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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那树下是谁?一个穿了蓝色上衣的女孩,已经被洗的发了白的蓝色,这是哪个年代的衣服?
那个女孩的脸粉粉嫩嫩,很是漂亮,就是平凡的衣服也无法掩饰她的美丽,她粗黑的头发在脸庞边辨了两条亮亮的辫子,辨梢扎了两条红色的头绳,她这个样子让陈开想起了他不曾经历过的到处唱着样板戏的年代。
这就是那个老人的记忆吗?一株枫树,一位佳人?便是他一生值得眷恋的全部?
可是自己,现在好像就要迷醉在这风景中,这样美丽的风景,怎么会让人看起来有伤心的感觉!
正想着,那个女孩把一张纸条放到那个大树下面,拿了一块石头压了上去,好像还伸手抹了抹脸上的眼泪,那景色似近还远,看起来又不大真切。只见她哭了一会儿就一转身走了,一路小跑,好像急于跑出这片风景一样。
“喂!等一下!”陈开说着就追了上去,可是女孩转眼间就不见了,无从追去。
那个纸条上写的什么?
虽然知道看别人的信件不好,而且看她的样子这也多半是一封情书,可是巨大的好奇心驱使他去搬那块石头。
看了这封信,就能找到那位先生的过去了吧?哪知手颤抖着刚刚要搬,背后就传来“沙”、“沙”的脚步声。
陈开吓了一跳,赶紧跑到树后躲了起来,来的是一个男人,不过二十几岁的样子,穿着草绿色的衣服和黄色的胶底鞋,这个男人他依稀在哪里见过,那个男人走到他旁边,低下头去搬开那块石头。陈开见了,也探头去看,他想知道那个男人的样子,如此熟悉的打扮,让他想起见过的一个人。
哪知刚从树干后面探头过去,正好迎面就是一张白色的清秀的脸,脸上架着一副古旧的黑色塑料的眼镜。
“你是谁?”那个男人见了陈开一脸惊讶的表情。
陈开见了他,立刻就“哇!”的一声大叫起来,这不就是今天下午在医院的楼梯上看到的男人,难道今天下午自己便与鬼魂擦肩而过?
这一叫之后,仿佛瞬间换了天地,“这是怎么了?”他又大叫一声,“吓死我了,我见过他!”
“喂,你怎么回事?就是你大喊大叫,我们现在已经出来了!”是绯绡的声音。
“咦!”他睁眼一看,果然还在医院里,周围是雪白的墙壁和天花板,面前三双眼睛盯着自己。
一双是绯绡的,一双是爱米的,还有一双,就是那个方脸护士的。
“你们是该出去了,哪有你们这样的家属,要是再这样的话,我就要叫保安过来了!”那个护士冲他们叫嚷着,分贝明显高于陈开刚刚喊的那两嗓子。
“这回怎么办?”陈开灰溜溜的说。
“还能怎么办?去找那棵枫树吧!”此时三人已经是在医院外面的马路上了。
爱米倒是很高兴,她见到了年轻时的先生,陈开看了看她,真是太小了,快乐来得这样简单。
“枫树在这里有好多吧,难道要一棵一棵去找?”陈开垂头丧气的说。
“你看那棵枫树那样茂盛美丽,估计现在一定在哪个公园或者名胜里被保护起来,我们去找一棵不会动的树总比找一个到处乱跑的鬼魂好一些吧!”
“绯绡~”陈开现在才想起问他:“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这样的法子?”
“嘻嘻!”绯绡笑着,“这个你以后就会知道,总之我不会害你!”脸上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
“那王子进呢?王子进又是谁?”
绯绡一张俊俏的脸听了这个名字就沉了下来,眼光遥遥的望向远处,“子进,子进是我最好的朋友,仅此而已~”语气中全是落寞。
陈开和他认识以来从来没有见他这样伤心,心中暗暗后悔,忙拉他一把:“发什么呆?我们去找不会动的枫树了!”又看看爱米:“为了一辈子的粮食啊~”
三个人一路找过去,才刚刚找了三个公园天色就黑了起来。陈开已经累得走不动了,一下坐在草地上,“我们歇歇吧,再这样下去我就要不行了!”
“不行,没有多少时间了,还有两个小时先生的生命就会有危险了。”爱米急得快要哭了起来。
“爱米,你和他是不是经常在一起?”绯绡问她。
“是啊,怎么了?”
“那你的先生经常爱去什么地方?”
“这个我不太清楚啊!就是一个有好大的庭院的地方,还有好多人~”这个爱米对常识欠缺得厉害。
“那你能不能带我们去找了那个地方呢?”陈开听他说到这里,才终于明白他的意思。
“好啊!”爱米说着,站了起来,扑了扑裙子上的土,边蹦边跳的跑出了公园。
两个人望着她小小的白色的背影,心中不禁为这个小小的女孩所感动。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可以让她这样不眠不休的跑了几天去寻找一个老人的灵魂?
两人跟着爱米一路找去,不知走了几个街区,那个爱米一走起来就不知停下,倒是把陈开累得迈不动腿了。
“什么时候能到啊?还不如刚刚打车来了!”他哀嚎着,为什么,这两个人走起路来都是这么不要命,好像只有他一个人是血肉之躯。
“到了,我们到了!快进去吧,要不时间就来不及了!”爱米叫着。
陈开这才抬头仔细的环顾一下周围,这好像是一所大学的校园。是啊,大学校园里也会有枫树,他怎么就没有想到过?
“走吧,陈开!”绯绡说着伸手拉他一把,他这时才觉得灌了铅一样的两腿总算轻松了一下。
一路摸着黑,跌跌撞撞,总算到了那个学校的中心花园。
在黑暗的夜色中,遥遥望去,一个高大的枫树的影子显现出来,和在那老人的记忆里看的极为相?第一章:流年(下)
越走越近了,不知为什么,陈开越来越紧张,自己的一颗心都要跳了出来,如果真是下午的那个人在这里,那就是自己这辈子第一次见了鬼了。
走近了一看,三个人不免都是一阵失望,这个高大的枫树,已经和所见完全不同了,粗壮的树干不知什么时候被雷从中间批成了两半,只有枝叶依旧繁茂,但是已经完全失去了过去那种摄人心魂的美丽。
“真的是这棵树吗?”陈开见了问,这与记忆中差的太多了吧。
“不错,就是它!”绯绡抬头望了望那树梢“四十多年的光阴,能改变的东西太多了,何况是一棵树?”
“先生,先生果然在这里啊!”爱米说着欢呼着跑了过去。
“咦?真的在这里?我们该怎么办?这是我第一次见鬼啊!”陈开的腿都开始发抖了。
“不要害怕,我们过去看看!”说着,绯绡就走到那高大的枫树所投下的巨大阴影里了。
陈开只好硬着头皮跟着他。
“先生,先生,赶快和我走吧!不然就来不及了!”爱米正拉着一个男人的胳膊哭叫着。
“你是谁?为什么会叫我先生?”那个男人回过脸,清秀的面孔,苍白的脸,一副黑色的眼镜格外显眼,正是下午陈开遇到的男人。
“哇,救命啊!”陈开叫着,吓死他了,他现在只想一路跑到有灯光的地方去。
哪知没有喊完,绯绡抬手就在他头上打了一下:“你怎么那么丢人?害怕的话抓着我的胳膊吧!”
陈开倒是听话,抓了他的胳膊像是抓了一根救命稻草,身子也想风中的麦子,一个劲的打哆嗦。
绯绡见他这个样子,也拿他没有办法,只好笑着摇了摇头。
“先生,我是爱米啊!你把我忘了吗?”爱米急得又要哭了,本来以为找到了先生的魂魄就好了,哪里想到他完全忘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病危的事实。
“爱米,不要着急!”绯绡说着,对那个男人说:“你来这里是找什么?”
“我,我在找小敏啊!”那个男人懵懵懂懂的答道。
“小敏是谁?”绯绡接着问。
“小敏就是小敏,我们约好了在这里见面,可是她怎么没有来,没有来~”
“她,她好像来了吧~,还留了一张字条,你忘了吗?”陈开胆怯的跟着说。
“字条,对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那个男人说着很兴奋“那她一定是改了见面的地方,我不知道!”
说着,就去翻树根下的石头瓦砾,哪里能有什么字条。
“先生,先生,你不要这样!”爱米说着去抱了他的腰:“你这样,爱米会很伤心的,你还有爱米啊!”
“爱米?这个名字我有点熟悉!”那个男人忽然像是想起什么。
“你再想一想,你是真的没有看到那张字条吗?小敏又到哪里去了?”绯绡说着,抬起一只手,指着他的眉心。
“时间来不及了,现实,不是可以逃避一辈子的!”
也不知他使了什么法子,那个男人好像忽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一下蹲坐在地上嚎号大哭了起来:“小敏,小敏嫁给了别人。”
陈开看他这样,也不怕了,松脱了绯绡的胳膊,在旁边说:“那就赶快和我们走吧,你还有爱米。”
那个男人并不理他:“只是因为她是右派的女儿,为了不拖累我,她就嫁给了别人,我好想再见她一面啊,哪怕临死之前见她一面就满足了啊!”
“以后,以后就学不会爱人,我的爱,已经全部丢在了四十年前这棵枫树底下!”
说着,抬起头来,脸上已经是一脸的皱纹,头发也变得花白,与他们在医院里看到的老人一摸一样。看来找回记忆的同时也找到了自己本来的面容。
那个老人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抬头望了望这棵枫树,流年似水,似水流年,四十年的光阴,不仅掩埋了他的青春,也将他的一腔爱意沉淀成了对这个世界的憎恨。
如果水可以倒流,他多想,踏着时光的波纹回去,再拉一下她的手啊,可是这流年,让他连她在哪里都不知道了,当初那个梳着辫子的少女,那满树的红叶,终究只是他心中的一副画绢而已,再也无法在时间的缝隙中寻了出来。
两行老泪顺着他脸上的沟壑流了下来,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是长长的叹了口气,是对年华逝去的无奈。
“先生,先生,我们可以走了吧!”爱米说着扑到他的怀抱里。
“爱米,我的爱米!这么多年,我总是沉迷于过去耿耿于怀,对你们太苛刻了!”那个老人说着抱着爱米又哭了起来:“如果人生能够重来我一定不会这样了!”
“哪里,先生对爱米很好啊!所以爱米才去找了先生!”说着,伸出粉嫩的舌尖去舔了一下那个老人的脸庞。
陈开看了一阵发寒,这两个人不会是忘年恋吧。
这时听爱米说:“谢谢你们,我要和先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