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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婉从脑海深处把所有关于顾师的记忆都翻出来,依旧寥寥无几,第一次,她觉得自己上辈子把自己困在后院里,日日都是女人和女人之间的筹谋算计,未免太浪费,也太无趣,若是她多关心关心时局朝政,市井民情,也许,这辈子能帮大哥的还多一些。
揉了揉眉心,顾婉笑着拍了拍额头,果然,人的**无穷,永远都不知足,明明一开始,她还觉得自己的前两世都生活的还算不错,没有遗憾,可如今重回过去,她又开始抱怨起来。
正头痛着,顾安然手里捧了一摞资料,推开书房大门……
顾安然的脸色有些古怪,既不是很难看,又似乎不大愉悦,仿佛有些纠结。
顾婉抬头,“大哥?”
顾安然立在书桌前,目光呆滞,脸上的神色千变万化,变了好一会儿,才猛然回神,轻飘飘把手里的资料搁在自家妹子眼前,嘴里咕哝:“……挑一个吧,虽然……”
顾婉一怔,随手就打开资料,只见里面列举的都是涯州各女学,还有一些女师的概况,从‘师资力量’,到‘学生素质’,再到出师以后的‘就业状态’,一应俱全,就连哪几个寒门闺秀嫁进世家名门都连名带姓的写到……
“这是干什么?”顾婉疑惑地看了大哥一眼——自家这位兄长什么时候有这本事了?能拿到这般齐全的资料,情报系统至少得发展个五六七年才行!
忽然,顾婉的目光微凝,一伸手,用修长洁白的手指,按在其中一行最显眼的字体上,好半晌,才甚是不可思议地瞪大眼:“大庸的陈文柔,就是那个陈文柔?她要来涯州?还要开办女学?”
顾安然咬牙:“我就知道……除了她,还能有谁?”
妹子相中陈先生是很正常的,相不中才不正常,事实上,有陈文柔的名字在,资料里面其它的人物连做摆设的价值都没有,只要不是傻瓜,都给懂得如何取舍。
“虽然我并不喜欢……沐七公子这般热心,可是,如果是陈先生的话,我心甘情愿欠他一个人情。”顾安然吐出口气,苦笑。
收集这些资料的当然不是他,顾安然现在可是一介草民,势单力薄,就算想查,也查不到这么详细确切的资料,在涯州,可以做到这些的寥寥无几,里面愿意提供给顾安然看的,就只有沐延昭沐七公子一个。
顾安然拍了拍小妹妹的头,颇为无奈,也有些开怀地笑道:“罢了,她确实是好人选,妹子,你虽然聪慧,可没有长辈在身边时时叮咛,对你的将来肯定会有妨碍,但你若成了陈先生的弟子,那就大不一样了。”
她教出来的十三个寒门女学生,其中一个成了九皇子的皇子妃,两个嫁入名门世家,剩下的十一个,也个个才名远扬,求亲的人络绎不绝,更别说有多少名门显贵家的千金想要请她做先生了!
事实上,陈文柔最出名的就是她能让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脱胎换骨,反而不是她的诗书才情,她的风度傲骨,她二十年前就号称天下第一,甚至二十年后,也没人敢说她不是美人的容貌,也不是她有胆拒绝皇帝求婚,哪怕绞了头发做姑子,誓死不做皇后,更不是她说服皇帝收回成命,还得了一个郡主的身份的好口才。
其实,皇家册封的皇后的妹妹姐姐为郡主之类,早就成了惯例,反正只是一个虚衔儿,名声好听而已,大部分连个封号都没有,随便送也不心疼,还能用来讨好老婆,一举多得,皇帝又怎么会在这方面吝啬?当然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就不会有人珍惜,皇帝是聪明人,也不会随随便便把郡主的头衔往外面抛,也只有原配皇后的姐妹,才能凭借此获取殊荣。
成为郡主不稀奇,可陈文柔在‘彪悍’地抗旨之后,还能从准皇后变成郡主,这就是天大的本事了。当然,她有这般传奇的经历,所有人都以为,从此她的婚姻,就和大庸的名门世家绝缘,哪个世家名门,敢娶皇帝看重的女人为妻?
但是,事实往往出人意料,让天下人惊掉了眼珠子,我们这位郡主,在拒绝皇帝的第二年,年方十六,就嫁进了最顶级的名门郑家,还是嫁的郑家嫡长子!婚后两个人琴瑟和谐,只可惜,才短短六年的婚姻,郑将军就战死沙场,连个孩子都不曾留下。
事情发展到现在,要是还有人不在乎,说算不上什么,那陈文柔居然以寡妇的身份,在郑家站稳了脚跟,博得从郑家老太太,到郑家第四代、第五代的一致喜爱和尊敬,她说出来的话,有时候比老太太都管用——这就不是一个了不起能够说明的了,简直是奇迹!
更难得的是,她做了这么多惊世骇俗的事情,但凡是见过她,和她交流过的人,很少有说她不好的,寥寥几个,因为各种缘故不待见她,也不影响大局。
所以,当陈文柔在大庸开办女学,众人才会蜂拥而至,哪个女孩子会不想跟她学上一星半点儿,将来能应对各种麻烦,还能得到夫家的尊重?
一直到傍晚,顾婉再一次确认这封来自陈文柔的亲笔信函,是真实的,不是有人伪造的,还是觉得不可思议——陈文柔现在就要开办女学了?她怎么记得,明年那位传奇女性才在涯州正式收徒授课,还教出来三个在庆朝历史上都能刻下浓墨重彩的奇女子!
顾婉深吸了口气,再也说不出她不必找什么先生,进什么女学的话,旁的女学都能不入,可陈文柔开办的女学,又怎可不入?
既然打定主意,顾婉就心平气和了,只是让顾安然这般一打岔,她对准备拜师礼的事儿,到想通了,不像一开始那般紧张。
推己及人,既然顾一清能成为海内名士,那他就绝不会因为一个学生送的礼物薄厚,而有喜怒,关键是心意。(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拜望
第二日一大早,按照丰朝约定俗成的规矩,顾安然就打扮得漂漂亮亮,精精神神,拎着妹子给准备的‘薄礼’一份,乘坐王大赶的车,直奔集贤馆而去。临去之前,还笑眯眯地冲亲自送到门外的宝贝妹妹扬扬手:“今日群贤毕至,大哥我一定睁大眼睛,好给婉娘相一个有才之士……”
看来这家伙是真因为白浩的提醒,开始考虑起顾婉的终身大事来。
顾婉闻言也不恼怒,莞尔一笑,挑眉道:“大哥的心意我领了,不过,我到觉得您可能会很失望……”
一句话说的一波三折,颇为意味深长。
果然,顾安然一到集贤馆东侧门,顾一清顾师的宅院前,看着乌压压一片静默等候的未来同窗们,就真如他妹子预言的那般,心里顿时一凉,苦叹——可惜,本还想相几个妹婿候选人的!
集贤馆既然有一个贤字,那就说明,大部分肯定是老学士,而不是清俊少年,这个世上真有资本,有天分年少便学有所成的,毕竟寥寥无几,能在集贤馆这么大规模,还很新颖的考核中脱颖而出的,肯定是见多识广之辈,这就要求有一定的知识面和人生阅历了。
当然,顾一清有意给沐家储备人才,挑选的自然多数年纪都不算大,至少,七八十的老翁,纵使学问再好,他也是不收的,毕竟,老人就是能从集贤馆出师,也为沐家做了不了多久了,姜尚只有一个,想必沐家再不可能碰上第二个!
所以,他选中的学生,多以青壮年为多,可这个青壮年。也得是三十几许了,有那成亲早的,连孙子都会跑会跳,可以启蒙读书,像顾安然这样才十九岁的,那就是相当相当的年轻。整个集贤馆也就寥寥数人而已。
东侧门外顾一清顾师的宅院,修建的并不算‘金碧辉煌’。相反,这宅子很简约,看起来丝毫没有海内名士该有的气派。一扇黑乎乎,虽然不至于破旧,却平平无奇的大门前,立着两个短衣打扮的家丁,都举止斯文,多少带了几分书卷气。
顾安然一下车,王大就咋舌:“人真多……”
顾安然笑了笑:“今天来的。应该是前二十名的考生。”按照排名前后拜望先生,这一向是丰朝各大书院不成文的规矩。
不过,虽然只是前二十名,可再加上家丁下人。集贤馆东侧门外又不算宽敞,还是出现了这般人山人海的现象。
“大郎,他们怎么都不进去?”王大挠了挠头,“明明有这么多学生到了,怎么这顾先生家还是大门紧闭的?”
顾安然四周扫视了一眼,见这些学生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一般衣着打扮豪奢的,聚集成堆,而穿着稍显寒酸的,则聚拢一处。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就在他还不知道该不该上前询问的时候。门内有一个管家出面,和两个家丁说了几句话。其中一个家丁就忽然走过来,客客气气地道:“各位公子,实在抱歉,让诸位久等,只是先生正在会一位贵客,只好请给位公子先到客厅小坐片时,等先生有空,再和诸位叙谈。”
这家丁说话不卑不亢,既不显得傲慢,也不低声下气,他扫视了众位学子一眼,忽然把目光落在顾安然身上,一挑眉,高声道:“这位可是顾安然顾公子?”
一群人的视线瞬时间调转。
王大瞬时被众人火辣辣的目光吓得差点儿一趔趄,到是顾安然还算镇定自若,至少表面看不出他有任何不适之处:“正是顾某。”
家丁闻言笑道:“顾公子,我家先生说,他等您很久了,您要是再不来,他老人家怕是会登门拜访!”
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却在下一刻,又爆发出一阵更喧闹——“这人是谁?好年轻,有二十岁吗?”“姓顾?莫非是排在第二名的顾安然?”“他也姓顾,不会是顾师的亲戚吧?”“排在第一的那位韩公子是哪个?来了没有?”
说完,那家丁又冲顾安然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顾安然苦笑——看来别说给众位同窗留下好印象,不招仇恨就是万幸!可他能如何,顾一清是师傅,他老人家说什么,当弟子的只能乖乖地听——“顾师玩笑,晚辈愧不敢当。”
无论如何,一群人总算是进了顾师家的大门。
跟着家丁走到前院的客厅,客厅并不如他们所说的那般狭窄,相反,它十分阔朗,容十几个人围坐,毫无问题。
有两个打扮朴实的丫头过来奉上热茶糕点,然后就都退了出去,整个客厅只留下这群‘贤才’,面面相觑。
书房,顾一清细细地整理好他那浓密的长须,桌案上鼎中燃的香带了一丝丝浅薄的桂花香气。
沐延昭懒洋洋地歪在榻上,眼底隐约有青影,眼角眉梢间,也透露出几分疲惫,好半晌,他才睁开眼,坐起身:“顾先生,你莫要招呼我,让人家久等可不好……”
他的嗓音有些干涩,说了一句便住口,从桌上拿起温好的酒水,饮了一杯,才吐出口气,把身上披着的藏青色的披风取下,就着盆子里冰冷的水抹了把脸。
顾一清笑了笑:“让他们等等又何妨?来,咱们手谈一局!”
沐延昭愕然,哭笑不得,心里为即将到集贤馆读书的众位贤才,哀悼一声,这还没进门,顾先生整治人的手段就用上了,等到他们入学,还不知会受何等磨难!
“不用管他们,说说你。”顾一清漫不经心地把玩玉石的棋子,“楚州的罗鹤鸣败了,他乃穷奢极欲之辈,叛乱不为公义,只为私利,他败了也罢,只他能金钱开路,受朝廷招安,摇身一变,变成招讨将军,反过来镇压各地义军,可楚州剩下的那三千义军,缺衣少粮,誓死不降,现任的楚将军又是磊落之人,就是饿死,也绝不会做出劫掠普通百姓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