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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年芊妩不必问,这一刻,她什么都懂了。
她眼梢微微扫过大殿另一侧,面色沉静的皇甫瑾,心的一角,被狠狠的撕开。
终究是瞒不住了吗?
因为年将军为嘉康帝殉葬,所有瑜王特准许他陪葬,亲赐年家“一门忠烈”的牌匾。
他虽也不想这么做,但,年将军用了最好的办法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灵堂上,那么多人看着,他不能寒了众臣的心。
但,总归年将军是死了,也算是还星儿一个公道了。
只是,那个抱着年将军哭得声嘶力竭,失去了往日风范的女子,看着他的眼神却是冷冷的。
她不恨他,一命还一命,这本是公平的。
但,即便不恨,他们之间亦不能再做知己,好友,因为他们之间的情谊里,夹杂着两条人命,已经将他们隔得老远。
没有在意,亦没有恨意,只能越走越远……
风中摇弋着的花,此刻已经尽数凋零,尽显满园的颓败,而这里竟是年太后的宫殿。
年芊妩一身白衣,站在花厅的门口,看着天边那一抹夕阳,唇角缓缓勾起,笑意里尽是涩然。
人生若是只如初见,是不是便不会有今日的孽缘了?
爹爹用自己的死,换来了年家的辉煌,她的活命。
只是,她活下来了,又能怎样?
坐在这太后的位置上,她当真就能快活吗?
太皇太后和孟太后皆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生怕她与新帝之间发生什么。
她还能做什么?若不是因为她和皇甫瑾之间真的有些什么,星儿与爹爹又怎么会双双丧命?
这样的情形下,她还敢再去碰触他们之间的感情吗?
短短数日,师父死了,父亲殇了,她的心也跟着死了。
看着门口处,走进来的那一抹明黄,她转身向殿内走去。
她现在有点害怕见到他,他却又总是出现。
“年芊妩,你在躲着朕?”皇甫瑾快走几步,扣住年芊妩的手腕。
“皇上多虑了,哀家不过是没有看到皇上进来。”年芊妩声音无波的回道。
她是怎样的心情,他会不懂吗?他又何必逼她?
“年芊妩,你有什么资格恨朕?”皇甫瑾不懂,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不是他逼死了年将军,是年将军用这样的方法,成就了年家的辉煌。
“哀家没有,皇上满意了吗?”她只觉得可笑,她何时恨过他?
她不过是过不了心里的防线,自己痛苦罢了。
“年芊妩,我们就不能回到从前吗?”他放低了语气,不再暴怒。
他该恨她,隐瞒了星儿的死。
但,登基为帝后,他越发觉得寂寞。
即便,他身边的女人,已经越来越多,但却没有一个人能懂他的心思。
“皇上,您真的能忘记,隔在我们之间的两条命吗?”年芊妩没有急着甩开他的手,只是声音极轻的问道。
皇甫瑾握着她手腕的手,颤了颤,“朕……”
忘得了吗?不,忘不了。
但,忘不了又如何?他依旧可以将她当成知己。
“皇上,若是你对芊妩还有一丝情意,请让芊妩再如慈云庵吧!”年芊妩忽然挣脱他的手,跪了下去。
这是她最后的筹码,她想要离开这里。
她本就讨厌这让人压抑的宫殿,如今更是没有一点的眷恋。
她想回慈云庵,照顾那些孩子们,更想去陪陪安以墨。
他刚一过世,她就因为皇上的驾崩离开了。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即便她对他无爱慕之情,为他守孝,也是该有的孝道。
“这么急着回慈云庵,是为了安以墨吗?”皇甫瑾这一刻忽然恨起了安以墨,他凭什么用这样的死法,让年芊妩永远记住他。
“皇上,这是我的事,与皇上无关。”年芊妩很不喜他这种质问的口气,会给她一种错觉,不该有的错觉。
“年芊妩,你既然是顕国的太后,就给朕老老实实的留在宫里,哪都不许去。”皇甫瑾怒不可遏的盯着脚下的女子,一拂袖,已经快步离去。
他只是想找个懂自己的人,陪自己说说话,真的就这么难吗?
年芊妩的视线始终无神的平视着,跪在地上,一动未动。
明黄的袍子在眼前极快消失,过了一会儿,红色的袍摆又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
她没有抬头,她认得这袍子,因为她也曾穿过,那是象征着皇后身份的。
“我可以叫你一声姐姐吗?”周玉致清脆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忽然响起。
年芊妩从地上站起,看着眼前的周玉致,“皇后娘娘找哀家何事?”
“皇上他很寂寞,我想安慰他,却又从来看不懂他的心思。”周玉致的心有些揪起的痛,但她是努力的平复了自己的痛。
母后说过,做皇后的女子要大度,要懂得为夫君着想,更何况他是她爱的男子,她希望可以有那么一个人,陪他说说话。
对于年芊妩与皇甫瑾的关系,她并没有想太多。
即便,她也经历了许多事情,嫉妒过,想要报复过,但终究她的心性还没有变。
瑜王府里,毕竟是片干净的净土。
年芊妩看着眼前这个双眸干净得让人羡慕的女子,轻轻的笑着摇摇头,“皇后娘娘,求人不如求己,为何不自己试着去了解他呢?”
而且,她了解皇甫瑾吗?以前她认为她了解,但现在,她已经不再那么认为了。
帝王的心,谁有能猜得到?
“可是……”周玉致低垂了眉眼,她不是不想,只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且,在星儿的事情之后,她悟出了一个道理,皇甫瑾并不喜欢女人争。
“没有可是,只要有心,什么都可以。”年芊妩拢了拢她耳边的碎发,转身走进了花厅。
该说的,她都说,其他的事情,与她无关了。
她是真的希望皇甫瑾能够幸福,曾经相知的岁月,骗不了人。
扈达,桑部
柳梦芙看着手中嗷嗷待哺的孩子,心里一阵的柔软。
自从知道实情后,她哭过,闹过,甚至撇下孩子,自缢过。
但,几番折腾都死不了后,她还是面对了现实,选择了活下去。
其实,她在真相被揭发之前,就真的一点都不曾怀疑过吗?
不,她也怀疑过?
虽然,两个男人出现在她面前时,容颜都是一样的,但毕竟待她的心,还是不同的。
其实,一直以来,她更喜欢的便是冷焰假扮的皇甫烨,大概从少时,便如此吧!
见到皇甫烨的第一面,她瞬间仰慕了他。
但,是冷焰用之后的陪伴,让她逐渐明白了爱。
爱的是人心,还是皮囊,其实并不难分,不过是在知道了事实的一瞬间,她没有办法接受而已。
那两个男人,到底将她当成了什么?
但,死亡边缘挣扎了一遭后,她忽然便想开了,她还有孩子,若是她死了,孩子怎么办?
而且,像皇甫烨那样的男人,她注定一生可望不可即,她又何必再执着。
从小,她最渴望的不是荣华富贵,而是一个人的真心相待。
既然,冷焰是真心相待,那她又何必拒他于千里之外呢!
更何况,他们已经有了一个女儿。
不过任何人,只为了这个孩子,她也该选择认命。
“芙儿”冷焰掀开帐篷的帘子,手里端着一碗肉粥。
他是个粗人,以前只知道杀人,对人生从没有任何的要求。
但,认识她之后,一切都不同了。
大概,这便是缘分的巧妙。
“小声点,孩子睡了。”柳梦芙小声提醒他一声,将孩子放到一旁,走到小桌边坐下。
冷焰将肉粥放到她的面前,眼睑微微的下垂,“芙儿,跟着我,你受苦了。”
“我们永远都不能回中原了,是吗?”柳梦芙凄苦一笑,明知故问。
“若是我们回去,主上定然不会放过我们。”冷焰又怎会不知,放他们离开,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是啊!”柳梦芙看着面前用野兽肉熬成的肉粥,心里一阵的涩然,却又有些甜蜜。
虽然桑部是苦寒之地,住的是帐篷,但,至少会有个人,真的关心她,这便够了。
女人的心,不如男人,要的并不多,不过只是一个真心相待的人而已。
“明日我会出去将兽皮卖掉,换些银子,你想买些什么?”冷焰尽量柔声问道。
不过,他已经习惯了语气冰冷,这会儿还是没能改掉自己的习惯。
“买些布吧!我想给孩子和你做些衣服。”柳梦芙看着冷焰依旧是一身黑,看得眼睛疼。
“好”冷焰有些激动,却又很快压抑了下去,怕她不喜。
他并不太会与人相处,特别是与女人相处。
“冷焰,你不必总是如此,我不会再闹了,我会好好的与你做夫妻,养大我们的孩子。”柳梦芙看向不远处睡着正香甜的孩子,轻轻的笑了。
冷焰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唇角亦勾起了浅浅的弧度,他如今才知道,什么才是人要过的生活。
看着那小小的生命,他忽然厌恶起了自己的满手鲜血。
好在,他如今已不再是曾经的他,有妻有女了。
柳梦芙这时侧过脸来,正好看到冷焰唇角的笑意,心角随之一暖,她似乎还是第一次见冷焰笑得如此醉人。
冷焰被她看得有些紧张,但还是抬手将她抱入了怀中。
他的怀抱有些冷,但是足够宽广,亦不需要她费尽心思去与别的女人争,只属于她一人,真好……
南峣国,皇城
皇帝毫无意外的册封了失散多年的儿子风墨远为太子,却并未册封罗雪琪为太子妃。
不是皇帝不想,而是这位皇子的意思很坚决,你让我娶她,我就不坐太子,情愿云游四方去。
罗丞相一时间颜面无光,但毕竟对皇帝忠心,且皇帝又安抚他,太子心中暂时还没有心仪的女子,若是假以时日与另千金有了感情,不是更好?
总比现在逼迫他,让他厌恶令千金,将所有的罪过都怨在令千金的头上要好。
罗丞相一听,也确实是这么回事,便只能往好了想。
只是,风墨远的心,又岂是那么容易感动的?
他回到南峣国后,时常会想起之前的那些个事情,那时候的岁月很清静无争,不像是如今,亲弟弟一心想要置他于死地。
他已经查出,之前刺杀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这位二皇子。
但,他并没有向皇帝告发,他那么做虽狠毒,但并没有错。
以为自己唾手可得的皇位,却突然成了别人的,怎能不痛下杀手。
他并喜政事,更喜欢无拘无束的生活,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担待,他亦是如此。
最近,他见霍凉染的次数也不太多了,因为拒婚了罗家,所以他并不想被人认为他是为了霍凉染,而给霍凉染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叹息一声,放下手边的奏折,长指刚一揉上发疼的额头,突然被眼前出现的人,下了一跳。
“鬼魅,你下次来的时候,就不能出点声音吗?”安以墨不悦的说道。
“你自己耳力不行,又何必怪我功夫太好。”鬼魅不屑的撇撇嘴,找了把椅子,自觉的坐下。
“你怎么想到我这里来了?”安以墨知道她无事,绝对不会来。
“我要离开南峣国,去翾国了。”鬼魅随口回道。
“你又看上翾国的皇子了?”安以墨有些讥讽的问道,他实在想不通幽冥教那死规矩是谁定下的。
“退而求其次”她最欣赏的还是皇甫烨,但是有些事情还是强求不得的。
本来,她是想用给霍凉染的解药换一个孩子的,但后来想了想强求来的也没意思,倒不如让他说服安以墨回南峣国。
安以墨认祖归宗是娘亲的心愿,她必是要达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