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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此,红蛟只得闷声不响。
下山人世,不仅是好奇人生百态,族中长老见多世广,唯一遗憾的是未能亲眼见过人世间,只因无缘。
而他,命中注定有此缘,有缘人的存在。让他得以有下山人世的机会。
是故,他怎能不好好把握?
毕竟,不是所有的蛇都有此机缘,甚至连长老青穗亦求不得。
这回他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任她百般哀求说破嘴也没法扭转他的主意。
“别再跟了!”
红蚊朝后丢下这句话,随即纵身一跃,如旋风袭卷,登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知何时,天际已一片晴朗。
红蛟直往林子去。
他不断回首顾盼,下山的平坦道路只有一条,可他却选择左穿右插,走的全是些小径岔路,迂迂回回,其间毫无人烟气息。
山林清幽,婆娑的树影下映着黄澄澄的暮色,红蛟突然停下步伐,闭上双眸,静听周身变化,冷凉微风潇潇拂过脸庞,意外宁静祥和。
大雨沐浴过后的林子,鸟语花香。
睁开眼,他抿唇一笑。
奇也怪哉,好难得啊!她竟役有跟来?
踏着让草上水气沾湿的鞋,袭着一身蒙尘肮脏的衣衫,他却高兴的哼曲漫步,随手摘起一根路边野草直往嘴里塞,吞下微涩的苦汁,他依然快活得紧。
少了白玉京的纠缠,好比一洗前尘,浑身上下从里至外真有说不出的清爽,所以精神越发抖擞有劲,不知觉地,脚程显得快上许多,不一会儿便走了有三里远。
抬手瞭望,但见树丛底下袅袅炊烟升起,他拿鼻嗅了嗅,果然嗅到一丝人味了。
这里,就是人类住的地方?那下面,当真藏着他要寻的有缘人?
“嘿哟!”红蛟高兴的欢呼一声,正要拔腿狂奔之际,突然身子一个跟跄,没看清前方步道上竟布了铁勾,尖刺硬是将他的腿划出个血痕来。
幸亏蛇的血,是冷的,流动不快。
他有些吃痛地咬咬牙,胡乱摘下路旁枝叶,拿唾液和一和便贴敷在伤口上,旋身过去,气得把那扎人皮肉的铁钩一脚踢开,忽见树丛间似有人影闪动,立马往一株合抱树后的林子躲避,只露出一双大眼,眨呀眨的,屏气等待。
不久,果然来了几名大汉。身披虎豹皮毛,弓箭在背,左持镰刀,右拿木棍,黝黑的脸上是浓眉大眼,厚鼻厚唇,身子高魁粗壮,真如凶神恶煞,比起那些相貌丑陋、青面獠牙的精怪还要可怕吓人。
睁眼细瞧,初人人间的红蛟何时看过这等模样的人类?以往潜居山林,人迹罕见,通常只闻人声不见其人,众家兄弟姊妹,但凡化为人身者,皆是可人眼的俏相俊貌,就是山野精怪,也没生得如此三头六臂……瞧瞧,双臂上隆起的结实肌肉宛如小山,怎能不吓得他胆战心惊,不自主地捂上嘴,一个没小心泄出声来,岂不是就让这些人给生吞活剥了去。
只见带头的一名大汉走到刚才他绊到铁钩的地方,弯身抹血嗅了嗅,低头看向地面脚痕,攒眉咂嘴了好半天,回首对着身后尾随而来的同伴说:“喏,你瞧瞧,上头沾的是人血么?”
那一脸腮胡的汉子也拿指嗅闻,再见底下脚印,跟着拧眉道:“味道是腥了点儿。”他指着路面的印子,“不过应该是人血错不了。”
“啥?他奶奶的,又是哪个臭崽子误踩,全白费功夫了!”里头最为年轻的汉子把刀子使力往树上一插,咬牙切齿地骂道:“呸!咱们都走了老半天,连条蛇也抓不到,过些日子是要拿什么献贡?”
原来这群人正是山野一带专捕蛇营生的猎户。自宋以来,因赋税特重,常是一年农获留不得几袋米供己用,教平民百姓们苦不堪言,唯当时林间有一种黑质白花的蛇,俗称,‘白花蛇’,虽奇毒无比,可也是珍贵药材,索价极高。
因此蛇实在稀少罕见,延续至今,仍旧有猎户专营为生。
难为的是,纵然仅冒险个两三回便能图得一年安逸温饱,但黑质白花蛇越来越少有,价高却难捕,好不容易撑过冬天,特选在惊蛰日上山来,
说巧不巧地,正恰轰天一声雷,应了一句”凉蛰有雷鸣,虫蛇多成群”的俗俚,本以为是个好兆头,哪里晓得到头来还是白忙一场。
听得此话,众人不禁愁容满面,叹息声此起彼落,待了片刻,往四周打草翻找,甭说视为奇珍的白花蛇了,就是连个寻常小蛇也毫无踪迹。
没法子,只有全背着箭囊走了。
足音渐没,红蚊这才缓缓地自林子探出头来,左右逡巡,待确定没有危险,随即一跃而巾。
“莫怪白玉京没敢跟上来,原是遇着死对头了。”拉长脖子往捕蛇人离去的方向远望,红蛟似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嘴里不住咕哝:“哼,我没良心?说到底她才没良心哩!明知会遇上这么一群,也不曾开口让我避避;真个见死不救!”
他突然惊觉。适才惊骇过度,压根浑忘了自己现在是人,和他们是一样的人形样貌,只不过比他们俊、生的比他们好看太多了。
何况纵然是真身,他也仅是一尾红色小蛇,捉拿住他无济于事。而白玉京,正是他们要捕捉的白花蛇,几个平凡的人类绝斗不过道行高深的蛇妖,但几百年来经历的死里逃生,心里头的胆惧是根深蒂固的,无怪乎她早闻风逃得没踪没影。
本还想着奇怪,怎么上一刻还缠得紧,转眼她便死心不跟了,没想到是这样一个原因。
所谓一物降一物,世间万物相克,果然有其道理所在。
思及此,红蛟不由得捧着肚子纵声大笑,好一会儿,捻去眼角笑泪,方始停住。
笑过后,紧随而来的是唉声叹气。前途路茫茫,世间这么大他该何处找去?加上不小心受了点伤,行动难免不便,诸如此类的祸事,以后还不知要碰上多少。
罢了罢了!多想亦无益。他耙耙头,倒也爽快地将其丢开,决意走一步算一步,既然是有缘人,那便代表他俩“有缘”,岂会遍寻不着?如此一想,消沉的意志霎时提振起来,神色越发轻松自在。
不过,眼看日头渐暗,应当学人一般——日落则息,寻个去处歇脚,顺道离开这鬼地方,难保方才那群捕蛇人不会再找上门来。
红澄澄的天边,挂着一轮银亮如钩的明月,红蛟转出层层的茂密树丛,兜了好半天终于到了林阴大道上,往前直走,又过了几处岔口,总算见着一间隐没于竹林杂草的破庙。
说破,还真破。
“啧”地一声,他悄悄往里头探去。中央神桌上供奉的神像简直斑驳得可以,实在无从分辨究竟供的是哪尊神佛,杂草遍布、脏乱不堪,要有人住在这儿,才真叫有鬼。
打量完毕,他慢悠悠地缩回身子,眼角一瞥,但见门前的一株矮丛边有块大石头,干净光滑。
没多想,他一个箭步上去,张开四肢就这样趴在大石上,将脸熨帖上去,贪图着那分冰凉。
走了一日,身累腿颤的,尤其白昼阳光照射,积聚体内的热气无法排出,搅得他头热、手热、浑身热,好在有块石头供他消热取凉,否则尚未找到啥劳什子有缘人,他早变成一片蛇干了。
就这样胡乱想着,兴许是天凉了、身子乏了,倦意一阵阵袭来,教红蛟招架不住,星眸忽张忽闭。不过一盏茶的时间,竟昏沉沉睡去。
身子不知觉地缩起,越发紧密,到最后却蜷曲成团,没了手脚,仅剩滑溜溜纤细如竹的身躯,原本白皙的皮肤变得红润、粗糙,缓缓地,化成一片片皮鳞,就连柔软的两腮也不见了,口吻向前突起,露出两颗尖锐的獠牙——可他,仍旧莫知莫觉。
正好道“春眠不觉晓”,红蛟当真睡得香甜可口;谁料天外飞来一箭,仅差两吋间,涂让坚硬的大石给弹了出去。
突来的震响结结实实地将红蛟给吓了一跳,睁大眼,还未来得及看清究竟发生什么事,已见一群高头马大的汉子循箭走来,手持竹子、木棍,欲来个打草惊蛇。
这下睡意全消。红蛟浑忘了只须变成人身,就能轻易逃过此劫,却本能地溜到后头的草丛,可脚步声越来越近,像是近在咫尺,更像是在身后紧迫不放。
后退不行,唯有向前。他不顾一切地跑跑跑,连滚带爬、瞎头瞎脑的胡乱闯,离开草堆,过厂门槛,把头一扬,立刻迅速地钻入破庙里。
定睛一瞧,赫然发现庙中不知何时来了个人静静地坐在角落边上,双目紧闭,口中念念有词,头扎了顶布帽,视其相貌姿态,倒还挺“人模人样”的。
后有追兵,前无活路,在此生死交关的危急当口,压根别无选择,红蛟唯有壮大胆子,将身形变小了些,嗤地一咕溜从垂落的衣摆缝隙滑了进去。
昂首一路向上爬,渡过窄小拥挤的地方,好不容易努力钻到一处宽敞,把头紧附在衣服上,凝神倾听外头动静。
捕蛇人遍寻不着,终于找进庙里,岂知却只见一个和尚在那儿打坐念经。
其中年轻猎户带着飞扬浮躁的脸色左瞧右望,在这样破废的庙中,竟然会有和尚?觑眼看去,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清俊年少,可那整身却散发出一股说不出的沉稳持重。
“喂!”他持棍喝道:“和尚,有没有瞧见一条蛇?”
诵经声中止,无尘缓缓地睁开眼,低头看去,片刻后,念了句“阿弥陀佛”,接着抬首微笑。
“贫僧仅知诵经坐禅,不曾闻见虫蛇。”
怎么可能?他的眼力可是一等一的好,方才明明见一条红影溜进庙来,这会儿竟然说没有。年轻猎户上前将无尘的周身瞧个仔细,确实毫无可疑之处,除非……
“和尚——”
“贫僧法号无尘。”他合掌颔首,依旧是一贯的雍容大度。
好好!猎户没辄地搔搔头,改口道:“无尘师父,你真没见着一条蛇跑进来?”
无尘只是笑笑不语,既不否认亦不承认。
“好了,蒋二你别打扰这位师父的清修,人家说没见着就没见着,咱们往别处找去。”一名满腮胡子的壮汉立时揣住年轻猎户的膀子,转脸面向眼前这生得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