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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屏香-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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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手腕上的赤血珠,才忽的想起楚徽宫的那一幕。

那道红光似乎并非悄然,而是一个暗示。

浴火的暗示!

若仔细推敲,并不难发现其中的蹊跷。

慕容昭庆再也无法平静:“贵妃……”

“在我看来,楚徽宫纵火之案并非复**所为,”景素欢打断她,“否则,庆娘娘便是与复**勾结的人。”

当时想到这一层时,景素欢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毕竟慕容昭庆没有理由这么做,楚徽宫并无她觊觎的东西,她无需犯这样的险,与帝王作对,不会得到好下场。

可她偏偏这么做了。

纵火之罪,恐怕已成事实。

或者,她早就知道玉屏卷的秘密,所以才出此下策。很有可能慕容昭庆就是趁乱拿走玉屏卷之人。

景素欢顿住思绪,回到正题:“倘若庆娘娘愿意帮我,那么这些我自然也不会同任何人提起。”

她已经说的很清楚,这对慕容昭庆来说无疑是一个要挟,可却是唯一选择。否则以皇帝多疑的性格,景素欢哪怕只是不经意提起一句,都会换得帝王无尽的猜忌。

慕容氏的日子还能好过?

“如何?”景素欢说道,“只要你能让我尽快见到青玉,我现在对你说的话都不会落到皇上耳里。”

景城王府比往日更忙碌。

因为景青玉的伤势,全府上下都提了十二分的精神,然而穿梭回廊庭院的下人连走路都尽量轻踩步子,唯恐惊扰到主人。

从风远阁将景青玉转移回府时,绿庭执意要跟过来,赵已枝深知她意。并未加以阻拦。

但好在绿庭守在景青玉身侧,苏婺与闵行也才轻松些。

翌日午时的时候,景青玉的伤口已经被景州城中最好的大夫处理过,大夫只说好好调理便可,并无大碍。只是。他也并未很快醒来,用药过后,大约也要一两日才能清醒。

绿庭小心翼翼的俯在他的胸口上,听着他躯体内的跳动莫名的安心。

推门进来的苏婺见到这一幕,方想退出去,但绿庭察觉后却叫住了他:“回来。”

她端正坐姿,坐在床榻边朝苏婺看过来:“你们昨日不是已经去江淮了?”

苏婺没有隐瞒:“昨日清晨还未出门,就有人捎了信过来,说贵妃的意思是……切勿轻举妄动。”

绿庭一顿。

听闻景素欢已被禁足,谦云宫的人又被送入刑部逐一审查。还有谁能这时候替她送信?

苏婺瞥见她的神色,当下便解释:“是宛月姑娘的字迹,不知她是用了什么办法,来送信的人好像是刑部的人。”

“刑部的人?”绿庭大吃一惊。

按理说,景素欢不可能跟刑部的人有过多交集,宛月究竟是如何办到的?竟让那些杀人如麻的人替她送信。

她想了半晌也想不明白,干脆不再理会:“留意江淮的任何消息。”

“是。”苏婺躬身行礼后退出去。

绿庭握住景青玉宽厚的手掌,神色却渐复杂。

她冥冥中的感觉,景氏即将会迎来翻天覆地的变故,但究竟是什么,谁也无法预料。

正如同无人预料到离江淮有千里之远的西南郡正在酝酿着一场叛变一样。

陈浚离去悄然。

除却唐锦与路薛,所有人都还以为他仍驻留延卞。可陈浚的确将追雪留下,而自己趁夜离开了。

才出行数里,擦身而过的骁军却让他迟疑了片刻。

勒住了马,他打转回身凝望着自己离开时的方向。

骁军,已经是第四次前往延卞城了。

江培命人三番两次前去搜查“西南王妃”的下落以及寻找劫走西南王妃给西南王下毒的人。

可因得过陈浚严命,延卞城禁止骁军进入,骁军来了多少次便吃了多少闭门羹。江培却抓住了这一点,说羽骑蛮横无理、欲盖拟彰。说得多了,听的人便也多,一切如萧灵玥所想的一样。

下毒谋害西南王、劫持西南王妃的罪名落到了陈浚头上,一面,萧钰还未回到西南王府,一面,陈浚铁面拒绝搜查,更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意。

只是江培这边步步紧逼,陈浚却对这名声毫不在意。

如今皇帝扣押章渠,借章渠刺杀刘云影一事说他陈浚目无天子,野蛮残酷。又着手调集兵马,已然势必要拿下他陈浚。连皇帝都有了要迫害他的心思,他又怎会有闲暇来担心区区西南郡的陷害。眼下要紧的应当是如何对应皇帝才是。

陈浚在昆玉城停留下来。

酒肆里人生鼎沸。他寻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换去华裳贵服,陈浚在人群中并不显眼。

伙计问过他后退下去准备酒菜。

陈浚闲暇便将目光朝对面探去,酒肆对街坐落着一件普通的客栈,人来人往。

虽然装帧朴素但生意出奇的好。

然而此刻,对面一抹身影却将他的目光全部吸引过去。

少女戴着帷帽离开了客栈,她出来的时候站在客栈门前徘徊了一阵子,不知道再看些什么,陈浚看不清她的神情,但透过纱幔他居然能在脑海中描绘出帷帽下的面庞。

那再熟悉不过。

那张脸在他心里不知藏了许久,任何一颦一笑他都很熟悉。

是萧钰!

没想到,久寻而不得,他却在这里遇上了萧钰。

伙计端了东西上来放好:“客官请。”

陈浚取出一枚金子放在桌上,连看都不看一眼。

伙计两眼冒光的捡起桌上的金子,再度抬头时,客人已不知去向。

萧钰徒步在街上晃荡着,毫无目标。

陈浚跟着她兜转许久,半个时辰后,忽的发现她朝城外走去。

昆玉城对来去行人的盘查并不严谨,大多只例行搜了搜身,甚至萧钰出去时,都未被拦下来。

城外的一匹马显然早有人给她准备着,萧钰接过来朝那送马的人点了点头扬鞭而去。

陈浚起先只是牵着马匹随她在街上来去,现下见她倏地策马疾驰,才翻身上马小心翼翼远远跟在身后。

他的速度显然也是极快的,但马蹄落地的声音轻巧得很,并不轻易让人发觉。

萧钰前往姐姐约下的地方,也未察觉到身后的动静。

她一路来的目光顶多落向道路旁的花丛。

萧灵玥刚从山腰下来,妹妹的身影迟迟未见,让她有些担心。

如今,不止是她不得以真面目示人,恐怕萧钰近来也必须那样了。她此时担心的是,萧钰是不是被人发现了?倘若那样,那么嫁祸陈浚之事便没了着落。

一旦再调查萧钰这几日的行踪,恐怕下毒栽赃之事也会随着浮出水面。

毕竟现在,“萧钰”应当还留在延卞城才是,而不是出现在昆玉!

“芜妃,韦录已将账目交出了。”下来禀告的士兵将话传给夙儿,夙儿走过来附在她耳边低声道。

萧灵玥浅浅笑道:“知道了。”

帷帽缀着的轻纱随风缓缓挪移,起落之间,她看到了越行越近的萧钰。暗自舒了口气。

“姐姐。”少女跃下马,欢欣的唤道。

萧灵玥上前挽住她的手,拉着她往山腰走去。

“这是哪里?真美……”萧钰满目的新奇,对这一处的风景颇有好感。绿树环绕的林间小径有别样的婉约,令人心醉。

萧灵玥点了点她的额头:“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然而,往里的风景并不似刚进来时见到的那样绿意葱葱。

明明是同一座山峰,却恍然有两个季节,武场四周的树木飞扬着灿黄的枯叶,每一张金黄都卷起一缕秋风,簌簌落向地面。

萧钰对这样的场景实在熟悉不过。

武场上对战的士兵刹那将她带回到睦远国。

父王曾经也这般牵着她的手来到军营里,看那些勇士的对战!

她在那时看到了多少英勇的士兵,他们手拿长枪,挺拔的身影将小小的萧钰笼罩在阴影里。

“救命啊!”

一声凄厉的喊叫将萧钰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武场中央的少年正被绑在木桩上,给那些初练箭法的人当靶子,很明显他并非甘愿。

他的手臂及大腿上已经钉入几支箭矢,尖端没入血肉,所刺到之处鲜血横流,染了他一身衣裳。

“芜妃饶命啊!”

韦录苦苦哀求着。

话方落音,对面又是一支箭扑面而来,好在有些偏差,从他脑袋上擦了过去。

萧灵玥淡淡笑着:“账目可都交全了?”

韦录急忙点头,使劲挣脱着避开对面的弓手,却是徒劳。

第五十七章 惊觉(1)

那一支急速飞来的箭矢穿透秋风刺入肩胛。

一声闷响,韦录哼了一声,随后便忍不住嚎啕大哭:“芜妃饶命,芜妃饶命!”

“夙儿。”萧灵玥冷眼相对,唤过侍婢。

夙儿转眼抱来几本册子,恭恭敬敬的递给了她。萧灵玥接过来随意翻看了一会儿,又递给萧钰:“你瞧瞧。”

这上面既有新征来的男丁名单,亦有骁军所有的开支明细。江昭叶先前将招兵买马的事情交给韦录和江培来办,派了几名骁军的心腹协理,但江培一直负责训练这一块,不曾插手账目。久而久之,韦录便成了掌管账目的唯一一人。

他是江昭叶的贴身侍卫,虽然年少,但在骁军中颇有些分量。

可他年轻气盛之余,却有些胆小。

江昭叶出事的几日里萧灵玥早就来过,逼他交出骁军所有的账目,起先他软硬不吃,萧灵玥还有耐心派人好言相劝,奈何这小子死活不肯松口道出账本的藏处,萧灵玥只好想了这么一个法子——以重刑胁迫。

骁军本不肯听命于她,萧灵玥后来向江培拿了兵符,才得以号令这个隐秘营地里的将士。

韦录亦是因为她手上这枚兵符才遭了此劫。

他并不知道,私下里江培已经因为江昭叶而不得不与萧灵玥站在了同一战线上,在江昭叶卧床不起不知其所中之毒为何之时,江培根本不敢轻举妄动。江昭叶的性命,便是萧灵玥要挟他的筹码!

“这些……”萧钰翻了翻,眉头不禁紧锁。

账本里所记,仅用于购入战马之用便已花去数石黄金。再加上别的打点,加下来几乎花去西南王府库房里的所有钱财。

萧灵玥问道:“怎么了?”

她不会瞧账本,自小就对这些东西没有研究,可萧钰不同,除却琴棋书画,她几乎样样都沾了几分。

账本她虽然不甚熟悉,却也能看懂。

萧钰还沉浸在意外得知营地的惊讶中。现下又看了账本,几乎晕倒。

西南王府何时有这样大胆的行为她却不知道,且不说私下招兵买马是天子大忌,欺君之罪。而因此搜刮民脂民膏未免也太可耻。

况且西南郡战乱之际,人心惶惶,这样一来只会留下无尽的隐患。

她从延卞城沿路来,已经看见许多食不果腹的百姓,那时本无心管这些,可看见账本上的天文数字。萧钰才突然意识到事态的严重。这根本就是个无底洞,赋税若再一层一层增加,就算是买了千军万马又何能抵挡民心叛变?

父王以前曾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水比天下百姓,舟比天子君王。

“进屋说。”萧灵玥害怕韦录认出萧钰,他一直盯着这边苦苦求饶,难保他不会发现端倪。

夙儿在两姐妹进去之后。命人将绑着韦录的木桩挪开,叫了大夫来替他包扎伤口,却未松绑。

“夙儿姐姐。求您放了我。”韦录一把鼻涕一把泪,他实在不能忍受这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

夙儿轻声笑道:“老实点,否则待会儿再多来几箭。”

夙儿年方二十,正是不畏天地的年纪,又因这段时日主子一手稳握大权,无形中也添了盛气,时常对江昭叶身边的人不屑一顾,特别是江培。

屋外的求饶声渐渐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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