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涯州算是整个丰朝难得的平静之地,老百姓少了朝廷的盘剥,手里到还有几个余钱,纵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偶尔给孩子买点儿糖果点心,打打牙祭,还是花费的起的。
再加上陈文柔参加宴席,时不时地提点几句,‘打打广告’,虽然‘一品斋’才初开张,生意就相当不错,利润也高,王刚和王梅就不得不三次从自家村里召集人手培训,这才勉强够用。
顾婉拎着食盒去给陈文柔‘献宝’时,已经过了晌午。
陈文柔难得有闲,正在明然居里自己和自己下棋,整个明然居,带着一丝丝午后慵懒的气氛,两个身披甲胄的军士,立在大门前守卫。
顾婉一进屋,就把食盒搁在桌子上打开,自己也在先生面前落座,一个小侍女奉上一壶茶水,师徒两个就一边儿弈棋,一边闲聊,一边吃这些色香味俱全的小点心。
陈文柔看着自家越来越出挑的子弟,惬意地躺在摇椅上,漫不经心地拈着棋子,脸上也不知不觉露出几分和煦笑容。
柳木头打造给顾婉的摇椅,顾婉没享受两天,就孝敬给药王陈伯了,结果,郡主娘娘听说,醋意沸腾,不得已,顾婉只得把她大家大哥的那一把,也给借花献佛,给了郡主——反正现在顾安然在集贤馆读书,也享受不到。
自从有了这把摇椅,陈文柔就不大喜欢很符合世家仪态的跪坐方式,只要不是正规的见客,多坐在摇椅上面。
她的目光落在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摸着棋子的爱徒身上,忽然莞尔一笑:“婉娘,听说你和沐家七郎关系很近呢?”
顾婉一怔,眨眨眼,也不否认,“君子之交而已。”
“好吧,君子之交……”陈文柔眼睛里的笑意更深,“现在沐家正闹着给七公子选妻,我们家婉娘可不要去掺和,在涯州,只有我们婉娘择婿,哪有让旁人挑挑拣拣的道理!”
顾婉无语,轻飘飘落下棋子,围杀了陈郡主的一条大龙,出手果决,毫不迟疑:“先生,您未免想得太多……”
第七十章媚色
想得太多的郡主娘娘已经开始给顾婉搜罗嫁妆,和大多数心一意为女儿着想的娘亲们也差不太多。
陈文柔看着自家小徒弟细致端丽的眉眼,神思恍惚,仿佛回到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如前世一般的少女时代…。。。
那时,她还是皇宫中一个说不上卑微,却也不算受重视的小女子,虽然亲姐为皇后,可皇后,在这宫里的日子都不好过,何况她只是皇后的妹妹,又是一个年纪虽小,却有绝色的妹妹。
六宫粉黛,极尽妍态,个个千娇百媚,变化万端,只为君王,任何可能阻挡争宠之路的女人,都是那六宫粉黛的仇敌。
在陌陌红尘中最复杂最泥泞的地处呆得久了,看多了旁人或者巴结或者鄙夷的嘴脸,也唯有幼时相交的那个手帕交,待她始终如一。
那人一样出身显贵,那人一样颇富丽名,那人的性子,远比不上她强势,显得有些绵软,甚至是懦弱的,她也曾怒其不争,但那人忽然之间,就从她的生命里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她还得祈求着,让自家的闺蜜好友永远不要出现……
“那女人不怎样,生得女儿,却是难得钟灵毓秀。”
“先生?”顾婉的听力绝佳,哪怕是陈文柔的细语,她也能朦朦胧胧地听见,不觉诧异仰头。
“没什么,只是,我家的小姑娘今年十二岁,在家留不了几年。你就是十八岁才出嫁,也不过六年,是时候要给你攒嫁妆才是。。。…”
陈文柔的眼睛里露出一抹笑意,“若是你相中的真是那位沐七公子,这嫁妆还得更快一些准备,你年纪还小,他的年纪却不小了……”
就算顾婉脸皮再厚,芯子再老,听了这话。面上也有些挂不住,呲牙咧嘴的飞了个白眼过去,到逗得促狭郡主越发开怀。
弈棋费脑,陈文柔和顾婉只是闺中玩乐,偶尔下下也就是了,不曾多用心,一局终了,顾婉赢了半目,算是小胜。这到难得,以往十局里面。顾婉能取下一局,已经算是不错,她琴棋书画四门技艺,书和画最佳,琴和棋,只能说略通罢了。
从这日起,陈文柔果然费心给自家的爱徒攒嫁妆,遇上金丝楠木,红木之类的好木料,总是一挥手让人拖到家里去存着。碰上京里有礼送至,也不像以前那般漫不经心,遇上好的锦缎。总会精心挑选,选那最鲜亮,最青春洋溢的,都单独存放,甚至连茶具,笔墨纸砚,遇上名贵的,都会想要收集几套。
没过多少日子。陈家的仓库就明显变得狭小。而不得不扩建了。
这些,顾婉自然是不知道。若是知道,恐怕她就不知自己该是惶恐感激。还是无语。。。。。。
好在这个时代的师徒关系大多亲如父子母子,陈文柔又没有儿女,对爱徒上心些,到没多少人奇怪,那些个东西,在寻常百姓家难得,对真正权贵人家,连银子都费不了多少,光是旁人巴结送来的,就数不清,用不尽了。到也用不着多番揣度,要不然,说不定会闹出什么风波来。
在涯州吹皱一池春水的沐家七公子,此时的日子,却也不大好过。
他轻身离开涯州,辗转来到大庸,自然不可能真是为了逃婚。
大庸,倚翠楼。倚翠楼是大庸,乃至整个丰朝最大的青楼,里面的妓女,更是多为官妓,还是官妓里面最美丽妖娆的那一群。
而乐安侯水波,自是倚翠楼的常客,也是最受欢迎的客人之一,老鸨爱钞,姐儿爱俏,水华庭是既有钞,又有俏,自然会受到第一等的招待。
他一坐到包厢中,那些才貌并重,秀色迷人的莺莺燕燕们,便齐聚而来,连那没被点到的头牌花魁,也是手段频出,展露出万种风情,只为水侯爷偶尔垂青。
但今日,这些娇俏迷人的姑娘们的目光,却不自觉地往另外一个算不上正襟危坐,却也绝不曾目眩神迷的年轻郎君身上飘荡。。。。。。
水华庭目光迷离,似笑非笑地看着沐延昭,许久才懒洋洋地道:“……在家算算账,弹弹琴也就罢了,你一个温文尔雅的公子哥,怎么竟这般大胆,往这龙潭虎穴里闯?”
沐延昭不语,苦笑。
这倚翠楼不愧为大庸第一,即使是个普通的包厢,也是雕梁画栋,精致无比,屋里点的香,并不像其它风月场所,竟用一些调情迷魂的香烟,而是用的大庸皇宫内院新近流行的无烟香,味道清甜,让人身心舒爽放松。桌子上摆放的干果点心,蜜饯果脯,酒水清茶,都是上,当然,也价值不菲,也就是说,身上不带着上百两的银子,这倚翠楼的包厢,还是没入为妙。
水华庭和沐延昭身边,各坐了两个美丽女子,都是倚翠楼的当家花魁,梅兰菊竹,各擅胜场,温柔细语,足以让铁汉也现在温柔乡里不能自拔。
这等温柔的阵仗,水华庭见惯了,随口调笑,安心享受,沐延昭却不同,坐在这倚翠楼,于他来说,和坐在茶楼酒肆里用饭也没大差别,全不看这些娇媚女子的呢哝软语,偏偏他并不拘谨,端庄自持,风姿绰约,让再自负美貌的姑娘,最多也只敢暗送秋波,却不敢有半分亵渎。
水华庭就是看不上沐延昭这种装模作样,不屑地一挑眉——他年纪渐长,早不复少年时的尖刻,对看不入眼的人,向来无视,这般复杂的表情,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怎么?你又没成亲,这是给什么人守身如玉不成?”
水华庭一杯酒饮尽,也不劝酒,反而让人把沐延昭眼前的酒水都换成白开水,“酒色都是俗物,七公子不肯享用,那就喝你的白开水。”
沐延昭也不恼怒,手里拿了一块儿点心看了看,点点头——这点心远不如婉娘做的好,听说她开了家转卖点心糖果的铺子,若是能开到大庸,想必会生意不错……
这时,门帘飘开,一个身穿粉色露肩长裙的女子飘然而入,眉眼都淡淡的,却并无某些花魁的清高自诩,也不是冷若冰霜,反而媚态入骨,她一进门,一语不发,只是道了个万福,便一抬足,一展袖,翩翩起舞,无人伴奏,她自歌自舞,声如银铃,身姿若仙。
此时月华洒下,给她洁白如玉的脸庞镀了一层金色,更添风韵,衣袂翩飞,不染凡俗。
一舞罢了,转身即走,并不停留,等到连身影都不见,水华庭才击掌笑道:“果然不愧是倚翠楼最动人的闵月姑娘,连我的骨头都要酥了。”
他身边的一个少女娇笑道:“还是咱们水侯爷有福气,我们月姐姐一日只跳一舞,只随意择一个包厢助兴,偏偏水侯爷来五次,到能碰上两次,任谁不说,水侯爷艳福无双?”
水波大笑,挪动身子,坐到沐延昭身边,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一边笑一边道:“你看看,你看看,这楼里的姑娘多么知情识趣,可不是那些个大家闺秀能比得了的……你敢说,闵月姑娘的舞不美?歌声不好听?”
沐延昭任由水波半个身子压在自己的肩膀上,哪怕胸前的伤口刺痛,也不曾露出半分颜色,只笑道:“舞很美,歌声也很好听。”
可惜,再美再好听,没有心,没有情,又哪里能歌唱出让人迷醉的风韵?
水华庭似乎早有醉意,酒水洒满衣襟,一双眼睛,却难得清亮起来:“这些女子,多么让人赏心悦目,可真到了大厦倾倒的那一天,这些完美的艺术品,不知道有多少要在战火中毁灭了。。。。。。七公子,你说是不是?你说,你真的想要看到那样的惨状吗?”
几个女子闻言,懵懵懂懂,她们还年少,虽然受尽苦难,却还不曾想过那不远的未来……
沐延昭的目光依旧沉静,却也不失悲悯,他本就是个温柔的人,同样厌倦战争:“华庭,大势所趋,非人力能够阻挡,我辈所能做的,不过是尽力减少灾难罢了。”
水波苦笑,是啊,丰朝就算毁灭,也不算是毁在四大世家手里,没有这四大世家,该亡国一样要亡国,年年平乱,年年有乱民四起,这个朝廷,真的是病入膏肓,已经救不得。
摇摇头,把早已经千万次考虑过的难解问题抛开,水波挥挥手,屋内的女子就安安静静地退了出去,还体贴地给他们两人把包厢的门关倚翠楼的隔音效果极佳,一关上门,本来声声入耳的丝竹声,也消失不见,整个包厢安静的落针可闻。
“子羽,你果真要救高家?不说那几个陷在烂泥里出不来的子孙,就是这个高闵月,你也救不走,她是倚翠楼的头牌,更别说连我舅舅都夸赞她歌舞第一,这里可不是涯州,不是你能一手遮天的地方,何况,高闵月还不一定想让你救呢,她的心思,明眼人谁看不透,她现在满心都是要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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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七十一章钱财
“再者说。。。。。。你就确定,她真的想要脱离这样的生活吗水华庭的声音里并无鄙夷,只是简简单单地陈述一个事实“高家子孙不争气,负债累累,她若不是见机得快,先自卖自身,来到了倚翠楼,还不知会落到何等境地!”
“你救了她,要怎样安置她?把她送回到她的父兄身边去?岂不是一出狼穴又入虎窝?”
高闵月这样出身好,有才有貌的女子,在倚翠楼里的生活,其实比贫寒之家要好出不知道多少倍,她们穿最好的绫罗绸缎,使唤着成群的婢女,用第一等的胭脂水粉,享用的富贵,甚至一点儿不比宫中妃嫔差!
虽然,她们要去应酬那些往日里连看她们一眼,她们都会觉得是亵渎的脑满肠肥的客人,只要对方有权有势有财。虽然,她们就是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