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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淮安首先开口:“在下荣淮安,见过姑娘。”
顾婉略微点头回礼,就调转目光,并不与他略有些放肆的视线相接。
紧接着,一个穿着藕荷色衣裳,相貌婉约,看起来有些懦弱,始终低眉顺眼走在顾媛身边的女子,低声 行礼道:“婉姐姐不认识我,我是顾芊。”
原来是王氏陪嫁丫头生的庶女,顾婉笑着还礼。上辈子只见过她几面,没多大印象,听说后来让王氏嫁给了一个小商户。
叔父顾宇,一共有两个庶女,一个庶子,除了顾芊之外,长女也是庶女,半年前已经出嫁了,嫁给宁王府的三公子做继妻。
宁王的三公子据说是个痴儿,脑子不好使,年过二十,还是纨绔子弟,甚至连话都说不利索,更是个狠戾性子,一着急就要上演全武行的。
他头一个妻子还是当今圣上水泽指婚,是御史大夫秦家的小姐,可没两年,秦小姐就暴毙而亡,京里面传言,说秦小姐是被丈夫打死的,宁王府费了好大力气,才把流言压下来。只是,他们三公子的婚事,就越发艰难。
半年前,宁王府的王妃宴请京里面适婚的小姐,想为老三挑选妻室,本来顾家的老大,是没接到请柬的,毕竟,顾家也算是名门,宁王不过是个闲散王爷,没必要随便得罪人。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王氏和顾宇密谈许久,又去了宁王府一趟,顾家的大小姐顾芙,还是去参加了,之后没多长时间,两家的亲事就定了下来,虽然顾芙泪如雨下,没两月就形销骨立,到底还是认命,嫁进宁王府去。
这件事的内情,顾婉是知道的,那顾芙是顾家所有小姐里长得最出众的一位,就是顾婉自己,也不觉得光凭容貌,能胜得过她,端的是媚骨天成,偏偏还性情贞静,虽然是庶出,却是顾家长女,自幼就被顾宇和顾家老太太喜欢。
当年,老太太身体尚好,还能理事的时候,甚至还说过,他们家的芙儿应有大造化,就是进宫做娘娘,也当得起。
顾媛和她站在一块,人们很容易第一眼先注意到顾芙,因此,王氏很早就看顾芙不顺眼,时不时下绊子,挑唆的顾宇都觉得顾芙颜色虽好,为人却轻佻,将来恐怕会成了红颜祸水!
这一次,宁王府的亲事,顾宇本是不想答应,可听王氏说,顾芙然和打理园子的一园丁私相授受,顾宇心下嘀咕,后来就算查明这只是传言,实际上并无此事,可顾芙的名声也坏得差不多,想来寻不到好亲事,顾宇一想,宁王府好歹也是王府,三公子再不好,配顾家一个庶女,也配得起,犹豫半晌,也就无可无不可地答应下来。
顾婉想,大概自家叔父也和这个时代大多数的男人一样,并没有把一个庶女太当回事儿,要不然,稍微以做父亲的思想为女儿考虑一下,也不会觉得这样的亲事妥当。
诸般念头,也只是一闪而逝,顾婉又把视线落在另外一个衣裳上绣了红梅的少女身上。
顾媛脸上闪过一抹异样,指了指这位站在荣淮安身边的女子,笑道:“这是云家的小姐,云昭容,是荣大哥的朋友。”
她这话说的有些不情愿,介绍的时候虽然气,可眼睛里的鄙夷,连旁边的荣淮安估计都看出来了。
顾婉心下叹息,此时此刻,顾媛还是个喜欢做梦的小女孩儿,虽然有几分娇蛮,却是至情至性,不善伪装,和她那个娘亲,大不相同。
她当然是知道这位云小姐的,正是荣淮安心心念念很多年,捧在手心里都怕摔着的青梅竹马,今日一见,身形到比前世更纤弱些,脸色也苍白,不过,一双眸子,仿如秋水,极富风情,怪不得能得到荣淮安几十年如一日的宠爱。
她打量云小姐,那位云姑娘却也细细地瞧她,好半晌,才盈盈一笑道:“早听媛妹妹说,婉儿妹妹小小年纪,就拜在陈郡主门下,果然是我见犹怜,怪不得能得郡主的喜欢,哎,可惜,姐姐我身体不好,受不得累,要不然,还真想经常与妹妹切磋一番呢!”
她这话里,带着一丝酸味,顾婉听了,也只是一笑了之,记得以前有传闻,这位云姑娘也是陈郡主的记名弟子,曾经有幸,聆听郡主教诲,虽然不确实,可这个传言,却让外人对她高看几眼,连荣淮安,也经常夸她文采不凡。
上辈子,顾婉常常想,自己是不是当真比不上这个女人,却始终没有答案,只是今世,她们两个大约是打不着关系了。
顾婉随意地和几人交谈了两句,就道:“姐姐先行告辞,再耽误,药该凉了。”便让开路,请顾媛带着人们先过去。才转身,携着两个丫头继续向正房走去。
一直绕过花园,进了正房,宝琴才吐出口气,冲着顾婉一皱眉头,暗自咕哝:“顾老爷病得那么厉害,他们还有心情玩闹!”
“胡说什么,人家是主,我们是,你这张嘴,给我老实一点儿。”宝笙一个白眼飞过去,偷偷掐了妹妹一把。
顾婉只当没听见,这时,伺候顾宇的小丫头已经撩起内室的帘子,走出门:“姑娘来了?老爷正说起您呢。”
第九十五章上钩
似顾婉进门,外面风寒,屋子里却暖意融融,一股子热气扑面而来,一抬头,不由愣了愣,卧室里居然有客人在。
是个干瘦的中年男子,满脸的皱眉,看起来足有四十余岁,身着甲胄,身量笔直地坐在榻上,身上罩着风氅,猩红的,彪悍气息喷薄而出。
顾宇的脸色很难看,带着怒气,一见顾婉进门,脸色才好转,眼睛里闪过一抹慈爱之意,笑道:“婉娘来了,快进来暖和暖和,今年大庸天气反常,冷的早,你是姑娘家,可别冻着。”
旁边时候的小丫鬟急忙递过去一只小巧的手炉,顾婉也不推辞,拿在手中,才趋上前,仔细打量了下叔父的面色,笑道:“叔父这是跟谁生气?”
顾宇的病,最忌讳生气,也正因为如此,王氏万事都瞒着他,忠心耿耿的老家人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听顾婉相询,顾宇的面色又难看了些,脸上还带出几分惭愧,口中却道:“没什么,不过是下人多口舌,我耳根子不清净罢了,些许小事。”
似乎不想多,顾宇一看到宝琴手中浓黑的药汁,半坐起身,接过来一口喝下。顾婉急忙拿出一罐蜜饯。
顾宇高高兴兴地吃了,才扭头冲身边的中年男子道,“我这把老骨头,本来觉得活不了几天了,没成想,我家婉娘的医术好,硬是把我从阎王殿里拖了回来······婉娘,这是你五叔·叔父一向把他当亲弟弟看的。”
顾婉一怔,连忙见礼。
那中年男子点点头,还是面无表情,只是看顾婉的目光,十分柔和,隐约带着感激之意。
顾婉一转念,恍然大悟,原来是他!这位正是五年后那位征西大将军顾明峰,按·他虽然是顾家人,但和顾宇的关系很远,不出了五服,却也没什么来往。
他本是顾家这一代族长的第五子,只可惜是个庶子,嫡母向来看不上他一群庶出子女,到了成年,只给了一点儿钱财就都打发出门,顾宇此人心善,对几个本家的兄弟颇为照顾·没少给钱给粮。
这顾明峰也是个狠人,七八岁就偷偷去大庸一家武馆,给人帮佣,那家的师傅觉得他根骨好,就收下他做了弟子,顾明峰也确实不错,能吃苦,外表虽沉默寡言,人却聪明,很快就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学得一身好武功,十八岁从军,三十岁就因战功彪炳·入了当今生生水泽的眼,做了正四品的骠骑将军,现在已经是十分得皇帝信任的近臣。
而且此人极为幸运,丰朝这艘大船沉没之时,众多名噪一时的大将军都遭到清洗,唯独他,率先投诚,靠着手下精兵·到了庆朝·依旧站得稳稳当当。
整个顾家,也就是他最有出息·族长的其他儿子多纨绔,下一任顾家族长·他的呼声最高。
顾婉是知道的,这人虽然狠戾,却很念旧,自始至终把顾宇当成恩人对待,上一世,婶婶侵占了她娘亲的嫁妆,到后来,连自家舅舅都没要回去,就是因为有这个人在,舅舅不愿意因为一点儿财产,和他起龃龉。
而顾媛最后能顶着一个大庸第一才女的名头,嫁入高门,也有他的面子在。
“来的匆忙,也没有准备见面礼,侄女,这把弯刀送你,别嫌弃。”顾明峰暗暗从怀里摸索半天,才发现他一身戎装,什么都没有佩戴,干脆把腰间缴获的一把镶嵌了三颗蓝色宝石的弯刀递过去。
顾婉眨眨眼,一时不知该不该收,还是顾宇大笑:“婉娘,老五给你,你就接着,都不是外人,客气什么。”
顾婉这才含笑收下,顾明峰见他始终大大方方的模样,冷硬的脸上,也浮现出几分笑意,显然很喜欢顾婉的性格。
顾宇欣慰地一笑:“等晚上,再见见大郎,这会儿我打发他去你二爷爷家拜访了,好不容易来一次京城,怎么也是顾家的人,该有的礼数,还是要尽一尽。”
他这话,也是给顾明峰听,顾明峰和家里的关系冷淡的很,整个顾家,也就只和顾宇一人交好,在顾宇这个传统男人看来,这虽然不算大逆不道,却也不对,每次见他,都要点上两句。
顾明峰显然习惯了,低下头,一语不发,顾宇也不多勉强,把视线转移到顾婉身上,慈爱道:“老五,我叫你回来,主要是想让你给我做个鉴证。”
他抬起头,脸上露出几分苦笑:“我老了,这一次是我幸运,有婉娘妙手回春,可下一回,还不知道会不会一蹬腿,一闭眼,就此离开人世。”
顾婉脸色微变,欲言又止,顾宇摇■:“婉娘,你听叔父,当年大哥不知为何,带着你娘远走他乡,把家业都给了我,他是嫡长子,按是应该顶门立户的,只是他有苦衷,我这个当弟弟的,只能暂时替他保管顾家的家产,可我没本事,这些年来,家里的产业出的多,入的少,顾家也不复当年盛况,我有愧啊!”
“叔父!”顾婉的眼眶一红,脸上却露出一抹笑,“叔父何出此言,我听大哥,爹爹一直觉得,自己一走了之,不负责任,实在对不起你,去世之前,也很想回大庸见您一面,只是半路上身体就不行了,撒手人寰!”
起顾风,顾婉也是心中酸涩,顾宇更是涕不成声,好半天才止住泪水,叹息道:“当初听大哥英年早逝,宛如晴天霹雳,我当时就想把嫂子接回家中供养,奈何嫂子性情倔强,坚持不肯来大庸,后来,连书信都少了······罢了,以前的事都已经过去,再提也无用,婉娘,我已经在信中和你大哥商量过,你大哥也长大了,这顾家的家业,叔父我本是暂时替你爹爹照顾,现在,也应该物归原主。”
“叔父,你这是什么话!”顾婉蹙眉,到不是顾婉清高,实在是这些年来,都是顾宇打理家业,顾家的家产,合该是属于顾宇这一房的,再,顾婉也不稀罕顾家那点儿产业,更不想为了这么点儿东西,再惹来麻烦。
要不是自家那位婶婶上一世对自己和大哥做得太过分,这一世又算计她,顾婉这一次来,只会取走父亲的一些旧物,其它的分文不取。
而且,她很了解顾宇,自家这位叔父是个耳根子很软的男人,上一世他就有心想把大部分产业留给大哥,大哥坚辞不受,他又一听婶婶哭诉,一想顾安和与顾媛,一直到去世,也没有下定决心分家,最后给顾安然的,还是顾风名下的一个庄子和一个铺子,而且,还是被搜刮干净之后的。
至于顾风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