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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志气凛然。云华唯唯喏喏扶着这二十多岁的男人钻过乱树枝、踏过野草丛,眼前大概就是他们此来要访的物色了——抑或说,建筑?
眼前,小得仅可容膝的,这个……算以形状建式看,是一座祠堂吧?
堂门倒也有个香炉,一抱宽,圆圆可爱,泥土替代了香灰,里头的野草好生硬朗,经了霜,叶还青碧着,枝头结着累累珊瑚红细果子,颇为可爱,正可充了香火。
七王爷在炉前立了一立,半侧身,目光落在一棵树上。
是棵梨树,纵在杂木掩扰中,也仍显高秀,只不在开花时节,再高秀,也不过一棵树罢了。纵生在驿道边,路人见到只怕也不会注意,而七王爷特特意意走到这里,凝视着它。
小祠堂门上一块窄窄的杂木牌子,上面苔迹斑驳,上面三个字还勉强认得清:梨花祠。
为了这棵梨树而立的祠吗?也许梨树的精灵曾显过什么奇迹,冶好了谁的病什么的,病人就给它立祠,后来它又不灵了,所以香火就绝迹了?
云华从半倾坏的门看进去,里面两座塑像,都穿着士子的袍子。为什么是两座,而且是士子呢?
七王爷目光从梨树上离开,转过身正对着祠门,但也没有进去,反而蹲下来,双手抱着膝。
云华也在他旁边蹲下来。
两个人,像蹲在村头的孩童,一起向门里看进去。
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祠里面两座塑像的全身,是两个年青人,塑匠的手艺不怎么样,两人神情都呆板,但还是可以看出,他在极力表现这两人的纤弱与俊秀。
祠门破得像一只怪兽怒气冲冲张大的嘴,这两人安在里头,特别的怪异不协调。
“讲个故事给你听。”七王爷道。
云华就听。
“从前有两个人,在一个书院读书,感情很好,结为兄弟。后来其中一个要回家了,跟另一个说,家里有个妹妹,可以许配给他。”七王爷说。
云华“呃”了一声。
这不是那双蝴蝶的故事吗?十八相送,英台弟是男扮女装,许的妹妹就是她自己。可是她父亲又把她许配给了别人。他们两人不能成婚,很伤心,都死了,变成了蝴蝶。
众人耳熟能详的故事了,为什么七王爷在这里提起,而且喉头哽咽,竟然说不下去?
七王爷看了云华一眼,那意思是:“你想到什么了?”
云华道:“王爷说的是不是,那个笨哥哥没有发现义弟其实是女孩儿扮的,去提亲太晚了,以至于错过……姻缘?”
怯怯看了看七王爷,她从没见他脸上现出如此的——悲伤?
风摇得木叶呜咽,七王爷说不下去,云华也不敢催,看着陈旧粗陋的双人塑像在破祠堂阴影里,模糊得也一副哀伤的样子。
七王爷终于道:“不是的。”
云华等着。
“他们,”七王爷指着这一对塑像,“他们都是男人。”
看起来确实是。
“他们在学中结为兄弟,学弟说好把妹妹许配给学兄,学兄很高兴,那妹妹生得真美,跟学弟长得也像,兰心蕙质,样样都好,但成亲之后,学兄才发现,不对的。再美再好、再相像,不是那个人,就不对。原来他要的是那个人。这发现太荒谬了,他说不出口,但他对妻子也实在只能冷淡了。他妻子不知自己做错什么,伤心委屈,学弟知道了,替妹妹出头,来质问学兄。学兄被逼得说了实话,学弟吃惊而且生气,而且不体谅,但是后来……”
“哎?”不可能是学弟回心转意,跟学兄双宿双飞,把那妹妹抛到一边了吧?有情人终成眷属到这种程度,就太荒谬了。
“后来学弟也定了亲,要成亲了。忽然之间他面临了学兄一样的问题。他才知道,有的感情真的不能用理智来压抑,你没有办法的,就是没有办法。”七王爷很轻、而且飞快道,“实在没有办法,他们两个就一起死掉了。”
树叶哗啦啦的摇,阳光中尘埃,像无数小飞虫在飘舞,光影透过破漏的屋顶晃在祠堂里那一双塑像脸上,像一层神秘莫测的面纱,把工匠粗糙工艺都掩去,他们好像要目光流转、从尘座上站起来,诉说前生不平。云华遍体生寒:“他们死在这里?”
“是的。学弟抑郁成疾,疾笃,学兄探望他。那时别人也有点觉察到他们之间的问题了。学堂啊、军队里啊什么的,没女人,同袍啊同泽啊感情好了互相解决一下,也都有,大家都懂的,但像他们这样程度,就不正常了,譬如母亲爱孩子,爱到不让孩子嫁别人,就恶心了。同窗之间,爱到没法跟别人婚嫁,就太可怕了。别人要阻止这种可怕的事情发展下去,就不让他们见面。不知怎么一来,学兄还是把学弟抱了出去,别人找到他们时,他们一起在这里,死掉了。”七王爷古怪的笑了一下,“双方的家长都气死了,说太丢人了,要毁尸什么的,梦见两个人携手来乱打一气,吓住了,就把两人全尸葬在这里。别人怕这两人作怪,造个词堂抚慰一下,后来他们毕竟没作怪,这儿就荒废了。”
没有女扮男装,没有化作蝴蝶。这个故事简陋而且寒冷得不像个故事。它与七王爷有什么关系,七王爷为什么要讲它?
ps:
下章预告:学弟投胎
内容速递:……云华咬了咬唇:“福珞要我传一句话给你,”
七王爷的笑容慢慢的静了下去,像夕阳落下去的晚霞,颜色还在,但温度已经褪了。
正文 第三十章 学弟投胎
七王爷粗着喉头,催云华:“你问我他是怎么把他抱出去?他们是怎么死掉的?”
“怎么抱出去的?”云华伸出手,轻轻按住他的手。他的手在膝盖上一直抖,“怎么死的?”
“学兄溜进病室去看学弟,学弟说,抱我出去好了。学兄就把他抱了出去。学弟身体很弱了,但他还是说,我们到看不见别人的地方好了。这样学弟会死的吧?可是既然他请求了,学兄就抱他走了,要去偏僻的地方,一直往山上走,走到梨树下,没有路了。是早春,天气很冷,梨花开得像一树雪。都不知道这里为什么会有梨花,高高一树,开得满满的雪。学兄坐下来,怕学弟冷,把他抱在自己怀里。学弟还是一点点冷下去了,冷下去就死掉了。死之前有很烫的东西把他暖了一暖,他睁开眼睛,看见学兄把手腕割开了,用血来暖他。原来把他抱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陪他死的打算了吧?他们就是这样一起死掉的。”
云华笨拙的安慰他:“不要太难过。”
七王爷像个不乖的小孩子,说翻脸就翻脸:“我为什么不难过?”
云华捋他的顺毛:“王爷运气好啊!不会跟心爱的人不能相守,以至于要殉情的。”
七王爷还是一脸的便秘。
难、难道其实是在讲云剑?云华开始结巴了:“那个,我大哥的话,他不喜欢你,也没办法。总比你们互相喜欢不得不殉情的好。再说你还有其他很多喜欢你的人。”
“谢谢你。”七王爷还是一脸便秘。
“如果你很同情别人的遭遇的话,你是王爷,也可以救到一些人的,”云华继续绞尽脑汁安慰,“你有能力帮到别人了。很不容易了!”
安慰到这种程度,照理说已经够了,但七王爷便秘的神情还在:“真的是,连你也猜不到啊。”
好好,云华举手认输。
“你看这祠堂多少年了?”七王爷神秘兮兮问。
五十年以上?
“八十五年!”七王爷道。
还真精确。
“而我,从开始记事,就模模糊糊知道它在,越长大,越清晰,找到它时。连我都吓了一跳。”
这个……会有这种事?
“我,就是那个学弟,重新投了胎。”七王爷一脸悲壮。
这个这个……“其实我也是鬼魂重新投胎耶!”这种认亲的话……好险啊,云华差点冲口而出。
“而且我还验证过,”七王爷五官都挤在一起了,“八十五年也不是很长,那两家的后代已经不在京城了。我没去找,但还有当时经历过这事的人,是活着的,十二年前我找到她,已经是百岁老人了,她说亲眼看到过那天的鲜血梨花。”惘然的伸出手。触碰不存在的花瓣,“也说见过那两人,长得都好看。她说我一点都不像他们。”牵牵嘴角。笑笑,“我不好看。”
也不是不好看……他自有他的悦目之处。
“不久之后那老人就死了,我也没去找别人问这事。反正这件往事就是这样子了,我就是因为这个喜欢男人,没有办法。谁叫我上辈子就喜欢男人,是注定了的!”七王爷握紧云华双手。“你可以谅解我了吧?”
这时候他们早都蹲累了,很没形像的坐在了野草上。云华不断点头:“是。是。你是不得已的。”
“担心说出来别人会当我疯了,一直捂在心里,很苦啊!你知道吧?”
是。是。知道。
“结果终于有你这个孩子,可以让我说出来了!”七王爷太欣慰了,“你要嫁给我,要听我诉苦一辈子的哦!”
呃,等一下,这个……
“作梦都能梦见有人的血喷在我身上……”七王爷身子倒向云华那边,脑袋靠在了她肩上,“知道他是很爱你的人,你也很爱他,但你们已经不可能了,如果早点想办法,说不定还可以的,如果早点看开,说不定还有出路的,但到这时候,已经不行了,什么都做不了了。他也在责备你,示范给你看,他为你能做到哪一步,连死都不要紧了,你要是一开始也有这种勇气啊……可是根本已经不行了,你能明白吗?”
“是。”云华抱住他的脑袋,像抱住一只暖烘烘的悲伤的大狗,“太糟糕了。”
“更糟糕的是那根本不是我!”七王爷埋怨道,“我没那么愚蠢那么可怜。那家伙偏要在我梦里一直哭,说他是我,搞得我难受极了,又不知道做什么能让他不哭!”
“是,是。”云华道,“真是太过份了。”
明珠在黄表纸下的呜咽声,有时还会在云华梦里响起。
但已经越来越轻。
云华想得开,走得出,于是就渐渐听不见前世的悲鸣。所谓已经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某种方面来说,这是对自己的冤仇太不负责了,但至少能过得轻松一点。而有些孩子,就一直困在恶梦里,醒过来时一般阳光灿烂,闭上眼,还是恶梦,还是恶梦,怎么也找不到出口,这真是太过份了。
七王爷满意的把脑袋又在她怀里蹭了蹭,很柔软,很温暖。他给自己选的这个伴侣真好,孩子一样天真,母亲一样富有同情和宽容,他叫了一声:“小妈妈。”
“什么?”云华一时以为自己耳鸣。
“没啥没啥。”七王爷笑嘻嘻,“你有你家人要考虑,我理解,你可以都告诉我,能帮的,我直接帮你,帮你家人会害到你的,我会把你和你家人隔开,保护你。”
这是对她失落的指环做了表态,猜到大概,不追究,反而说出这番话来,真是比一切情话都贴心。
云华咬了咬唇:“福珞要我传一句话给你,”
七王爷的笑容慢慢的静了下去,像夕阳落下去的晚霞。颜色还在,但温度已经褪了。
他道:“哦。”
本是权力中心的人,他自然已经知道福珞的亲事,也晓得其中厉害,听云华提个头,便首尾都想明。
云华硬着头皮仍然说完:“她要我告诉你,她知道错了。”
七王爷答得似乎没头没脑:“我纳个侧妃本也不妨。”
只要女儿作了王爷侧妃,福家仍可保全,然而这个“本”字后头却有文章。
七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