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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他是渴了。
赶忙叫来了酒保。
“阿牛!阿牛!赶快给相哥来一杯。记我单子上。”
“是!马上来。”阿牛抓起最陈年的威士忌。做了一个夸张的拽手动作,橙黄的汁液在冰杯里满溢了出来。
“double,double!”倒完了,还大声嚷嚷。
“好!我就干了这杯。”他仰头就干,眼都不眨一下。握住酒杯的手指上,满是怪异的戒指。五十多岁了吧?身上装戴了几十斤各式各样的饰品,只有非洲那些老巫师才这样做吧?牙买加那个吉米什么的鬼吉他手,如果没有喝药喝死了,晚几年老了大概也就是他这样子。我告诉自己说,觉得自己很懂。
不待我悬在半空中,仍未回敬的酒杯,他老先生就转过身去,跟另一边的人又搭讪去了。
“耶!那个谁?那个谁?”我僵住在吧台边上。心里想,看来他是不会在乎我是不是要喝这杯的。知趣的就放了下来。听他跟别人屁去。
“啊你那个朋友!那个谁?那个谁?今天没来?”那被问的人。常客嘛!挺面熟的,还搔着头,急难的在想着相哥说的那个谁是谁。
相哥还是认得他的嘛,我说。他连他的朋友都还认得哪!
有点接不下话了大概!那人。帅气的发声又叫来了酒保。
“阿牛!给相哥倒一杯。记我单子上。”
“是!马上来。”
哇!真厉害,前后不到一分钟耶!相哥就喝了两个double double。
相哥又转过身来。我觉得他换了一个诡异的笑容。他半眯着眼,可两个眼珠子的比例都不太一样。
这表情我见过。常常我以前在学校被人家整时见过。末了还要撂下一句话:
“你想怎样?你再看!你死定了。”
当然!相哥哪有什么把柄抓在我手上。他干嘛要恐吓我呢?我想他的意思大概是:
“我们都了戏我们在干嘛就好了。”于是我就笑了。没来由的还说:
“嘿嘿!相哥,我了!我了!”
他一伸手,拿走了我方才忘了喝的那杯……。
“相哥!相哥……”屋角那桌,穿着灰西装的小伙子。领着几个年轻漂亮的妹妹,都正往吧台我这儿瞧哪!我得意的陪着笑,那意思是说,我跟相哥可是很熟的喔!眼一瞥,隔壁请相哥喝酒的家伙,也转身笑着。
气氛真好。这会儿,我看见厕所边上的,进门口那儿的都相哥相哥的叫嚷了起来。好象大家都挺熟的。
夜里,在这样的地方,如果不认识几个人是很逊的。
更何况,他是死去活来人人都认得的相哥哪。
“阿牛阿牛!帮相哥倒一杯,相哥请这边坐。”每个人都争着。相哥就往那桌走去。不用人召唤。我就跟着相哥。很自然也不太自然的就在人家桌边坐定了。
“相哥!我来介绍一下,这是艾美!真妮!还有……哎哟!我也忘了。”看来是刚认识的。
“随便随便!啊你那个朋友,那个谁?那个谁?今天没来?”我奇怪这里怎么每个人都合该有一个没有来的朋友。
好象算命哪!真准。每一个人在算命的嘴里都合该有一个不顺利的过去。
管他的!那个被忘了名字的妹妹,扭了扭她的臀,好象身上长了虫似的。丰满的躯体塞在那套窄得恰恰好的黑洋装里,像灌了肥肉的腊肠,都快出油了。胸衣挤出来了一半。花俏的蕾丝边磨在皎白的酥胸上,发出了光芒,像暗夜里的灯塔。这酒店里所有饥渴的眼睛,大约是那迷航的小船,都不住的往那驶了过去。
我吞了吞口水,就陪着笑。有没有人理我,也不是很在乎了。
相哥真的很罩。坐在他身边,隐然的觉得他真是有股气,慑住了人。你看大家都往这儿瞧。我才不要像刚刚杵在吧台边上那家伙。还杵在那没人搭理。说不定人家还说他是同性恋哪?人不能太有原则,有原则的人都孤单。更何况是这么深的夜里了,还要什么原则。
我就坐在那,陪着大家笑。
后来,我饿了。晃到巷子口,点了碗面吃。
面店的深处摆着各家神祗的牌位。边上的电视里,身着袈裟的年轻尼姑,呢呢喃喃的在讲着经。太远了,我实在听不分明。
况且,我实在太饿了。只知道自家的五脏庙重要。天都要亮了,干嘛去分辨什么大道理呢?挺累人的。
我嗅着汤没趣的抬头看。这尼姑挺面熟的。眼睛一个大一个小。记得谁说那是阴阳眼。昏昏沉沉地想了起来,不就是我娘说的吗?
我娘还是这家伙的信众呢!几天前为了参加她什么大德大能的法会,起早赶忙心不甘情不愿的还送我娘去坐早班飞机哪!
是她没错!
可我就没我娘那么大的兴致了。我有我自己的乐子。
那一夜,我分明是笑着回家的。我觉得我也悟了道。
如果要膜拜,那我就去找相哥好了。
相哥是那种无聊的夜里,这些蟑螂跳蚤们的神祗。
也不必那么神啦!
我的意思是说,我常常在这些无聊的夜里,混来混去的。总的来说,认识的人不是没有,也只有相哥会主动的搭理我、抬举我。真的在你很寂寞的时候,就扶了你那么一下。挺真的。我都能一路笑着回家。有一阵子见不着他了,我还真担心,他真叫阿牛他们说的,已经死掉了哪。
就这样。下回见到相哥,我要提议他成立一个教派,我觉得相哥神多了。我可以感觉站在相哥旁边时,店里的妹妹都会偷看我……。
嗯……。
你别怪我把故事说得不周全。
大道理我才懒得懂。
我在制片厂捡了个助理导演当。我老住在家里。收入是起码还凑合着够用。而真的打我退伍那天起,也没感觉到有什么人来管我。我娘成天问神拜佛的,有她自己的事要忙。
我不是要解释我的人生观有多罩。
我真的觉得,这世界空虚的人越多,那杂七杂八的神也就跟着越多。
这不是什么大道理,也不需要懂。
我叫“阿洛”,我不是“那个谁!那个谁。”
但或许像相哥那么神的人,要记住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所以他老忘记我的名。
那没关系。
如果有天夜里,如果你真的记不起我,就那样叫我好了。别装神。
不然只会让我瞧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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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就有!没有就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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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毛是阿洛在这道馆里认识的朋友,道馆是两个人对这山坳里这破庙的另一个称法。想是武侠片看多了。两个人在这深山破庙里待了好一阵子。你看我,我看你,都清瘦了不少。有点仙风道骨的样子。就把自己想成了仙。早课的梵音在清冷的空气中回荡着,天都还没亮,两个人就架着扫把疲惫的斜依在廊柱上,说着梦话。
“蚊子!干伊娘咧!”阿洛生气的往自己的脸上拽了手去,一摊血就糊在皮上。“破戒了!还讲脏话。”小毛瞪着眼认真的说。“伊娘咧!都快憋死人了,它还在吃我的肉,吸我的血,我咧!还不能杀生。”庙里有规定,是不能杀生的,蚊子当然也是生灵。这要叫庙里的老主持看见,就不太好说话了。
也不是和尚,两个人还理了个小平头,心里都觉得很闷。先是这样的。两个人的大学联考都毙掉了。在家里发了好几个月的呆。朋友打电话来,阿洛都说:“不知道耶!等当兵吧!要不要重考……。不管了。没想过耶!再说吧!”阿洛那信神信佛过了头的老母,有天突然哭天喊地的要阿洛到这深山的破庙里来。“没有当兵那么惨吧?就当做是度假那样。你也可以在那边温习一下功课,明年再考呀。”阿洛他娘是这么说的。
肯定还缴了些钱,这些阿洛也不在乎了。说真的,反正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也可以躲开他娘每天大呼小叫的。
“修炼去!管他娘的,翘头了再说……。”
来了几个礼拜了?都忘了,小毛搔了搔他那扁头,照他自己的说法,吃素吃昏了。来时的那股新鲜劲过头了之后,两个人现在都这么说:“伊娘咧!再这样下去,会疯掉。”
两个人交了朋友,天天夜里的腻在一起,彼此谈谈天,也没有什么再不好说的。“你看昨天夜里又画地图了……。”小毛拉了拉他那像面粉袋似的短裤头。糊了又风干了的一片,结在下裆上,反应在藏青色的布面上,真的有点显眼。“六根不清净,阿弥陀佛!”阿洛故意促狭的这么说。“你别在那里给我装假仙了。你就不会……。”
阿洛扭了扭身子,拄着扫把挡在裤裆前,尴尬的笑着。青春期中的少年,那堪得住这几个礼拜的折磨。又是吃素的,又是禁绝色欲的。集中营似的,弄得人其实一点都不平静,真想逃走。
在家的日子还好,对着黄色小书,自己拨弄拨弄,有点罪恶感,也罢了。说来也正就图着这带点罪恶感的乐趣哪!
在这深山野庙里,大家伙一起生活,磊磊落落的毫无隐私可言,积压在蛋囊里的那些汁液,伴随着夜里莫名而起的春梦,不定在什么时候就奔泄而出了。阿洛感受着晨起膨胀之后还温热的下裆,回忆着夜里做的是哪一位女明星曾经来过的春梦,愣住在那儿。
“你给我转过来,我看看……”小毛做势要检查阿洛的裤子。“蚊子!干伊娘咧!”阿洛奋力的又拽了手去。青春啊!青春。真是苦煞了人。
说这人哪!也真有趣。你要知道,这天地间不能解释的问题,要多少有多少。书上说的,可也都懂。书上没说的,问不出所以然来的,就跑去问神问佛,而众神佛皆无语。不就说了吗?
“佛曰,不可说。”那这到底是说了,还是没说。两个人无力的在晨光的廊柱之间扫着地,心里都在盘算着,离开这里时,要怎样再去挥霍这几个礼拜来储存的精气。
“阿洛!你说,我们在这里憋了几天就满成这样子,那些老师父们,从不近女色的,不知道会怎样喔?”小毛贼贼地这样问。
“十滴血,一滴精,大概都吸收掉了吧?”阿洛想起那些杂七杂八的电视节目都是这么说的。
“吸收个屁啦!吸收。啊!我的怎么都没有吸收?”“可能,可能是修炼不够吧!”阿洛也很想知道自己这青春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所以做什么事都不顺利。书念不好。找事做也没人要。考不上大学,就更伤神了。阿洛真希望大厅那些神佛哪天能够真的走动起来,给他一些答案。
当!当!当!的声响,早斋结束了。厅房里的僧侣们都鱼贯而出。主持老师父,逆着光,慢条斯理的踱着步子,正要往自己的厢房里走去……。两个小伙子见着了老师父,赶忙垂下脸来,要让过。阿洛偷偷地抬起眼来望着他。七、八十岁的老人,慈眉善眼的。听老母说人家七、八岁就出家,想必早就得道,心如止水了。
可这男性共通的问题一憋就憋了几十年,想必也挺苦的。有点想笑,但见老师父在长廊里逆着光的样子,顿时觉得神圣无比,那些笑闹的念头,也就硬生生地给吞了下去。老师父亲切而平静的走过两个小伙子的身边。堂里梵音又起。令人感到肃穆不已。望着老师父渐去的背影,阿洛的心里泛起了一波又一波的幸福感。小毛真是慧根不足,不能感受到这股庄严。小毛危颤颤地像发了癫的病人,突地跪了下来。唤了一声:
“上人!”事出突然,阿洛不知如何是好,也跟着就跪下来。老师父顿住了身子。慢慢地转过身来。眼光温柔得像九月天里的微风,轻扫过亮丽的廊柱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