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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瞅了一眼,这匣子燕窝盏形完美,大而丰满,也没有什么杂质,的确是极品头生燕窝,明明心里是高兴的,偏偏要装作瞧不上的模样:“什么官燕,前儿个你大嫂还给我送来一包血燕呢。既然是给熙熙的,熙熙留着便是。”
民间普遍都认为物以稀而贵,血燕是最好的,夏老夫人这话有些打压二房的意思在里面。夏夫人装作听不出她话里话外的意思,一本正经地解释:“媳妇儿原来也以为血燕是最好的。谁知娘家嫂嫂告诉我,说是东京那边,最上等的人家,就只吃这种官燕。”见老夫人脸色不愉,话锋一转:“不过呢,话又说回来,不管是官燕好还是血燕好,最重要的是儿孙的一片孝心,是不是呀?娘?”
夏瑞熙在旁见机插话道:“奶奶这么慈祥,疼爱儿孙,咱们自然是有什么好的,都想给奶奶用的。”
老夫人这才点点头:“既是熙熙的一片孝心,桔子收下罢。你是极孝顺的,把我那一对五彩翡翠鹦鹉取出来,给三小姐添妆。”
夏夫人笑道:“那可是好东西呢,熙熙还不给你奶奶磕头?”
果然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夏瑞熙忙拜了一拜。
不多时,桔子果真捧出一只紫檀匣子来,打开匣子,大红色的绸布上躺着一对绿色为主,间以红紫蓝白的五彩翡翠雕琢而成的鹦鹉,玉石好不算,还要雕工好,这对鹦鹉的嘴刚好就红色的。一对鹦鹉用精心打制的紫色万福结穗子系在一起,好不漂亮。
见众人惊叹不已,夏老夫人抚摸着那对鹦鹉叹气道:“这东西,说起来话长,当年我久病不起,这个家风雨飘摇,能当的都当了,能卖的也卖光了,孤儿寡母,几乎就要睡到大街上去。什么脸都丢干净了。幸好老二是个吃得苦,受得气的,硬是靠着自己一双手,两条腿打拼了这份家业。
为了我这副病秧子的身体,他不知想了多少法子,那年他去南方贩药材,听人说佩五彩玉可以延年益寿,便用两只百年老参加一株紫灵芝换回了这块玉,又请巧匠整整琢了半年才成这对五彩鹦鹉,说来也怪,我戴了之后,慢慢就好起来了。”回头望着夏瑞熙:“如今你要去欧家,便把它给你罢,这个家里原也只有你配得上戴它的。”
夏瑞熙腹诽道,这话说得,莫非她不嫁去欧家,就配不上这五彩翡翠鹦鹉了?果然生得好不如嫁得好。腹诽归腹诽,见夏老夫人说着说着流下两行混浊的眼泪来,少不得递上手绢劝道:“奶奶,如今日子过得好好的,干嘛要伤心?”
夏老夫人摇头:“我的儿,奶奶人老啦,没几年好活了,越是这些年,越是想起你父亲当年受的委屈,心里难受哇。这几个孩子,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他。”原来夏老夫人不是不明白,而是明白也要这么做,一切只是为了平衡、家和两个字,能受气的自然要多受些气,能干的也要多干一些活。
夏夫人笑道:“娘,您瞧您,说这话可不是见外了?树淮不是一直都在说,只要全家都好,安安生生的,他再苦再累也是愿意的。咱们是一家人,哪能说什么委屈不委屈,对得起对不起的?”
夏老夫人低咳了一声:“咳,说到熙熙出嫁的事情,我倒是想起来了,嫁妆都准备好了吗?你们是怎么打算的?说给我听听,欧家是大户人家,可不能马虎。”
夏瑞熙一听,咦,正话来了,夏老夫人铺垫了这一大歇,总算是转到正话上了,姑且看夏夫人怎样遮挡。
第十六章嫁妆(二)
见老夫人问起,况且到最后也是瞒不住的,夏夫人也就不客气地把和夏老爷商量来的结果一一告知,末了补充一句:“就像娘说的那样,欧家不比寻常人家,嫁妆薄了只怕入不了他家的眼,陪的东西还得精致,否则也要被人嫌弃。如今咱们熙熙的这份嫁妆,一个是比照着楠楠的来,另一个呢,也综合考虑了一下,才暂时定做这样,也不知合不合适,请娘把把关。”
老夫人推辞道:“你们定了就好,我多年没有操持这些,生疏了。”
夏夫人笑道:“娘吃过的盐比咱们吃过的米还多,就算是多年不曾操持,也还是比儿子媳妇把握得好。要不,干嘛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呢?”
老夫人心里受用了,才沉吟片刻道:“我觉着呢,衣服首饰始终会过时,她也穿戴不了那么多,在精不在多,面上过得去就行,你安排得很得当,这就不必再改了。家具和要带过去的药材,人选,这些你也拿捏得当,就不说了。反而是庄子和铺子的事情,得再好好商榷一下才行。”
夏夫人心里不高兴,面上笑得甜:“两个庄子,一个是现成的,另一个还没定,初立想定在城南,那边的温泉庄子多,咱们也有一个,却是要留给瑞昸的。不过,这几年有调往京中的官家,要出手的好几家,也是极不错的。本来想说过两日让熙熙和她爹一起去瞧的,瞧上哪儿便是哪儿。母亲若是身体吃得消,不如到时候儿子媳妇陪着您,咱们一起去和熙熙挑呀?好么?”
老夫人见她只提庄子不提铺子,心里也不高兴,又不好做在面子上,有些话当着夏瑞熙也不好说,便把目光转到夏瑞熙身上:“熙熙,你昨日才归家,今日又起了个大早,想必没休息好吧?不如回去歇会儿呀?”
夏瑞熙明白这是要赶她走了,便把眼角去看夏夫人,夏夫人笑道:“娘不要惯坏了她,她马上就要给人做媳妇了,到了婆家哪里能由着她这般娇气?祖母日日早起,我日日操持家务,都不曾说累。她小孩子家家的,累什么累?就让她在这里伺候着,熙熙,过去给你奶奶捶捶腿。”
夏瑞熙忙应了一声,取了美人捶,坐到夏老夫人身边的柳条凳上,给老人家捶腿,笑眯眯地问:“奶奶,轻重如何?”
夏老夫人只得道:“不错,不错,比桔子捶得好。”心里却在盘算,要怎样才能让夏夫人打消把永福当铺给夏瑞熙做嫁妆的打算。绕了两圈,还是又把话绕到铺子上去:“咱们家这些年,有多少个铺子呢?”
夏夫人明知道老夫人在想些什么,偏不如她的愿,认真地扳着手指算了算,抬头道:“娘,树淮曾告诉过我,咱们夏家当年被典押出去和卖出去的铺子一共是五间,房产除了这里外,还有两处庄子,地有二百倾左右,这些他都一一赎回来了,让摆着在那里,所有收入,一并入在公中,将来可以让瑞昸和他三个哥哥分。”
夏老夫人一听,心里就不舒坦了,二房这是在撇清,哪些东西是公中的,哪些是他们自己的。本来也是,论起来,这个家早给夏大伯败光了,这份家业要说是全都是二房挣来的,一点都不为过。可夏老夫人总想着要过原来那种,什么都在她一个人手里掌着,按她的意愿平均分配给两个儿子,两家都一样过得好的打算。却没有想过,这人都是有私心的,无私只能保持在一定限度里,就算夏老爷愿意拿出来分给大房,也得夏夫人同意,舍得才行。
夏夫人继续装作没看见夏老夫人越来越阴沉的脸:“后来么,树淮又买进了一些地和铺子,还有几个庄子,说是给孩子们嫁娶用,我就不太清楚了。就连说给熙熙陪嫁的三个铺子,我也只知道大的一个呢,另外两个小的,叫什么名字,做什么营生,在哪里,我都不知道,也不知地段可好,收入如何?是还得再和树淮商量一下,要是不如意,得换个好些的,就像娘说了的,欧家是大户人家,不能马虎。拿不出来也就不提了,若是拿得出来而没有处理好,被人笑话便是白捡的。”
夏老夫人见她每一句话都是在堵自己的嘴,脾气也上来了,干脆开口直说:“老二家的,你说的另外两个铺子我不管你们怎么换。可是这永福当铺,怎么听你嫂嫂说,两年前树淮就答应给瑞诸的?”
夏夫人惊讶地道:“有这回事吗?我怎么不知道?这个铺子可是从几年前陪嫁楠楠的时候,她爹就和我说过,将来要给熙熙做嫁妆的距?”皱着眉头想了想,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两年前不是瑞诸做生意陪了几千两银子么?之后他就一直呆在家里,大嫂就去找我,说不能让他在家中这么吃白饭,让树淮再给他安排一个妥当些,又可以学些本领的差事。树淮就说,让他有空时去永福当铺坐坐看看,瞧里面的掌柜是怎么收东西,鉴别真假,做生意的,将来要实在不行,他可以自家开一个当铺求生。这不,每月里,树淮都按大管事的份例给他开工钱呢,一问瑞诸媳妇儿就知道了。”
老夫人刚要开口,夏夫人又掩嘴笑道:“大嫂这话说得,倒像是叔叔侵吞了侄儿的铺子似的。也是咱们知她素来糊涂,否则树淮那脾气,还不得闹起来,一场好事儿反而惹了一肚子气,可真不划算了。”
夏夫人一席话说得滴水不漏,夏老夫人听到这里,便知二房是决计不会松口的了,若是夏瑞熙不在,她还可以劝劝夏夫人说,既然地方好,生意好,不如将来留给夏瑞昸,另寻个稍差些的铺子给夏瑞熙。可夏瑞熙正巴巴地给她捶着腿呢,这话当着夏瑞熙她也说不出来。
但老夫人心里始终向着大房,总觉得二房是有的,不缺什么,大房则不然,她要不管,可就散了架。便道:“那这铺子给了熙熙,再让她大哥去做事,可就不合适了。”
夏夫人道:“这是自然,所以,到时候,就让瑞诸回家,不要再去了。”
“那瑞诸怎么办?他二十多岁的人了,难不成让他一天坐在家里带孩子不成?”夏老夫人本来指望着夏夫人打蛇随杆上,另给夏瑞诸安排一个丰厚些差事,谁知夏夫人竟然装晕,这明显的就是和她做对了,便开始甩脸子,推了推夏瑞熙:“别捶了,骨头都要散架了。”
夏瑞熙知道自己又被迁怒了,气都懒得生,笑笑站起身放下美人捶:“没能让奶奶舒服些,反而让奶奶不舒服,都是孙女儿手艺不好。”
夏夫人心里却腾地蹿出一股怒火来,上次夏老夫人为了王氏的事情迁怒夏瑞熙,让夏瑞熙寒冬腊月里在院子里吹了几个时辰的冷风,这笔账她还没算呢,这次又为了铺子的事情让夏瑞熙受气,别人的儿子是人,她的女儿就不是人,就没见过占别人便宜还这么理直气壮的人,是可忍孰不可忍。当下腾地站起身来:“既然娘不舒服,媳妇儿不敢再拿这些事儿打扰娘,您老歇着罢。后日欧家要来纳征请婚,媳妇刚才来得匆忙,还有些事儿没安排好,这就告退了。”
夏夫人也不多耽搁,拉了夏瑞熙行完告退礼就走。
夏老夫人气得胸脯一起一伏的,正要把旁边的茶盅子挥到地上去,夏瑞熙又笑眯眯地跑回来:“奶奶给孙女儿的五彩鹦鹉忘了拿了,谢谢奶奶哦。”从桔子手里接过紫檀木匣子,一溜烟地去了。
夏夫人和夏瑞熙刚走出老夫人的院子,就看见王氏房里的小丫头,坠儿立在柳树下,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看来,看见众人,便缩回头,绕开众人往老夫人院子里钻。
夏夫人知道坠儿定是王氏派来打探消息的,她正兜着豆子找不到锅炒,正好碰上这个自己撞上门来的,哪里有轻轻放过的理?便发怒道:“那是谁呀?鬼鬼祟祟的,见着了主子也不过来行礼?去把那小蹄子给我叉过来!”
坠儿见势不妙,正要跑,就被两个媳妇子拿住,先就在她脸上甩了两记响亮的耳光:“见着主子不去行礼,反而要跑,这是谁教的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