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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恨刚才那一下没将他砸——
汐瑶‘啊’了一声,总算反映过来,她竟将那支好容易回到自己手里的蝴蝶钗扔了,还扔在祁云澈的……头上。
……
一夜难眠。
第二天汐瑶起身时,已是日上三竿。
外面的雪桂听到她唤,走进房来时,见到姑娘那一双青黑的眼,面色更是不好,还以为她仔细着了夜风,病了。
汐瑶没拦住,愣是让四婢去请来大夫为自己把脉。
张嬷嬷闻声从大厨房那边赶来,闻得大夫说,她这是思虑过多,体内还有些火气,许是天气太过燥热所致。
得知并非大碍,几人放下心来,将午膳的菜改清淡些,汤也要降火的,汐瑶见她们一阵忙碌,索性由着去了。
昨夜折返回冬霜院去寻她的钗,各个角落都找遍了,就是没有!
为此还使人唤了沈瑾瑜来,从前厅酒宴拿出生生拨了十个下人给她找,只差没掘地三尺。
结果不但叫人失望,还给二哥哥借故奚落了番,她心里的火气怎能不大?!
罢了罢了,汐瑶烦躁的宽慰着自个儿。
她的孝心爹爹泉下有知便好,若真恼了她,尽管入梦里来,拿家法收拾她一顿吧!
……
在珍华苑里闲得小半日,总算有好消息来。
陈月泽的亲笔密函,犹如一场及时雨,灭了汐瑶那把烧心火。
此时的他已在河黍军营呆了三个月,从小小的陪戎副尉,升做致果校尉。
更多有时候,在张悦廉的身边做事。
而凭他的本事,和自身背景,不但河黍节度使张大人对他欣赏有加,据信上所言,他竟还被张悦廉的嫡孙女看入眼了。
提及此事,陈月泽焦头烂额,无奈得向汐瑶求救。
这远水救不了近火,慕小姐也只能借他抒个怀,图个开心,倚在软塌上乐不可支。
可看到陈月泽提起张家在河黍拥兵自重,更有暗中招兵买马之势,确实多有可疑,汐瑶的神色也跟着凝重起来。
放下信,她暗忖,自古地方节度使手握重权,可皇帝却又不得不依附着他们为自己守卫边疆,抵御外侵。
撇开京城三大权贵之家,若去到河黍,只怕也是要对张悦廉礼敬三分,不敢怠慢。
太宗帝对张家亦是早有防范,未允张家任何一人留任京中。
由此想来,张恩慈这颗棋,虽不经意,更看似渺小,她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细细算了算,南巡后,汐瑶好像让那对母女舒坦太久。
如今大哥哥的婚事已成,是时候该把离开前定下来的分家一事办了吧……
张氏之死,谁之过?
处暑后十五日,乃为白露。爱殢殩獍
眼瞧着就这样转凉了,那天色也阴嗖嗖的暗,风里尽是萧瑟。
沈家大公子尚公主已经过去十多天,两王相争暂且消停,京中最大事,便得璟亲王主持的秋试。
这些和汐瑶都不相干。
南巡回来后,她亲自去国子监告了学,再由大长公主祁昕做主,让从前在宫中陪伴自己的三位教养嬷嬷,去到武安侯府教她真正的贵女礼仪骁。
至于琴棋书画方面,更有慕坚为她亲自挑选先生,每日对她悉心教导。
虽不知皇上会在何时指婚,但对于汐瑶将来归属,众人心中都有了几分拿捏。
无论前世今生,他们都以为武安侯府的嫡长女能当个王妃已是祖上积福,却不想最后她还能成个皇后呢咱。
指婚的事汐瑶不得闲管顾,暗暗宽慰自己,放平了心,先把分家妥贴办完再言其他。
这天过得午时,再回慕府。
……
大祁极注重仁孝,故而分家是件大事,为官三代、五品以上在任朝臣分家,更要上报大理寺。
慕家两代忠烈武将,第三代嫡长女如今正得圣宠,自然少不了走这步骤。
早在汐瑶伴驾南巡途中,慕坚就初拟了‘阄书’送大理寺少卿亲自审阅,阄书中将慕家的祖业、钱粮,门户债负仔细列出,更要详述分家原由等等。
一切经大理寺派专员核查之后,再翻黄历定下分家之日。
这过程说来繁琐,但有了官府的文书,便是重保证。
大祁法令中更有规劝曰:“自定阄书后,勿得争长竞短。”
对于顾虑慕家是否有参与张家谋逆的汐瑶来说,即便将来她阻止无能,至少能凭此试着求个自保。
慕坚是个干脆利落的人,初拟的阄书汐瑶回来后也看过,对巨细分配甚为满意。
只现下还有一个问题,亦是官府为难的地方——武安侯的世袭爵位。
慕家两代武将,手中自有兵权,皇上在意,如今对储君之位争得激烈的皇子们也在意。
若在分家之前,皇上给汐瑶指了婚,这兵权自然也就收回了。
可而今圣意迟迟不下,按理说此时要分家,承袭爵位的人选就得先前定下,递折子给皇上定夺。
武将世家若想承袭爵位,少不得领兵打仗,沙场上保家卫国。
对于此,如今的慕家实在无人有那本事。
汐瑶一直想远离京城权利聚集之地,做个闲游天下的逍遥人,对爵位没有兴趣。
慕坚是个老学究,慕凛战死巫峡关后就当众表示过不会承袭。
剩下一个慕少隐,最不成器,嗜赌和好色,早就传遍全京城!
再说到带兵,就是他敢,皇上定也不敢!
由是汐瑶和慕坚更有共识,自个儿宁可什么都不要,也不能让慕少隐承袭了爵位,丢了慕家的脸。
……
汐瑶带了四婢和张嬷嬷一道去,心想若真要在官府下文书之前先有商议,她身边有自己的人,底气也足些。
刚下马车,候在门外多时的柳舒立刻笑着迎上来,“大姑娘回来这么久都不到府上走动,不止柳舒时常想念姑娘,昨儿夫人都还提姑娘起来着。”
听这语气是有多生分!
单从柳舒对自己的态度,便能猜度出府上若干人是如何看汐瑶的,更别提柳舒是二叔母身边的贴身大丫鬟了。
她也懒得点破,跨进府门,随着笑道,“还不是南巡数月,身子有些吃不消,回来又得大表哥尚平宁公主,少不得我帮衬着,这些日子才是喘过气来,我倒是也想来看二叔与二叔母,心里更惦记婵儿妹妹,记得我在府上小住的时候,夜里她可是不时就要跑来梨香苑,和我说一宿夜话呢。”
闻汐瑶不经意般提起她小住那段时日,柳舒略有一僵,总算想起她的手段和心思。
也才蓦然反映,自己之前同她客套那些,不正表示夫人与大姑娘的疏远?
又逢分家这尴尬的局面,当即,柳舒急得脸都***起来!
心里忙不迭的狠骂自己,再掩饰的一笑,对汐瑶恭敬道,“老爷与夫人去寻三老爷了,两位姑娘都还没下学,不如大姑娘先去花厅小坐一会儿?”
看柳舒神情变化,汐瑶只与她一抹大方的柔色,“不了,张姨娘可在?我到她园子坐坐。”
既然这府上的人都知道她慕汐瑶是个怎样的人,她还有什么好遮掩的?
这下柳舒更加为难,却又不能不从。
就连跟在汐瑶身后的四婢和张嬷嬷都心生疑惑:好端端的,姑娘又要去招惹那张氏作甚?
……
慕家长房和偏房的争闹,在京城里早就传开了。
张家固然势大,遗憾这里是皇城贵地,离河黍远着呢!
这些天张恩慈和苏月荷的宅院之争,不比两王相斗激烈,算起来一半一半吧。
听得多了,汐瑶有时候也会想,到底自己做的是对是错?
原先苏月荷是个多慈善的妇人?如今变成这样,或多或少有她的原因在……
梅园不失为个清静风雅之地。
汐瑶跨入,就见张恩慈安逸的坐在园中的摇椅上合眸小憩,更是懒洋洋的吩咐凝香去盛一碗桂圆甜汤来喝。
“姨娘这日子过得真是清闲,汐瑶见了都羡慕得紧。”
闻得那熟悉的声音,张恩慈惊得睁开眼,一双防备的眸子紧紧定在汐瑶身上!
也亏得她反映够快,面上的怨毒和惊恐转瞬即逝,跟着便勉勉强强的笑了出来,假作悠闲的问道,“许久不见大姑娘,气色瞧着越发的好了,这日不是与老爷夫人谈分家么?怎想到我这梅园里来了?”
说罢,她又吩咐已经吓得僵站在身边的凝香,“去盛两碗甜汤,再拿些小点心来。”
莫说如今沈家如何风光,就是汐瑶在南巡路上的事,张恩慈都听闻不少。
眼下这丫头风头正劲,更没准就是将来哪位王爷的王妃,凭她的本事,自然能爬多高爬多高。
硬碰硬对张恩没好处,再者,也没有那个必要,说几句好听的话能缓和关系,反正又不会死。
对她如今的心情,汐瑶还是明白几分的。
她腹中孩儿已经没了,除非能一鼓作气将自己弄死,否则她也只能笑脸相迎。
遗憾,汐瑶不会给她这样的机会。
让四婢和张嬷嬷在园外候着,汐瑶没在园中多停,直头直路的往前厅内行去,只道,“园中风大,我去里面坐。”
张恩慈对她这不客气的举动感到错愕又不满,不由撑起半身来,张了口想说些什么,忽的有念头在她心上转了个弯,忙也笑着站起来道,“大姑娘来得可巧呢,我在外面呆了小会儿也觉得有些凉。”
说罢就跟着进了屋。
汐瑶在前厅内落座,张恩慈后脚跟进,转身想和门,却被她制止道,“我就是来与姨娘闲聊几句,关门作甚?”
听这口气,已经不似刚才那么亲和了。
张恩慈是明白人,回身来笑道,“瞧我,不是想着姑娘方才觉得有些凉么?”
“最凉不过人心。”环视这厅中布置,汐瑶如与她话家常般说道,又问,“姨娘,你说是吗?”
这会儿子,张姨娘不想笑了。
她盈盈走到汐瑶右面的香榻上坐下,一只手弯曲撑在小桌案上,前身微向汐瑶倾去,那张柔媚韵味十足的脸容上,阴狠的寒意毕露。
“自打我入慕府来,与姑娘几番交手,彼此的手段都见识了,我却是不明白,姑娘到底图个什么?如今整个大祁知道武安侯府的,都知道嫡长女将来是要当亲王正妃的人,姑娘这不依不饶的,不觉自降身价么?”
看到张恩慈现出原形,汐瑶回她一记清淡眼色,就将她无视了去。
“我又没疯,没事搭上自个儿的性命与你玩得这样大,张恩慈,你就没想过为何么?早我就说了,与我斗,你还没那个资格,我慕汐瑶从没将你放在眼里,你觉得自己有什么能让我看得上的?”
得她一说,对面的女人果真敛下神色,沉思起来。
汐瑶不想同她打哑谜了,嘴角倏的一提,“河黍张家,居心叵测,都该死!”
这声音她刻意压低,却因此更多出令人不寒而栗的绝狠。
张恩慈应声弹立起来,先向大门敞开的外院看了眼,接着又惊又骇的瞪住她,全身更难控制的颤抖起来,半响才从唇间挤出一字,“你——”
“别问我如何得知,总之我已经知道了。”
才是转瞬,汐瑶恢复常色,前一刻在她稚秀脸庞上的那丝狠厉,再寻不到踪迹。
此时,她皆淡然。
垂下眼眸,将放在一旁绣得一半的丝绢拿在手中细看,汐瑶漫不经心的说来。
“你于张家在京城的作用,我一清二楚,这就是我助二叔母压低你的原因,不过……”
抬眸,她又再看了惊恐未消的张恩慈,笑了一笑,继续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你对我的价值,也很大。”
收到陈月泽的信之后,汐瑶难掩心中之喜。
但同时她更不能忽略之前的那个顾虑。
到底慕家有没有参与到谋反中?
若有的话,是只有二叔一人,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