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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想起过去的那些美好时光,她不该生气,不该恼他,可她就是控制不住。从小到大,她不否认她也喜欢跟萧朗一起玩,他善良勇敢体贴对她保护有加,她也将他当做家人之外最亲近的人,处处提醒他教导要求他,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他。可不管再好的关系,不代表他的奶奶和丫头可以对她说这番话。到底是老太太的意思,还是早早自己说混账话,哪一层她都无法接受!
景枫看小妹领悟到他的意思,便打趣道:“那天我还奇怪小山为什么对早早那么凶,吓得早早都要昏过去了。你是没看见,他一个劲地逼问早早对你说了什么,还让她以后都不要出现在你面前,又说他不会回家的,老太太都没管他,她有什么资格之类的。还让她自己去跟老太太说,他不要她们姐妹伺候有常叔便够,否则到时候不要怪他不讲情面什么的。要不是我了解小山,都以为是薛维附身了呢。”
说完景枫哈哈笑起来。
唐妙也觉得自己这般生气实在没必要,有悖于自己坚持的处世理念,这样说起来自己太小气,修养不够浪费时间和感情。她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大哥,我又犯傻了。”
景枫摸了摸她的头,“小山是个好孩子,你别总欺负他。”
唐妙嗤道:“谁敢欺负他啊,咱娘恨不得拿他当亲儿子呢。”
“他喜欢住在我们家,说明他在家压力大,可能跟老太太有争执,在家里不痛快,憋屈得很。老太太同意他来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你若是对他不好,该伤了他的心,让他更加孤独难受。”景枫放慢了脚步。
唐妙扭着自己的手指头,“我们不说他了。”他若是一直那么脆弱,她家人都怕伤了他的心,可他们家的人为何就不怕伤了她的心?
景枫知道妹妹自小聪明,水晶玲珑的心肝,向来说话一点就透,也不罗嗦,见她如此知道她心里已经明白,便加快步子去爷爷家。
薛维在和老唐头下大梁,输得一败涂地,柳无暇在一旁气定神闲笑而不语。萧朗见她来立刻欢喜地起身,低声道:“葫芦籽很好吃。”
唐妙看了他一眼,见他脸上无法掩饰的欢喜神情不禁有些心软,可虽然不生他的气,还是下意识地想跟他保持距离,觉得不能再像孩子时候那样毫无顾忌。
她笑了笑,没去他身边,而是挤到爷爷身旁看薛维那小霸王怎么惨败。
十月十五下元节,家家户户包了素包子,给三官上供,祈求来年风调雨顺。
这日一家人正各自忙活,门外来了两人一驴,仆人皂色短衣打扮,主人马脸长下巴,苍青色儒衫同色头巾。停了门口,仆人先上门递帖子,主人下了驴在门外等。
恰好薛维跟萧朗骑马回来,见了这人,薛维鞭子一甩,哼道:“大马脸,你来干嘛?”
那人见了薛维忙上前拱手作揖,满脸堆笑:“小公子幸会幸会,知府大人在家念叨您,让您赶紧回去呢。”
薛维精美如瓷的脸蛋立刻拉下来,鞭子一甩,“啪”的一声脆响,吓得那人立刻后退,那驴也被惊得掉头就要跑,只可惜被人死死地拽住。
萧朗跳下马,自去一边卸马鞍,将马拴在墙外。这时候景椿出来请那人家去,拱手道:“薛先生,请家里喝茶。”这人是正是大梅本家那位姓薛的廪生,在济州府谋差事。
唐妙听见薛维嚣张的声音从家里出来,跟薛先生问了好,看了一眼跟前形势也知道发生了什么,瞪了他一眼,“薛公子,耍知府公子的派头就回你们济州去吧。”
那薛先生没想到还有人敢这般教训那小霸王,不禁频频回头看,立刻知道她是哪个了。薛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才紧忙跟着景椿进去。
薛先生一来,唐妙立刻去请柳无暇和大哥回家作陪,两人因为在论书写字,要洗漱更衣,她便先回家。
家里虽然有现成的猪肉,高氏还是让景椿唐文清去杀一只公鸡。唐妙说家里不是还有那么多肉吗?这两天来人都没吃完。
高氏笑道:“人家薛先生帮我们那么大忙,怎么也得给人吃新鲜最好的。快去烧水秃噜鸡。”
唐妙忙去抱草忙活。
薛维看唐文清在杀鸡,忙别开头,蹭蹭进了屋,冷冷地盯着薛先生,“你来干嘛?我爹让你来的?我说了过几天回去就是过几天,你们啰嗦什么?是不是没吃够鞭子?”
薛先生刚要说话,薛维哼哼道,“要是没事就赶紧滚,别搞得人家鸡犬不宁的。”
薛先生还没等接话,他又道:“我爹都管不了我,你就别没事找费劲儿,赶紧走吧。想吃鸡自己回家杀去。”
薛维虽然还小但唐家可一直将他当尊贵的客人,平日里基本他要啥给啥,不要啥也尽量给他家里最好的。比萧朗和柳无暇要客气千百倍,基本他说话,除了萧朗和唐妙没人反驳他,大家都恭恭敬敬的。
所以他这么一嚣张景椿高氏都不说啥,各自忙活,薛先生一脸苦笑,赶忙求救地看向唐妙。这丫头他听说过,那几年她大哥在济州府做事儿的时候,她去过一次,被小公子扔进了大牢,不过回头小公子也被大人狠揍了一顿。据说还被这丫头气了个半死,两人算是结下梁子,却又亦敌亦友。小公子平日里在家里骂丫头这里不好那里不好,只可惜不许人搭腔,若有哪个不开眼的搭了话,顺了句说唐妙是野丫头如何如何的,就要挨他骂甚至会拿鞭子抽。说白了,只准他骂不许别人骂。就比如这姑娘额头稍微有点宽,他可以骂她唐大头唐大脑门的,若有哪个下人不小心说那位大脑门唐家丫头,这就在太岁头上动土,非挨鞭子不可。
薛先生打定了主意,立刻对唐妙笑起来,毕恭毕敬地道:“三小姐,近来都忙什么?怎么不到济州做客去?”小公子自然是喜欢人家去玩的,只不过他请不动罢了,如果自己这般说,他定然会高兴。
果然薛维神色缓了缓,瞥眼看向唐妙,眼睫扑棱扑棱地,看起来有点紧张。
唐妙帮他们冲好了茶,笑了笑,脆声道:“薛先生,谢谢您的邀请,可是我们家忙得很,只怕没时间呢。”然后又请他喝茶,说大哥和柳先生一会来。
她下去看萧朗在帮她捡之前没捡完的麦草,忙走过去,“你去屋里吧,我自己弄就好。”
萧朗将捡好的麦秸收拾好,用水中浸过的麻皮捆起来,放在一边,抬眸看了她一眼。自从那天母亲来过,她对自己就见冷淡,如今虽然好一点,可他总觉得不对劲。她对他……跟以往不同,虽然没有生疏,可是……便笑道:“我帮你弄,你帮我喂马。”
唐妙笑了笑,摇头道:“不用啦,我很快弄好,帮你喂马。”
她的笑容依然甜美,可他觉得少了些什么,多了些什么。
等他捧着麦草帮她往西屋送的时候,他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以前进屋常会两人一起进去,他挤到她,她会娇嗔或者白眼翻他。如今她竟然等在一旁,让他先过。一旦有了这样的认知,他便发觉,如今她处处小心,尽量不碰他,不让他碰她。
她对他,很客气!
像客人一样,甚至比薛维客气。
她会骂薛维,甚至会拿锅铲子比划他,却不会这样对自己。
她对柳无暇体贴温柔,不见生疏客气,像家人一样随意自然,之前她也是这样对他的。
他心下刀绞一样痛,如火一样烧灼焦虑,却又不知道如何才好。
薛先生来意其实并不是为了叫薛维回家,而是针对景枫的。薛维听了两句见与自己无关,便乐滋滋地出了屋,去外面找萧朗一起喂马,刷马。
萧朗无精打采,却也不拒绝,机械地做着事情。
高氏和唐妙俩人很快炒了五个热菜,又切了两盘烧肉,盛了前两日做好的熏猪蹄、酱牛肉,将素日只给老唐头一辈儿或者很尊重的客人吃的菜肴拿出来招待薛先生。酒也是集市上买来的上好杏花村。又叫了老唐头和老四来喝酒,两人却因为薛先生不是普通客人,只打了招呼,说了几句话,便说家里忙先去了。
薛先生说明来意之后,高氏无限欢喜,不敢相信似地又问了两遍,得到确认之后才欢喜道:“是南边密水县曹家?”
薛先生点了点头,笑道:“我大舅子因为经营玉器行,认识了博仁。他也算跟皇商沾点边,偶然的机会认识了周家,跟周家大公子很是谈得来,又认识了他们的亲家曹家,这样一来二去,都熟了。这次他跟我提承了博仁的情儿,一直没机会还,心里记挂得很。事儿也赶巧儿,前些日子他去曹家做客,说起曹家大爷的三姑娘来。那位小姐年方十七,据说模样标致,贞静柔顺。当然,老朽未曾见过,不过想来不会差到哪里去。看曹家几位爷和夫人的相貌也可知不会一般人的。”
高氏疑惑地看着他,“薛先生,你看咱们这么熟了,我们一直不把你当外人。你说曹家可是世代大家族,跟我们县的柳家不差一点。我们景枫是中了举人,可说起来那也高攀不止一点呀,人家能看上我们吗?我们家里虽然不缺吃穿,可也不富裕,没有大宅子,没有农庄,说起来可真是一穷二白。”
薛先生笑道:“大妹子,别担心,我这不正为这个来的吗?人家曹家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大爷的夫人还是京里嫁过来的。大爷家的大小姐和二小姐都已经出了阁,大小姐许给周家的大公子,二小姐嫁去了丰德县。这位三小姐自来见识不凡。”说完薛先生便给大家学那位三小姐的事情。
之前密州县柳家有位公子托人上门去提,曹家夫人问三小姐,三小姐自己说了,她不稀罕一定嫁个锦衣玉食之家,更不必多高的门第荣耀,要的是像他们曹家那般温馨。夫妇琴瑟和谐,儿女相亲相爱,婆媳情若一家,这才是极好的。她还说了,如今曹家虽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可也钟鸣鼎食之家,不必靠她来联姻换福的,就给她找个人品好的,肯上进的,对人和气体贴地,家里条件只要不是穷到卖儿卖女,一家人踏实肯干就够了。若不知道人品,且看他家里,父母关系如何,兄弟姊妹相处如何。
薛先生轻轻地顿了一下酒盅,跟高氏等人道:“咱不说别的,这几样你且看看,咱家是不是完全契合?”
柳无暇点头轻笑,对高氏等道:“薛先生所言甚是,这事情我倒也听过,周诺也说曹家几位小姐个个性子和顺,模样端庄,如能与三小姐结亲,倒是博仁的造化。”
高氏一听很是高兴,立刻招呼唐妙,“去叫你奶奶过来。”
唐妙一直躲在当门锅台那里偷听,高氏一吩咐她立刻去喊。
柳无暇吃了几杯酒,见大家商量景枫的亲事,自己也没必要凑热闹,便下去解手,洗了手去西屋看书。书案上摆着唐妙自制的,他忍不住笑了笑。她并非不会用毛笔,可总抱怨要现墨墨,想写字的时候不方便,等磨好了又没了写字的**,便拿柳枝烧焦了,用小刀刮尖一头,又拿布条缠紧,就那样握在手里写。
她用毛笔写的字尚可入目,虽称不上娟秀可也过得去,用柳枝写的便生硬得很,细细弱弱,却有一股子支棱八翘的味道,看得久了,倒是有几分可爱。
他看得会心浅笑,目光一转看到薛维一脸高傲地踏进来,立刻戒备起来。
外头喊奶奶来的唐妙见薛维鬼鬼祟祟地去了西屋,便跟上去,刚到门口就听见薛维挑衅的声音,“你怎么赖在唐妙家不走!”
柳无暇见是他,知道跟一个刁蛮不讲理的少爷没什么好讲的,淡淡地道:“过些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