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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他又叹了口气,笑起来,“我说也白说,不说还好,一说你定要认准水城县了。”
景枫举起手,柳无暇跟他击了一掌,两人哈哈大笑起来。景枫朗声道:“知我者康宁也,不过我对康宁可也不是一无所知呀。”柳无暇用力握了握他的手,然后放开,清笑道:“我倒不知,博仁知我如何。”
景枫坦诚地望着他,缓缓道:“康宁,北去的水,清却深。当下的水,浑却浅。浑浊的浅水,我们能使它变得澄澈。可深深的波澜,只会吞掉你我,我不希望你去。”
柳无暇垂下眼帘,轻笑道:“我并未说去哪里,不过是编编书,讲讲学,有空了出去游历一二,北边的水到底如何,跟我还真没关系。来年我打算去还州府找你,你们烟霞山上有一位隐士,那可是当世不可多得的高人,我想去求师,博仁觉得有几分把握?”
景枫热切地注视着他,斩钉截铁道:“如是,我当希望康宁一生拜不得师。”
柳无暇笑了笑。
景枫颓然叹息,“我倒是说一厢情愿的话,康宁是谁,只要你有心,哪里有做不到的事情。”
柳无暇心头如刺,微微勾起唇角,敛眸轻然道:“有一样……”他叹了口气,笑道,“看,我们兄弟为何一见面要说这样颓丧的话,好男儿志在四方。我希望终有一日,我们仍能比肩读书,一直做兄弟。”
景枫起身,在他肩膀用力地拍了拍,“但愿……如此。”
唐妙怀里捧着两样玉器小跑进来,喜道:“大哥大哥,这是你特意挑的吗?”她跑进屋把那一致碧玉簪和一块雕刻兰草清竹的碧玉佩放在柳无暇跟前。
“无暇你来看,是不是跟你之前那块玉很像?这簪子也是一套的,都给你吧。”
景枫笑了笑,拈起那只簪子插在唐妙头上,道:“这支玉簪是桃花纹,特意给你挑的。”指了指那块玉佩接着道:“这个确实是给康宁的。”
柳无暇之前那块玉佩碎了,这一块虽然没有那么好,可色泽图案确实很像。他拿起来看了看,又看了一眼唐妙,见她笑吟吟水眸流盼,竟是一副孩子气,不禁笑道:“我那块碎了,可我戴了别的,这块还是给妙妙吧。”他垂眼看她腰际,妃色的衣裙外面只系了条鹅黄色的绣花衣带,腰间挂着一只小小的香囊别无他物,便将玉佩放回她手里。
唐妙看看大哥,又看看柳无暇,固执地道:“君子佩玉,我是小女人,才不喜欢这样硬邦邦的东西。”说着又从袖中掏出一根早就打好的绛紫色络子,下面还穿了几颗小小的珠子,她举起玉佩和丝线对着灯光一穿,回头打了个死扣,然后双手灵巧地翻转,没一会又编了一个结实好看的事事如意结。
她俯身帮柳无暇系在腰间的银环上,又将他原来那块小小的玉片缀在下面,弄好了笑问,“大哥,你来看,是不是很漂亮。”
景枫点了点头,“小妹的手越来越巧了,我走的时候还打不出这么漂亮的络子呢。”
唐妙嘿嘿一笑,“大哥别羡慕哈,我也给你打了一条。”说着变戏法一样从袖中又抽出一条墨绿色的,恰好可以配景枫那块白玉。等帮大哥换好之后,唐妙也不打扰他们,给他们端了两碗馄饨做晚饭然后退出去让他们自己聊。
回去正屋,唐妙对高氏道:“娘,我看夜里让大哥跟柳无暇去奶奶家东里间睡吧,他们肯定有好多话要说,宝儿跟着叽叽喳喳的。”
宝儿从炕上一堆珠子里抬起头来,不满地看着唐妙,“我才不叽叽喳喳,我跟着小叔叔。”
萧朗指间缠着自己腰间挂玉的三色络子,瞄了唐妙一眼。
同心如意
高氏说去奶奶家跟他们商量事情,让孩子们在这边不许吵架,又嘱咐唐妙让着薛维一点别总呛话儿,唐妙都一一答应了。
高氏一走,萧朗把自己的玉扔在炕上对唐妙理直气壮地道:“我的络子断了。”
唐妙捡起来看了看,端口齐齐的,倒像是被剪断的,不禁瞪他,“不是前些日子早早刚给你换的吗?”
萧朗混不在意道:“可能刚才骑马的时候,被宝儿压到,磨断了。”
宝儿抬起头来,嘻嘻笑道,“怪不得我说什么东西咯我屁屁呢。”说着还摸了摸自己的小屁股,又看了看自己脖子上的小玉佩,摘下来也扔在一旁,大声道:“小姨,我的也断了,你帮我换新的。”
看着他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唐妙拍了他一巴掌,“戴回去!”
小玉和大梅在西间检点礼物,清点完毕走过来。小玉帮宝儿把玉带回去,又看了一眼萧朗的对唐妙道:“上次集上碰见,你不是买了一些五彩的丝线说打络子么?快拿出来给换上吧。”
唐妙撇嘴道,“换什么换,只是上面断了,换个接头就好,络子还能用。”
萧朗瞄着她,“坏了的我不要,我不要补的。”
唐妙哼了一声,“人家煞费心思帮你打的络子,你不要那做什么。”
他固执道:“又不是我让她打的,奶奶让她给我打,她就打了,奶奶让我带,我也不能扔了。不给打就算了,反正我也不喜欢戴玉,我不戴了。”
大梅笑了笑,拾起来看了看,推了推唐妙,“那络子打的好着呢,一点不比这条差,再说小山眼里,你打得比谁的都好,快去拿吧。”
萧朗立刻面上带笑,看着唐妙,道:“对啊,你还没送过我络子呢。”
唐妙以前不喜欢打络子,因为做的一般,且家里很少有这样的用度,就算需要也有两个姐姐帮她打。年前去萧朗家,看他床头挂着把洒金扇子下面缀的络子松了,因为自己刚跟二姐学了梅花络子的打法一时手痒便悄悄帮他重新编了挂上。结果下一次去发现竟然被换了一条新的,她装作不在意地问萧朗,他于这些向来不注意,说早早管,如果她喜欢就让早早给她多打点。那络子打得疏密有致,结着别致的同心结,缀着叮当的珠玉,比她打的自然是好看。因为这个她也注意了下,发现萧朗房间和身上的络子流苏都是早早打的,而且样样精致不俗。她一时起了好胜之心,加上自己费心打的络子被人扔掉,很是愤愤。忙农活家务之余,也悄悄地练习,跟姐姐们请教,如今打得精致漂亮却轻易不拿出来,生怕手艺不好丢人现眼被人笑话了去。
今儿恰好看到大哥带回来的那块碧玉,觉得跟柳无暇原来的很像,就顺便将自己打的络子拿一条给他配上。如今却也没了要给萧朗让他戴在身上跟其他人的手艺比个高低的想法,只觉得大家尺有所长寸有所短,自己没必要拿短处跟人家长处比。
她白了萧朗一眼,“我打的又不好看,不给。”
萧朗笑得眼睫轻颤,“可我喜欢。”
唐妙转而一寻思自己现在打的也不是很差,就算没有早早的那么好,可挂在他身上未必就给人瞧不上,她又安慰自己,是他的络子断了才换上的,又不是她故意给他。想着便去拿了来,帮他拆了换上,心里却想,若是下次来又被人换掉,她就再也不会帮他做一点点东西的。
红黄银黑绿五色,中间是一双小玉米,上下一对精致的同心结。
她记得扇子上那个同心结的模样,回来自己画出来,又加以改善,确定这个肯定比早早那个好看有点得意,只可惜比目鱼她编不出,索性编了一对食指大小的玉米,倒是栩栩如生的。
薛维看了一眼,嗤道:“丑死了。”
唐妙立刻怒目相视。
萧朗笑得嘴角高高地扬起,“好看,这对小辣椒吗?很可爱。”
刘小玉道:“这是一对比目鱼吧。”
大梅抿唇轻笑,看唐妙脸颊都红透了,忙道:“你们别混说了,这明明就是两根萝卜。”
屋子里哈哈大笑起来,唐妙想去夺,却被宝儿拿了去,立刻往自己腰上系,“我喜欢两个小娃娃,给我吧。”
唐妙一把夺回来,扭身出去,萧朗忙追上去,进了西间。
萧朗笑眯眯地道:“我喜欢,给我吧。”
唐妙哼道,“你才不喜欢,这么难看。还是别戴着丢人,让你家早早给你编吧。”
她想拆下来,萧朗立刻去抢,唐妙便藏在身后,他看着她笑:“给我。”
“不给。”
他右手一抓,见她往左边跑便伸出左手将她拦住,双手环着她去后面抢,争抢之下,他将她围困在炕沿上,双臂环着她的腰,身体几乎贴在她的身上。鼻端是她身上散发的幽幽清香,眼底是她柔嫩温润的肌肤,因为嬉闹,泛着霜染苹果的淡粉色,他年轻的心不受任何控制一样跳得厉害。
他深深地注视着她,轻柔道:“什么我家早早,她是我家的丫头,你要把话说清楚了。”
唐妙被他困住,几乎贴在他胸膛上,他俊秀的脸近在咫尺,黑眸如浸在水汽中的宝石一样,光华流动,润泽的淡红唇微微翕张噙着浅浅的笑意。她顿觉压迫心跳得厉害忙往后仰了仰斥道,“走开啦。”他突然俯首压近,吓得她用尽所有力气猛地将他推开,又把络子摔在炕上转身飞奔出去。
萧朗方才被她踩了脚面的旧伤,差点压在她身上,顿时心跳如擂,怔了一瞬,忙握住那条坠玉的络子,定了定心神把玉挂在腰间,去东间给大梅他们看,小玉笑道:“桃花妹妹的络子打得真好看。”
大梅俯身帮萧朗理了理衣摆,又将络子顺了顺,笑道:“那是,得看谁戴。”然后她看着炕上那根被萧朗扯断的络子问道:“这根怎么办?”
萧朗随口道:“随便,反正我有这个。”他摸了摸自己身上那条。
大梅看着他笑,似是叹息道:“人家早早辛辛苦苦帮你打的,”前几年没出嫁的时候她见过早早两次,小丫头生得文静秀气,身段婀娜柔软,是个美人坯子。
萧朗抚弄着自己腰间的络子,“她们在家天天做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不做这个她也没别的事情。不像妙妙,还要下地,晚上熬夜做。”他脸颊似是被什么熏红一样,抿了唇微微垂首,看那五彩络子在自己身侧轻轻地晃悠。
因为萧朗和薛维去泉儿头薛家呆过,大梅跟他们越发熟悉,也时常开几句玩笑话,她低声打趣道:“你只当早早晚晚是你家丫头?萧老太太没说过别的?”
萧朗疑惑地看着她,“那她们是什么?嗯,我奶奶也说这两个丫头人好,让我好好待她们。我待她们像姐姐妹妹一样,从没打骂过她们,不过我不喜欢跟女孩子玩,不是磨磨唧唧就是咋咋呼呼的,”
他似乎忘记眼前这几个也是女人,被他一竿子全打翻在内,小玉掩口轻笑,“桃花也是女孩子呢。”
萧朗唇角翘起,“那能一样么?”
大梅和小玉笑起来,对视了一眼。宝儿抬头骨碌着大眼左看右看,诧异道:“你们在憋什么坏心眼儿?我告诉小姨你们欺负我!”
大梅拍了他一巴掌,“玩你的溜溜蛋儿吧。”
第二日一大早便有人上门递帖子,或者邀请景枫上门赴宴,或者想约时间来家拜访。景枫跟父母商量好,他不便出门赴约,尽量定个时间让他们上门吃酒便罢,他们送的礼品只留鸡鸭鱼肉点心这些,若是超过一吊钱的统统退回,金银玉器更不能收。后来又商量一下,定在十月初九这样一个宜会友的日子,免得他们零零散散地来总不方便。
唐文汕家的猪卖了两头,自己家杀了一头,挨家挨户地送猪肉,一大早老三和王氏扛了半幅猪去了老唐头家。
王氏乐颠颠地跑去把高氏也叫来,“大嫂,大嫂,快去那边,大哥家送猪肉呢,晚了可就没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