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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承风叹了口气,“也好,等我死了之后,也不愁刘家没有个能顶门立户的人在了。”
他本人是个厉害人物,奈何不同于刘衎,孤家寡人一个,敢冲敢闯,家大业大,有有利的一面,却也是个束缚,毕竟,担当起一个家族,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
这些年,刘承风努力维持京兆刘家的安全和体面,已经算是竭尽全力,奈何族人众多,子孙中成器的比不成器的多,又顾着面子,即使是落魄族人,也不肯去自谋生路,只想着靠着家族,打打秋风过活,刘承风又老了,没有了改革弊病的勇气,后继无人之下,这些年也颇有无奈之感,如今见到刘衎,算是能称得上不胜欣喜!
刘衎努力把差一点儿就吐出口的恶语吞回去,低声道:“你既然来了,便把我没说完的补全,在场都是我刘家的子孙,都该知道!将来要是有什么变故,也好有个准备。”
刘承风沉吟许久,终于点了点头。
于是,故事继续……当年刘乘雨左思右想,想了许久许久,也矛盾了好久,终究还是觉得,如果当真用那样的毒物,那他们和那些被他们骂是茹毛饮血的畜生的家伙,也相差不大。
水泽劝他,师曼也劝他,他们都说,只要能达到目的,做出必要的牺牲,完全值得,他们都说,蛮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只要能消灭他们,就能救活不知多少中原儿女,比起牺牲的,要多出许多许多倍……
刘乘雨好几次,都狠狠心,希望自己是个瞎子,是个聋子,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到,他只要老老实实地跟随恩人和师兄就好。
可是,他夜夜噩梦连连,一想到那毒物的危害,就睡不着觉!
这个时代的士大夫,这个时代的文人,大部分有一种天然的责任感,他们大多数有坚强的意志,有自己的思想,无法对看到的东西视而不见。
显然,刘乘雨就是这样一个典型的文人。
想了很久,他到底还是下定决心,要毁掉这一切,他了解水泽,所有的谋士,对自己的主公,都会进行深刻的剖析,他知道,水泽决定的事情,就一定不会改变,要想让他改变主意,除非他取得成功的代价太高昂,他根本付不起。
于是,刘乘雨开始暗中搜集水泽期满皇父,杀害他几个兄长的证据,刘乘雨是水泽最信任的谋士,他想做这些事儿,虽然也难,却不是不能完成。
也许是水泽此时正意气风发,也许是马上要完成的丰功伟绩,让他得意洋洋,让他松懈了,刘乘雨的行动,居然比他想象中更顺利。
拿到证据之后,他就夜闯进宫,去找水泽谈判!
水泽自是没想到,他倚重之人会背叛他,勃然大怒,和刘乘雨争辩许久,到底还是妥协了,那时,水泽还没有彻底坐稳龙椅,他身后不知有多少人,惦记着他屁股下的椅子,他不敢冒险!
开疆辟土,让蛮人灭绝,再有诱惑力,还是比不上他自己的权势地位!
水泽默许了,刘乘雨松了口气,就连夜安排人手,把师曼手里的毒药通通毁去,刘乘雨在师曼心中地位很高,有心算无心,这也不是难事!
因为那是意外产物,混进去的东西太多,虽然师曼已经知道大体的配方,可不知道是不是添加步骤的原因,一时之间,弄出来的新药,不是没有传染性,就是毒性不强,很容易被克制,,没办法,他只能慢慢通过手里的成品去研究,相信有样品在,最多一年,师曼就能把东西给完全复制出来。
现在成品样板让刘乘雨毁了,师曼自然大失所望,于是,就有了当时的兴师问罪!
刘承风的视线,在刘衎和顾家兄妹的脸上晃过,苦笑道:“我知道,你们恨我无情,可我再疼乘雨,也不能拿我的家族开玩笑,他闯的祸太大了,大到我兜不起来!”
他又何尝不想为自己的弟弟挡风遮雨,可乘雨做的那些事,只要水泽不糊涂,又怎么可能放纵,也许一时之间,他还用得着乘雨,又担心乘雨手中的东西,可他是皇帝,等他坐稳龙椅,等他不再那么需要乘雨,也没人能威胁到他的皇位,根本不用怕乘雨手里所谓的证据时,就是乘雨的死期,要是刘家出手,连刘家都有可能本连根拔除。
乘雨想来也是知道的,所以,他找了个理由把那个孩子逐出家族,那孩子虽然难过,却没吵没闹,即使他意图托孤,自己没答应,那孩子也没恨他。
刘承风苦笑,他总以为那小子呆傻的厉害,但现在想想,纵然痴了些,可他弟弟,不但不傻,还聪明的很,一发现苗头不对,就当机立断,毫不迟疑地把一双儿女给送走!还算定了自己不会袖手旁观,至少会保住他一双儿女的命……折腾了半宿,听这些人讲了一天的古,虽然顾婉也不是不想听,却累得直打瞌睡:“众位,前尘往事,就别想那么多了,现在,谁能告诉我,师曼这些年,又没有再一次弄出你们说的那种毒药,他的传人出现,代表了什么?”
第一百八十章偶遇
正是因为一切都不确定,刘衎和刘承风这只老狐狸,才隐隐有些坐不住!
刘承风目光幽暗:“弄死一个安意,并不算难,你要是下不去手……”
“安意不足为虑!这也不是杀了安意,就能解决的事儿!”刘衎略略迟疑,还是摇头道。他是师曼师伯的弟子,这点儿香火情,自己岂能不顾念?就算师曼师伯错处再多,他也是自家父亲的师兄,从不曾对不起父亲,细细算来,还是父亲对不起他!即使安意此人是个祸害,他在查清楚安意和师曼确切的关系之前,也不能随随便便就让刘承风杀了对方。
“也对。”刘承风默默点头,“师曼如果成功了,他手里的东西,也不一定是传给安意,更有可能,这个安意就是个障眼法!”那人聪明、冷酷、残忍,对蛮人的仇恨,已经深入骨髓,再不肯能放弃,他挑选的,能让他达成所愿的继承人,又岂会这般轻易地被别人发现?
其实,刘承风心里还惦记着另外一桩事——当年刘乘雨为水泽建立藏宝库,一建就是足足五年,虽然后来出了事儿,但谁也不知道,水泽到底有没有启用那个宝库,后来沐家得了天下,也并未在皇宫中有什么发现!
当然,刘承风并不是惦记着那足以倾国的财富,他这样理智的人,从来都知道什么该得,什么不该得,他仅仅是有些担心,这桩事会给刘家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藏宝库之事,虽然办得很隐蔽。可毕竟需要的人力物力都很大,天底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丰朝的遗老遗少们,不知有多少人猜到了此事。万一现在他们不死心。欲寻宝藏,首先要找的,恐怕就是刘乘雨的子孙后代。
刘承风看了刘衎一眼,只见他的眉眼都影藏在暗影中,不甚清晰,脸色略略缓和了些许,这小子心思缜密,这些年都很谨慎,如今改朝换代。他有沐家当靠山,应该无大碍的!
车窗外的磷火闪烁着绿色幽暗的亮光,车内的气氛说不出地凝重。
许久。陈文柔才低声道:“回去歇着吧,我们慢慢查便是。”
陈郡主与刘衎和刘承风那样的男人不同,她其实并不大在乎别人使出什么残忍的手段,即使不是对付蛮人,只要与她无关,她就绝不会操心,但是,如果真有像这二人说的那种威力极大的恐怖东西存在,若是不能掌控,她怕要睡不着觉了。
“派人盯紧安意。他要有问题,早晚露出马脚。”陈文柔揉了揉额头,脸上浮现出几分倦意。
顾安然抡起马鞭,轻轻地抽击在马背上,马车便不紧不慢地开始行走。
顾安然依次把刘衎夫妇。刘承风。和沐七,顾婉送回家的时候。都深更半夜了,要不是坐在车中的,有一个亲王,一个国公,一个郡主,恐怕连城门都进不去。
沐七和顾婉一进家门,宝笙和宝琴两个就满面焦虑地团团围过来,冲着顾婉嘘寒问暖半天——
“王爷,王妃,您二位这是去了哪里?竟连个使唤的人都不带!”
“王妃以后万不可这般,要是出了差错,那可怎生是好?”
宝琴的眼珠子红的跟个小兔子似的:“王妃,您这大半夜的出门,又落了雨,道儿也不好走,奴婢担心死了。”
这丫头显然已经急得语无伦次,竟然连‘死’字儿都说出口,换做往常,宝笙非教训她不可,今日却也顾不得了。
顾婉安抚她二人半天,还是沐七吱呀叫着嚷嚷饿,才耳根子清净些。
两个人吃过饭,躺在床上商量了许久,到天蒙蒙亮,才迷迷糊糊地睡着,幸亏沐七到底是个王爷,想偷懒也没人敢管。
从这之后,家里到恢复了平静,只安意又登门了几次,不得不说,顾婉虽然看不上这人,也得承认,他的的确确,很有想法,和这个时代大多数这个年纪的男人相比,就算称不上一流人物,也绝不是那等可以轻易忽视的小角色。
沐七向来善于应付各式各样的人,由他和安意周旋,到也合适,再说,二人毕竟身份天差地别,沐七要是不愿意搭理他,随便找个借口,就能把人拒之门外,只不过,刘衎和刘承风都觉得从此人身上或许能得到某些线索,沐七才没有拒绝他上门。
顾婉这几日到过得挺欢乐,国丧期间,没什么娱乐活动,难得看到沐七端出一副高贵温文,名士风流的样子,感觉也挺新鲜。
就是还出了一件大事,刘乘雨的坟墓,被迁回刘家祖坟里去。
当年刘乘雨是病死在牢中的,刘承风还在,虽说他犯事儿时不敢帮忙,生怕水泽迁怒,但他死了,还是没让他埋骨荒郊,贿赂了牢头,把他的尸骨偷运了出来,很低调地置办了不错的棺木,就把他葬在飞云山底下。
刘衎返回大庸后,也给父亲大修过一次坟,这会儿刘承风提出迁坟,他心里其实还有那么一点儿芥蒂奈何是父亲遗愿,他再不高兴,也不能反对。
刘承风亲自出面,请城外缙云寺的大师选了个好日子,刘家宗族上下都出动,小辈儿们披麻戴孝,把刘乘雨的棺木起回了家。
那一日,顾安然夫妇,顾婉夫妇都到场,场面很大,刘乘雨也算是风风光光地回了家,想必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顾安然看到斯情斯景,不由得想起自家父母,只是,难道真要让父母也入顾家的祖坟?他到底不甘心,最后还是决定,迁坟一定要,但要入的,却不是所谓的顾家祖坟,而是自己家的,还要兴建宗祠,置办祭田。
既然大哥做了决定,顾婉也就赞同,至于顾宇那边儿,或许不会太高兴,但想来只要顾安然坚持,他也不会多言……过了十月,天气一天冷过一天。
这日,沐七应召进宫,顾婉看天色难得还不错,就去庄子里转了转,顺便检查检查庄子里的情形。
今年风调雨顺,顾婉庄子里又用得是良种,浇灌也及时,还有不少识文断字的农户,读了些农书,照葫芦画瓢,似模似样地侍弄起庄稼,却是迎来了大丰收。
顾婉不是个吝啬的,收的租子不多,赏银给的也不少,庄子里的农户到多盖起砖瓦新房,即使冬日落大雪,也不怕挨冻。
想必今年,老百姓们都能过个好年!
顾婉挺高兴,从庄子里出来,干脆就下了车,让宝笙、宝琴撑着伞,在道边儿走了走,虽是临近冬日,实际上天还不是特别冷,路边儿也尚残留着绿意,让人不觉心旷神怡。
在道边走了走,闻到野生野长的草木清香,顾婉这些日子来,略微抑郁的心绪,到是变好了一点儿。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