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汐瑶抬头来回视他,满眼提防。
她和冷绯玉说了什么与他何干?再者还不是他激他下去的?
算起来还是他的错呢!
看出她那点怨念,祁云澈浅浅勾唇,不急不慢的说,“现如今你处处被人盯着,若不想再给自己添麻烦,最好与他保持距离。”
“云王是担心我给你们惹来麻烦吧?”汐瑶恨极了,冲他厉色道。
“你以为你惹的还少了?”
没有记错的话,几次三番救她于为难的人,不正站在她面前?
汐瑶被噎得半死,他说的句句都属实,连个回击的余地都没有。
就算她一再嘴硬不稀罕他搭救,没他伸出援手,她根本没命站在这里叫嚣。
可圣意难违,保了命又如何?
来年她就要入这深宫来,纳兰岚、袁雪飞比起当年的袁洛星和慕容嫣厉害千万倍!她小小一个女官,生或死,还不是她们一句话的事……
想到此,沮丧之情瞬间将汐瑶包围。
抬眸环顾周遭,此时她正站在太极殿外的广场的正中,宫闱深深,夜色勾勒出一道道冰冷无情的轮廓,寒风不住的刮来,扎得她的脸生疼。
而眼前,是祁云澈默然伫立,字句将她点醒。
明明他可以什么都不说,又为何偏是他来说……
费尽心机做了那么多,竟是自己亲手把自己推到这一步,今后要怎么办?
紧攥着小拳头,汐瑶登时茫然无措。
一直以来她都凭着几分小聪明,还有前世来预知前路,入宫为女官是上辈子从没有发生过的事,今后就真的只能听天由命了吗?
“放心好了,即便入宫,你的小命也暂且丢不了。”
正是她懊恼非常时,竟又得祁云澈出言……安慰她?
她反反复复的低头又抬头,这次那眼眸再抬起,才发觉视线已经模糊,原是又没用的哭了。
小命暂且丢不了,那是皇上顾忌慕家的忠烈,若她这根独苗死在宫里头,将来史书上对天烨帝的评价里,许就会多一笔苛刻忠臣之后的败笔。
唉……哭就哭吧,她马上就要入宫为奴为婢任人宰割了,不委屈才叫奇怪!
让她干脆利落的去死,她着实不甘也不敢……可想到过的日子生不如死,她苟活着干嘛?
索性不如先哭个痛快。
“死不了又能如何……还不是要给人当枪使……”
翁声翁气的说完,那眼泪哗啦的不住往外冒,小肩头也跟着一抽一抽的,她就是武安侯府无依无靠的孤女,谁路过都能踩上一脚。
原本祁云澈是想问她那日十二辰宴,到底是哪路人马设了那么大一个局要她的命。
眼下看她哭成如此,一张脸花得不像样,往日那张牙舞爪的凌厉劲儿也没了,再也没法逞强,想必也问不出什么。
好在太极殿外,广场宽阔,她就是放声大哭,传远了去,也被风声压住了。
只那模样,迷茫又无助,瞧着当真可怜,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他总觉着她做这一切,为的就是离他远远的。
可这会儿见她哭得伤心伤意,看来是真的不想入皇宫,怕是父皇把她指给其他人,没准她寻死觅活更加厉害。
思绪止于此,他心里到底是舒服些了。
再望回跟前这不顾形象的,人是觉得好笑又无奈得紧,眸中闪过几许幽芒,道,“事已至此,既你知道宫里不比外面,来年更要收敛你那横冲直撞的性子,今日得此一番,皇后与皇妃二人已经明白了父皇的心思,不会再对你多有刁难,况且……”
得他一顿,汐瑶使劲眨了眨下眼,把眼泪挤干,定定的盯着他瞧。
总算晓得要向他取经了。
看她虚心受教的意思,祁云澈才继续道,“你为人鲁莽,树敌无数,光凭那些小手段小聪明就想避开杀祸,根本不够,更别提你想要独撑门户。终归入了宫,外面的人手再长也伸及不到,你的小命自然也保住了,至于其他的……待绯玉送嫁回来,他若原意为你解围,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听他一通话,汐瑶才反映过来,方才他问那天城楼下她和冷绯玉说了什么,原来是这个意思。
京城里多久没有闹出劫狱这样大的事?
偏又被她遇上,连自家马车都被射成蜂窝。
再者祁云澈和冷家本就是一道的,有些话糊弄个路人还成,怎骗得过他?
只不过事关张家造反,又与她慕家牵连无数,她自然要小心谨慎。
此事确实单靠自己寸步难行,她也想要借助外力,除了陈月泽之外,冷绯玉是她第二个愿意相信的人了,要告诉他的话,那么早晚眼前的人也会知道……
沉默片刻,汐瑶思绪着,看祁云澈的眼神也变了一重。
那还含着眼泪星子的眸里,光华流转,也不知又在打什么主意。
“想清楚了再说。”
就在汐瑶犹豫着是否要跟祁云澈坦言时,却得了他微沉一句,人是不禁‘咦’了一声,难道他看出自己的想法?
先前他还想知道,为何此时又叫她想清楚?
“如今你最该担心的是入宫之后,先依附于哪宫,外面的事与你关系不大,况且父皇有言在先,早晚还是要与你指婚的,只现在时机不宜,便只能让你入宫做个女官了。”
早晚还是要指婚?
汐瑶一听,小脸忙是一紧,满身的刺又对祁云澈竖了起来。
见状,云亲王面子上哪里挂的住?说了半响于她有益的话,竟还是得个防备十足的脸色。
再望她爬满泪痕的脸孔,转而,他星眸眯起,诡谪一笑,“是不是本王就说不准了。”
言毕,不待她再多反映,他便转身行去。
汐瑶还低头沉思于他复杂的话语中,只想着皇上还是要与她指婚的,但那人是谁,而今连祁云澈都难猜度了。
说来亦是可笑,人生不易,竟还要原本将娶自己的人来提点。
只怕他心里也在得意,好端端的王妃不做,到头来把自己折腾进宫当奴才,待他将来登基,她还不是要在他眼皮底下三跪……九叩……?!
蓦然!!
汐瑶总算洞悉关键之所在,连忙提起裙摆一阵小跑追上去,顾不得其他,抓住祁云澈的大氅便问道,“王爷,倘若将来皇上没有给我指婚,而你……”
心底的话差点脱口而出,她还没忘记这里正是杀人于无形的深宫!
可紧紧拽住他的衣袍,那手……怎样都无法松开。
“你想说什么?”微微侧头来瞥了她一眼,祁云澈语色清冷,不胜孤寒。
问他可是会放她走?
许是被他那不同此前的眼神冻到,汐瑶张了张小嘴,不知从何说起。
他对她的心思,在祁璟轩辰宴那夜也明了了,只再多的他不愿给,她也索性不要,而今他还只是亲王,将来继承皇位之后呢?
就是纳她做一个小小的妃嫔,关她在深宫一辈子都是可能的。
她怎会去奢想忤逆帝王?!
紧抓着那衣袍的手,也在想通了这些之后轻易的松开了,然而就在这刹那,忽闻祁云澈松动了唇齿,“我不知道。”
那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以至于汐瑶还以为自己生了错觉。
抬眸寻看向他时,却见他俊庞上神色不定,眸光微闪,似是因为她的话而……困惑?
她还从没见过祁云澈这般表情,然而没等她仔细将那神色分辨清楚,他人已经决然回身,这次是真的大步远走而去了。
他说……他不知道?
呆呆站立了会儿,得一阵冷风把汐瑶吹醒神来。
打了个冷颤,她再定眸,祁云澈早就远走得只剩下一点轮廓,再四下望望,这偌大的广场只得她一人,周遭尽是漆黑,说不出的诡异。
不由的,汐瑶缩了缩脖子,又伸手胡乱将脸抹了几下,跟着快步往牡丹楼行去。
却始终没发现,就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祁璟轩静静僵立了良久……
……
天烨二十七年,十二月初九。
千秋宴上,祁尹政指婚祁煜风与璃雅郡主张清雅,故此,煜王一派势力大增。
而与此同时,传武安侯府慕汐瑶因‘为父守孝三年’之说,太极殿内触怒圣颜,来年入宫为女官,生生世世为皇族尽忠!
……
过完千秋节,京城中无论官宦之家,还是百姓,都开始为将至的年关忙碌起来。
因得了圣旨之后,汐瑶就在宫里狠狠的哭罢一回,故而这些时日她自个儿到不觉有什么,反倒是梦娇姨娘,四婢,还有张嬷嬷,成天长吁短叹,愁眉不展。
就连苏氏都憋不住来看了她一道,免不了念叨一番,分家也罢了,怎还要委屈自己守孝,将此生都赔进宫里去。
汐瑶只与来人客套几句,心里却顾忌着二叔,还有苏氏的父亲。
如今她能信的人不多了,当日她在城中遭明目张胆的夜袭,虽没有证据,但依着那缜密的行事作风,除了张家还能有谁?
在确信慕家参与了造反之后,汐瑶就打定主意,趁三王争储激烈时,将此当作功绩一件,依附其中一方扳倒张家!
条件,自然是保她武安侯府上下周全。
这当中首选,自是冷家。
只她从前过于鲁莽,以至逆转皇上心意,既然连祁璟轩都误以为她和冷绯玉有私情,皇上当然也会这般想,倘若此事还寄望于他们几个,不知可会引祸上身。
没准皇上真的会将她随便指给哪个可有可无的大臣,再找个借口外放出去,她此生的命运,更加悲惨!
祁煜风将娶张清雅,与张家的关系密不可分,加之此人阴险至极,论阴谋算计,汐瑶绝不是他的对手。
最后,就只剩下她根本不了解的祁明夏。
她思前想后,举棋不定,年关前唯独此事将她困扰,待到年关后,她蓦然忆起二月初开春来就要到西郊行宫学习女官礼仪,接着便是入宫,再想那宫中有纳兰岚、袁雪飞等人,之前那点忧国忧民的心思也都被打消了。
转眼,正月十五,上元节。
……
这天一早,宫中与武安侯府来了好几道赏赐。
纳兰皇后,袁皇贵妃,还有冷淑妃,三大家族,一个都没落下。
汐瑶还没忘记祁云澈对自己说的那番忠告。
前世的她在深宫中虽过得无知又糊涂,却是知道那宫闱争斗,你想独善其身是绝对不可能的。
顾忌到如今沈家的立场,汐瑶心虽想往将来得势的冷家靠,人是不得不先从了纳兰岚。
况且除非将来当皇帝的人是祁煜风,纳兰家应该不会受太大的牵连。
坐在镜前任由四婢为自己梳妆打扮,汐瑶心里做着权衡。
她好端端一个王妃头衔都能被自己折腾成女官,那祁煜风手段狠辣,又得张家助势,为何做不得皇帝呢?
到那般时候,没准她还要调转头来,不耻向二叔一家示好呢……
思绪罢了,她人是回过神来,再定眸审视镜中的自己,接着不由瞠目!
那镜子里的人儿珠围翠绕,通身珠光宝气,看上去真是……真是富贵逼人,吉祥如意!
是说觉得这脑袋沉得不像话,她压箱底的金钗和花鈿都被这四个丫头倒腾出来给她袋满了吧!
还有那妆容,虽算不上多浓重,但也比从前娇艳了许多,只稍一抬眼角,竟是说不出的媚和柔情!
重生之后,她就从未做过如此妆扮,由此汐瑶早就习惯清淡的自己,得这一见,倒先把她给吓到了。
打量完了,她才笑着对四婢打趣道,“你们这是担心姑娘我入宫之后被极尽刻薄,再过不上好日子,故而今日更甚从前,好吃好喝好穿好戴的伺候着吧?那衣裳呢?给我瞧瞧衬不衬得起这满头的宝贝。”
她慕汐瑶想不引人注目,也被死死盯上了。
许是最后一个在宫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