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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绿诧异道,“娘子怎么知道?”
“能让你这么高兴的,除了周三郎母子外,就是邵明了。上回我听夫君说,有人去核查我行医之事,但是不曾寻到周三郎母子,约莫,他们早就离开那里了吧。”冉颜道。
“都瞒不过娘子。”晚绿吐了吐舌头道。
“走吧,不能在这里呆太久。”冉颜很头疼,是时候该认识认识本家的人了,方才瞧见光是命妇就有十几个,再加上一些萧家女儿,这些人不是她想不理会就能不理会的。
冉颜走出书房,往小东舍去,这里距离萧太夫人的院子很近,所以夫人娘子们都聚在那处,准备换素衣。
冉颜刚走过鱼池,上了曲廊,便瞧见一个素服妇人迎面而来,那妇人约莫四十余岁,标准的瓜子脸,黛眉如远山,凤目若秋水,即便是半老徐娘却风韵犹存,一举一动间,比独孤氏少了几分矜贵,颇有几分清心寡欲的模样。
第319章空谷佳人
冉颜目测了一下,这名妇人身高体型都与东阳夫人很秸似,心说不会这样巧吧,出门第一个就碰见了重头戏。
那妇人眸光微动,略略打量冉颜一眼,缓缓道,“侄媳妇好生美貌。”
她的声音也如气质一样,带着一种寡淡的味道,明明是褒奖,却没有一点让人欢喜的感觉。
“请恕我眼拙,您是……”冉颜微微欠身,询问道。
妇人身边的侍婢代她答道,“我家夫人是大房长媳,东阳夫人。”
冉颜心叹,果然是人生的际遇都是由不同巧合构成,遂再次欠身行礼,“见过大伯母。”
“不必多礼。”东阳夫人淡淡说了一句,转而道,“我在这里等你有一会儿了。”
冉颜微微一怔,“劳大伯母相侯所为何事?”
“无事,只是听说九郎娶媳妇了,心中欢喜,所以想见见你。”东阳夫人语气里却无多少欢喜的味道,反而让冉颜有种挑衅的感觉。
一名杀了萧颂两个妻子的凶手,听说他又娶了第三个,便饶有兴致的在必经路上等着观看,难保没有要再下手的意思,说出这等话来只让人遍体生寒。
冉颜心中愤怒,但想到萧颂暂时不愿意打草惊蛇,便还是客气的道,“大伯母如此关心夫君,真是夫君的福气,今日不巧祖母去世,夫君哀痛欲绝,改日我定然与他一并亲自去谢过大伯母。”
东阳夫人表情平淡的道,“无需如此多礼。你是要去换素服吧,请便。”说罢,微微颌首,与冉颜擦身而过。
冉颜顺着曲廊向前走,到快拐弯的时候,恰能看见东阳夫人绕到了对面的抄手游廊,从拱门通过。
她一袭素衣,从背后看依旧是曲线婀娜素衣乌发,飘然出尘。纵然这个女人已经是半老徐娘,也算不得绝色,但是那通身的气质还是能让人想到“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这样的画面。
冉颜没有问萧颂是否有证据,她纯粹是相信他。即便冉颜知道这个女人是杀人凶手在见到她人的的时候,竟然还会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弄错了,凶手会不会另有其人。
“这位东阳夫人,真是好美。”晚绿恋恋不舍的看着她背影消失的拱门。
“美吗?”冉颜喃喃道。有一种人,五官并不精致,组合在一起也不过中等偏上,却给人一种很美的感觉,约莫靠的就是气质。而东阳夫人无疑就是那种女人。
“嗯。”晚绿环顾四周见往来的人都离得很远,便小声道,“听说隋末的萧皇后美的让人一见忘俗,想来比之东阳夫人是胜在容貌上。”
冉颜斜斜睨了她一眼边走边道,“旁的姑娘都是看美郎君,你怎么一口一个美人,赏个胡姬给你做媳妇好不好?”
晚绿吓得连连摆手,“娘子莫要戏耍奴婢,奴婢从前也是喜欢看美郎君的。”
冉颜微微挑眉,示意她继续说。
“但是歌蓝说,我长的避个样子和身份一看就是高不成低不就的架势莫要看那么多美郎君,看多了眼界变得太高以后嫁不出去就算嫁出去也不幸福,要多看美人,看多了就知道自己该配什么样的郎君。”晚绿当年深以为然,所以自此以后便改看美人,但倘若有美郎君在眼前,那就不看白不看了。
晚绿长得极好,大小算个美人,但以她的身份,倘若眼界太高,最终也就是做别人妾的命,晚绿的性子直爽泼辣,还可能为争一时之宠陷入万劫不复。歌蓝的影响对晚绿的一生显然有莫大的益处。
“歌蓝倒是个妙人。”冉颜评价一句。
两人走出了曲廊,便不约而同的噤声,这里人多嘴杂,不是能随便说话的地方。就如方才那番话,若是被人听了去,难保不会拿来做文章。
小东舍虽带一个“小”字,其实地方极大,有许多间厢房,款款松松的容纳两百余人完全没问题。
冉颜方进院门,便有侍婢迎了过来,屈膝行礼道,“九夫人,您的素衣已经备好了,请随奴婢来。”
“有劳。”冉颜道。
那侍婢连忙道,“九夫人严重了,避是奴婢份内事。”
这侍婢是老宅里的人,刚刚开始冉颜一张面瘫脸同一位侍婢说“有劳”时,竟把那可怜的孩子吓哭了,还以为是哪里做的不合规矩,冒犯了她。无论冉颜怎么说,侍婢都哭着磕头求原谅,结果还是萧颂给收的场子。
尊重别人是冉颜的习惯,一时半会也改不掉。幸而经过那一件事之后,侍婢私底下都已经传开了,因此之后也没有再发生那样的事情。
总之,冉颜的现在的形象在萧府仆婢的眼里看来很怪,说小家子气吧,却能做到任何事情都“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说她天生贵气吧,又时常做着一些小家子的事情,还据说在自己府里每天必有一顿饭是她自己做。
既然摸不透,所有人也都谨慎的伺候着,不敢轻易怠慢。
“九夫人,委屈您暂且在这间屋内更衣。”侍婢垂首退到门的一侧,请她进去。
方才冉颜一进院子便.受到了各方关注,众人听见侍婢唤她九夫人,便明白是萧九的新妇,虽然极度好奇,但终归是士族贵妇,并不曾伸着脖子张望,只在闲聊间都似有若无的打量她一两眼。
晚绿伺候冉颜在屋里换掉华服,从屋内出来的时候,竟让许多人看的呆了。
俗话说,女要俏一身孝,冉颜一身简洁的素服,趁着清透凝白的肌肤,宛如一朵出水的芙蓉,比那一身华服多了几分静美。
“妾身是六房大郎萧仲之妻,给九婶请安。”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女子在冉颜面前盈盈屈膝。
冉颜心里有点窘,自己现在的年龄才十六七岁吧,就成了一个大姑娘的婶娘,若是不明真相的人听了准以为她嫁给了一个老头子,不过好在她心理年龄不小了,完全受得住“婶娘”这个称呼,遂稳稳的端着长辈的架子道,“侄媳不必多礼,快轻起。”
第320章冉九奶奶
旁边几个年轻妇人也起身过来,纷纷屈身唤九婶,冉颜都一一淡定的应了。
“四郎,快叫九奶奶。”宛娘从侍婢手中接过一个一岁多粉雕玉琢的男孩,逗弄着她叫冉颜。
得,这回从婶娘升级到奶奶了!不仅如此,冉颜自从上次夸完人家孩子“心脏活蹦乱跳真可爱”的话,把人吓着了,之后便有些后遗症,见到孩子就更加手足无措。
“真,真可爱。”冉颜涨红着脸,憋出几个字来。
那孩子可能见冉颜的表情实在好笑,居然很给面子的咯咯笑了起来,顺着宛娘的哄,奶声奶气的叫,“奶奶,奶奶……”
孩子还小,拗口的字眼说不出来,只反复的唤着两个字。
冉颜眼睛一亮,唇边有了笑意,但她心里也清楚的很,这些人过来寻她说话,只不过冲着宋国公、萧颂和家里头那些傲娇兄嫂,实际上心里也并不一定看的起她的出身,所以也不动手去抱人家孩子。
宛娘也果然并没有要让孩子再亲近她的意思,转身把孩子交给侍婢。
“参见公主殿下。”门口隐隐约约有人到。
紧接着,便此起彼伏的见礼声,围在冉颜身边的人,也以极快的速度散去,朝一身素衣的襄城公主屈膝行礼。刚才还显得炙手可热的冉颜,身边一下子就只剩了晚绿一个人。
冉颜这一刻才清楚的意识到,若一般的家庭还真没有勇气娶一位公主,不管何时何地,总要君臣之礼优先,纵然襄城公主给自己的定位“贤良淑德温婉贤淑重孝悌的完美媳妇”,但敢捧场的人实在只有极少数。
“参见公主殿下。”冉颜亦屈膝行礼,心中也不由暗自庆幸,还好大唐不会动不动就跪。
“都一家人,何必拘礼,快都请起吧。”襄城公主面上带着温婉和煦的微笑,眼睛却红红肿肿的。
众人纷纷直身,更有擅拍马屁的,立刻便夸襄城公主性子好,又孝顺,命妇典范云云。
这些都萧氏贵妇,即便面对公主也不会显得太卑微,拍马屁的话也说的分外诚恳,仿佛出自真心的赞誉。
襄城公主一副哀伤憔悴的样子,众人后又听说嘉荣县主因为伤心过度而晕厥过去,至今还未醒,便唏嘘不已,相对之下,冉颜就显得太过淡定了,但出于她的身份和礼节,也没有人出言指责,只看她的目光有些变了些变化。
晚绿抓着个机会,便把冉颜拽到了一边,悄声道,“娘子你得哭,最不济也得神情郁郁啊。”
冉颜何尝不想哭一哭,她心里虽然很惋惜萧太夫人的逝世,但也着实觉得,生命本就易逝,萧太夫人活了这么大岁数,也算儿孙满堂,走的也安详,这一种幸运,不每个人都有这种幸运的。
晚绿干着急,看四周没人,把声音压倒最低:“娘子今儿不哭没事,等有人吊唁那些天必须得哭,不然别人弹劾郎君怎么办。”
这个说法看似很可笑,但事实的确如此。
官员家务事以及家里人的德行,都对官员综合素质考察的一部分。萧太夫人过世,孙媳妇一滴眼泪也不掉,为不孝,萧颂没教育好媳妇,此事可大可小,没人故意找茬就小事,但若反之,就这点鸡毛蒜皮的萧氏,御史台那帮专业的弹劾户能整出不知道多少罪名来,萧颂的政敌怕也会抓住不放。
冉颜点头,决定连夜去配一点催泪的药,解决这点小事不在话下。
晚绿这才松了口气,心里也想着法子到时候怎么能让冉颜哭一场。
两人正要转身离开,却听花丛那边传来轻轻的嗤笑声,冉颜还以为有人偷听,正准备说话,便听那边有个年轻女子的小声道:“萧家养着他,便给他脸子,这会儿还想给老夫人披麻戴孝,也不想想他个什么身份。”
冉颜心头一紧,这话明显说的刘青松。刘青松的身份不尴不尬,萧太夫人很看重他,又没有收他做义子,或者让宋国公收他做义子,他是官籍,又不算萧家的奴仆,实在用不着披麻戴孝。
但冉颜知道,刘青松平时虽然疯疯癫癫不靠谱,却个很重情轻、念旧的人,否则他也不可能穿过来十余年,还一直用那些故事桥段麻痹自己,也不会一尝到熟悉的红烧鱼味道,便泪流满面。
“你小声点,不要命拉!人家是官籍,岂你我能说的!”另一人轻斥。
冉颜从树叶缝隙中能看见,两个穿着灰色衣裙的侍婢,一侍婢拉着另外一个不情不愿的侍婢要走。
冉颜轻咳了一声,那边两人动作一顿,转头从树叶空隙里看见了冉颜,连忙绕过来请安,“见过九夫人。”
两人心中忐忑,也不知道冉颜把方才的话听去了多少。
“你们是哪里的侍婢?”冉颜淡淡问道。
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