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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闷……
郁闷……
郁闷……
郁闷——为什么我面前会冒出来这么一只该死的火鸟！而且是活的不是烤熟的！
等等……
不是烤熟的……
活的……
火鸟！
※
很长一段时间修伊司都觉得，如果自己相比起别人显得更为短寿，一定是因为在某几个特定的、持续时间非常短的时期内，自己担心太过、惊吓太多、情绪波动太大……且频次集中到无以复加。
身为利尔斯家族最卓越族长的嫡亲子孙，从出生开始自己的人生就注定了是一条鲜花着锦、平坦而光明的大道。虽然因为众人的期望自己必须抛弃一些婴儿的无知、儿童的乐趣、少年的轻狂、青年的叛逆……虽然因为众人的期望自己必须比普通同龄人努力十倍百倍，但是修·利尔斯绝对是一个心境平和、懂得随时调节自我状态的人。而且，比普通人更丰富的学识和经历，以及严格教导和生活环境培养出来的风度礼仪，让人们所知所识的修·利尔斯无论人前人后都永远表里如一的沉稳镇定不会失去控制，更不会因为任何情绪上的失控影响了自己对工作、对自己应尽职责义务的负责。所以，哪怕是面对号称“真正意义的机器‘人’”的第六代超级智能体、《寻》的主脑常非，哪怕是参与号称能够发觉真实自我的游戏《寻》，自己都没有一丝一毫为人窥探内心、暴露情感心绪的介意。但正是经过了这样一次，修·利尔斯才真正懂得了，所谓“止水无波”，只不过是因为古潭边那只圆鼓鼓胖墩墩的青皮蛤蟆在日光清风安抚下睡得太死，一直没有“扑通”一声跳下水去的缘故罢了。
“古潭蛙跃入，止水起清音”——只是自己经常有这样的感觉：这种充满的古老气息的文绉绉的字眼并不适合这个机械发展到顶端极致的世界，顶着早已变幻了意义的贵族头衔的修·利尔斯也不适合用这种修饰优雅的诗句来描述一时的心情。仔细回想这个遭遇，或许还是应该按照波赛冬娜的说法，“古水塘，青蛙跳，发声响”。
不过某个表面喜欢动脑胜于动手、事实上根本就是懒到骨子里去的家伙，只怕连跳都不乐意费那个力气去跳，压根儿就是睡觉时翻身不小心翻进水里的。
虽然，蛤蟆掉进水里没有生命危险……但对一潭静止了太久的水而言，绝对是天翻地覆的变化。水里的鱼永远不会让水有太大的波澜起伏，也不会让水有更多的阴晴变化，因为鱼永远都不能脱离水的生活。但是会蹦会跳的蛤蟆……
“关于那个青蛙和王子的故事……”
“是公主和青蛙王子的故事……”
始终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最基本的、连天真烂漫的侄女都烂熟在心的古老童话故事，自己每次都会说错了基本大意。尤其是每次说错后君司宸都会闪亮着一双眼睛，然后用最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青梵只是对吃和玩之外的事情装得习惯性的笨了一点，那种还处于进化初级阶段的两栖动物无论如何都不能拿来相提并论……”
波赛冬娜说，“挑上这么一个，你会很辛苦”。想来无论是月见浅雨还是君司宸还是自己，对青梵的惹祸能力都早有觉悟。
问题是，谁都没因觉悟而准备到……有朝一日辛苦到心脏停跳。
※
贝列特灰岩，天然材料，易燃易爆。
当然，只有同样品质的灰岩撞击之下才会产生最佳的理想爆裂结果。
所谓“理想”，说到底就是可控制。贝列特灰岩是难得的冶炼材料，被称为“岩石的宝石魔核”，事实上人们利用它们的关键在于岩石本身的体积大小和爆裂时刻施放出热量能量的大小之间的比例绝对恒定。按着游戏内魔法类材料重量质量单位1塔尔＝100里昂＝10000克仑；1千克＝16。735塔尔＝1673。5里昂换算的话，一粒绿豆大小的贝列特灰岩恰好足够生成100摄氏度的加成温度。而两块婴儿拳头大小的贝列特灰岩相撞，这个加成温度大约是……
巨大的轰响中滔天的火焰巨浪高高窜起，随即重重落下，火焰的浪头拍击到冰原之上，将惊恐失措的人们丢下兵器衣服等等所有一切杂物吞噬得干干净净。
银蓝色的冰盖，在焰光照耀下显出异常的坚硬森严。潮水一般的火焰在上面恣意漫延，就像是人们见惯了的海浪拍岸，退潮后的沙滩只留下海水湿润的印记，冰盖上也只闪烁过一片璀璨奇幻的光芒。像是回应火海波浪的巨大涛声，人们惊恐地听到头顶那一团灰雾中传来鸟怪凄厉的嘶叫。抬头只见纷飞的金红色的羽毛雪片一样落下，灰雾中隐隐露出的指爪更让所有人心生畏惧。
但是人们随即便忘记了恐惧，而被一片完全不同于火焰强光的圣光耀花了眼睛。
光之圣骑士。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看到一身圣光环绕的绝美骑士，雷蒙还是忍不住伸手去揉自己的眼睛。
催动胯下银鬃骏马，手中魔法杖对准长不见尾的冰桥，混和了风、水、光明三系魔法的攻击光柱直直击上桥头——
“黑暗结界，撤！”
在光柱击上目标的同时克罗采高声喊道。在一瞬间撤去带有攻击性质的结界而接受完全相反属性的圣光结界，大约也只有寻世界第一黑魔法师有这个胆子去彻底忽视魔法元素固有的对冲消耗。但是对同伴的信赖以及对绝对强者的习惯性跟从，让冰场中所有黑魔法师都做到了常日组队合作难以想象的绝对的“令行禁止”。人们头顶的灰雾渐渐消散，孔雀一般的华丽大鸟身影看得越来越清晰。虽然因为众多光暗魔法师联合施展了火戎草诱导术的关系这些噬魂枭BOSS暂时处于昏乱而无攻击目标的状态，但是没有人知道这种状态会在什么时候结束，因此看到灰雾的黑暗魔法结界在眼前消失，要说心中并无惊惶那一定是在扯谎了。
“克罗采、昆斯埃特、波赛冬娜！”高声呼唤着同伴的名字，背对着众人修伊司一头长长灰发在火焰巨浪激起的劲风中仿佛大旗掣动飞扬。
“修，是桥么？！”火海波浪翻腾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克罗采不得不最大限度地提高自己的声音。“要炸掉它？”
“是桥头——那个石墩。”
不等修伊司答话，青发美女清泠冰冷的声音已经清清楚楚在所有人耳边响起。循声望过去，人们这才看清修伊司攻击的究竟是什么：如果不是被事先提醒说明，只怕所有人都会将这个形状古怪的凸起看成是路上一块恰恰凸起的被冰面覆盖的普通岩石，甚至连作为建筑装饰的“石墩”都联想不到。从远处只能看到在扇形的引桥中央凸起了这么一块东西，但略略接近就会惊讶地发现这绝非普通的岩石模样：不是怪模怪样但终究不失方正、有棱有角的一块，而是沙滩上小丘一般扇形拱起，冲着众人的突起的最前端像是曾经被利器截断成一个平面，但被漫长的时间重新修饰得圆润起来。岩石每一处的棱角线条都显出曲线特有的柔和，冰晶覆盖的表面竟像是用心绘画出来的涡轮形花纹，越是定神细看越觉得精致灵动，仿佛有生命一般——
发现修伊司的第一道攻击光柱居然在石墩前一尺左右的距离突然消失落空，天下和白非非的面色骤然难看起来。
修伊司微微一笑，左手一挥，又是一道强光向石墩直击过去。与此同时昆斯埃特和克罗采一齐出手，光暗魔法师强大而华丽的魔法攻击让整个蓝色的冰原瞬时明亮大盛、溢彩流光。
望着结合了三人绝对力量的攻击只在石墩上炸开一抹极淡的粉尘，夜来香顿时倒抽一口冷气：“修伊司这是……”
“都在发什么呆，一个个都想死吗？”
波赛冬娜挥开水色长鞭，冰箭将刚刚挣脱了灰雾困扰的华美鸟怪击得翎羽纷飞怪叫连连。“会魔法的帮修打，不会的帮我打——看看头顶！”
强势到不容半点违抗的清晰命令，配合着月见浅雨及时撒出的“清心散”快速镇定心神，人们迅速分工完毕各归各位。
看一眼向修伊司奔过去的彼得，雷蒙微微一怔，正想跟上，却听耳边突然响起女子的清冷嗓音。“魔法不够强的就不要去凑热闹！”心下大震，转眼只见波赛冬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近在咫尺，“拦截那些追着他们过去的噬魂枭！”
“是——但是修伊司他现在是在干什么……”
“不逼出噬魂枭BOSS真身的话，任何一个人都没有活路。”月亮公主的声音带上了女性天然的柔和，与她方才的决断强硬大相径庭，只是袭向空中的道道魔法强光霸道如常。
“真身？”雷蒙大吃一惊，“这些不是真的噬魂枭BOSS？”
波赛冬娜冷冷一笑：“真聪明！任务目标只可能有一个——眼前的成百上千全部都是眼睛看到的假象。不然你以为凭你们这种实力对上真正的噬魂枭还能撑到现在？”
虽然语意讥讽，但身边这个女子丝毫不输于修伊司的强劲实力让雷蒙老老实实地闭嘴继续战斗。
“修伊司他们……成功了没有？”
背对着冰桥，负责为所有抵御着空中噬魂枭的玩家增加防护调整状态，月亮公主手忙脚乱到没有回头的时间。而雷蒙作为她施展各项辅助技能的护卫，此刻也只听得脑后隆隆声响并着魔法光柱破空的声音，连分神回头一下都不敢。两人身后多是负伤的玩家，喘息未定一时更不用说答话。随手处理好身边一个武士的伤口，月见浅雨抬起头来刚要回答，波赛冬娜已经冷冷截句道：“没有，但是快了。”
月见浅雨微感惊奇，却见波赛冬娜下颌抽得紧紧，脸上表情严肃之中竟带了两分极度的愤怒。“波赛冬娜？”
“该死的小鬼！”
月见浅雨还没来得及问话，波赛冬娜青色的身影已然窜出。鬼魅一般的身形跃然众人之上，长鞭在各种武器以及空中飞舞盘旋的噬魂枭身上抽打借力，三纵两纵直扑冰场边缘。
“青梵你找死——”
女子愤怒的叫声压过了周围的一切声响，众人大惊之下都是不由自主手上一顿，但随即被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响震得兵器脱手、站立不稳跌倒一片。
发生了什么——
※
火。
冲天的火，满目的火。
看见上百条魔法攻击光柱一齐袭向那块古怪的石墩，修伊司下意识地闭起眼睛。
这是一种本能，一种预感，一种直觉。所以，在刺目光芒发出后的第一时间他有足够的目力看清眼前发生的一切。
巨石迸裂的地动山摇中，光与火交织的冰桥桥头缓缓升起一个巨大的身形。
舒身、展翼，流水一般的扇形尾羽乍然展开，额顶一簇翎毛火一般的跳跃抖动，尖锐凄厉而又高昂的长长一声，顿时惊得火海百丈波浪滔天，震得冰原穹庐冰岩粉碎断裂，流星火雨向冰原中的人们直袭而去。
灰色眸子光芒一闪而逝，脚上一动，隐去了独角的卡莱尔一个轻捷的纵跃，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