,心里没个五沟六壑,怎么搞办公室政治?
“这位妈妈是什么意思?”祈男的小脸阴沉了下来,一改方才温和的模样,胳膊交叉抱在胸前,挑高了一侧黛眉冷道:“姨娘不该去沐浴,应该在这里等了这位妈妈来,说过话之后,才进净房?”
那婆子愣住了,她本意是要看臻妙院笑话的,没想到
,锦芳不见了影儿,倒是平日不声不响的九小姐,给了自己当头一棒。
也许是真不知死活,也许是看平日里祈男散漫没什么脾气,也许是看臻妙院失势没了后台,总之,受了祈男的话,这婆子不仅没有退缩,反倒愈发来劲了。
“小的不敢,不过觉得奇怪罢了。五姨娘那么爱教训人的主儿,怎么今儿见我们大家来了,面也不照一下了?若是病了,又不见二门外有人传郎中进来,哈哈哈!”
最后一句话,彻底惹恼了祈男。早起去请太医,却被二门外小厮们推诿的事,看来也是尽人皆知了,这婆子竟还拿出来取笑!
“妈妈这话太过无理了吧!”
祈男冷眼看着那婆子,小巧娇俏唇边噙着刀锋般的冷然,眼里的凌厉之气,更是让那婆子有些不寒而栗:“姨娘该如何行事,轮不到妈妈来指点吧?妈妈的意思难不成是说,姨娘平日里指点你是好的,今儿没瞧着妈妈你进来出去,就是不该了?这是太太新立下的规矩?太太下午来我怎么没听她老人家提起?看来,明儿早起给太太请安时,我真得好好问问太太!”
太太二字一出,那婆子软了。她本是太太房里郝妈妈的姐妹,因常要好走动,太太那里的消息便也得知一二。
一早知道宛妃倒台,五姨娘失势,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