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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湛露与独眼,还有那面部表情僵硬的家丁面对面,所以也只有她一人能直接感受到那种说不出的诡异之感。
于是她觉得姑娘这做法对极了!
且不说沈家唯利是图,颜家行事不按章理出牌,贸然接受他们的好意,你怎知他改日会问你要什么?
岂料未等她开口回绝,独眼老者又道,“慕小姐勿疑,我家主人受故人之托,且有言在先,此礼小姐收与不收,都与颜家互不相欠,再者这并非贵重之物,老奴劝小姐收下,兴许很快就用得上了。”
他说罢,身旁的家丁便将手中之物送上。
湛露是见过世面的,低眉望了眼,那托盘中的物件被绣工堪称绝妙的紫色绸缎覆盖,表面有些凹凸,不乏规则,好像是……衣服?
单看这上面的盖布都精美如此,真无法想象里面的锦衣华服有多贵重。
出神之余,再听始终未露面的汐瑶道,“既然如此,烦请带我转告,劳你家主人奔波,这礼我就收下了。”
湛露接过托盘,独眼和随行的小厮走得干脆。
“姑娘才说颜家深不可测,避之则吉,为何还……”菱花蹙眉不解。
“那老者不是说了么?”
握着雕花木梳,汐瑶漫不经心的顺着自己的发,思量道,“颜家也是受人所托,我又何必扫了这份的脸面,况且老者将话说得太满,将我后路都堵死了,不接反而显得小气,这礼接了也无需还,傻子才不要。”
“万一是诡计呢?”展露行了进来,将手中的托盘放在桌上,脸色也有诸多顾虑。
放下梳子起身来,汐瑶转身,一边道,“连慕容绝都要给颜家几分薄面,断没道理到了我慕汐瑶这里就故弄玄虚,能在背后驱使他们的人更加厉害。”
来到那托盘前,她扯起覆盖在上面的紫缎,呈现于眼前的是两套一模一样的桃红色衣裳,连那相同的首饰都备得齐全。
菱花与湛露稍有一愣,这分明就是哪个大府大院里侍婢才会有的衣裳和装扮吗?
却听汐瑶脆声笑起来,“果真不是什么贵重的。”
没隔多久,慕容嫣的贴身丫鬟被使来传话,说明日她家小姐做东,请皇子和女眷们去往汤山赏玩。
中州乃祁国第一州,圣驾到此,少说要逗留四、五天,也算做此次南巡长时间劳顿的缓冲。
她们这些小的不必时时陪在皇上身边,地方上也自会有人作陪,找乐子给他们消遣。
想不到慕容嫣这么快就出手了,汐瑶坐在窗边透气,再望那搁在桌上的两件衣裳,似有所想……
……
次日,一众皇亲贵戚们轻装前往中州极富盛名的汤山。
随行的只有几个的慕容家丫鬟小厮,加上一队神策营的人马,算下来统共四十余人。
汤山距离州府仅二十里,因山中多温泉而得名。
早前慕容绝刚担任刺史时,便将中州最好的工匠都聚集于此,日夜赶工,在半峰上修建了一座格调清雅的山庄,以此享乐。
神清气爽的好天气,众人心情大好,沿着那清幽的山路,一边攀爬,一边赏阅当中的风景。
行了半个时辰有余,先前兴高采烈的祁羽筠等人便开始慢慢放缓步子,更忍不住怨声载道,走不动了……
汐瑶看在眼里,乐在心上。
幸亏她在慕府居住那段日子,养了身体,又勤加练武,否则以她从前那弱不禁风的身板,只怕不比那些女眷好多少。
她脚程不拖,走在队伍中段,与祁璟轩等人离得不远。
就在她不经意抬眸间,见到冷绯玉正回头向自己望来。
那一瞬四目交接,他显然刻意停下来在寻她,也不知他那复杂眼色中掺了什么意思,登时让汐瑶想起昨天在颜家院中与他的对话。
她一时局促,想也不想便回瞪了他一眼。
冷绯玉得她一记厉色,面上未有表示,却也没同从前一样和她隔空开战,竟又转了身,继续大步攀行而去。
这反而让汐瑶感到诧异,心说难不成经过昨天,他那要娶自己的心思真的定下了?
这人也太过干脆了吧……
吃味之余,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不免又叹,他倒不愧是武将,爬了好一会儿的山,步伐沉稳,连气息都没乱。
站在一群训练有素的神策营精兵中,定南王世子仍能够鹤立鸡群,貌似嫁他也是不错的。
才想完,汐瑶又闻有人在唤自己。
移眸寻去,见祁璟轩站在不远处一略显平整的空地上,笑着唤她快些。
今日无邪的璟王爷穿了一身月白长袍,墨发高高束起,俊颜上洋溢着亲软的笑容,比那初绽的阳光还要朝气。
站在他身旁的是祁云澈,他自来表情就少,这却不足以折煞他天生的俊美和清贵的气质。
有趣的是,他竟然用和冷绯玉看汐瑶的相似眼光看着她。
汐瑶微有一怔,却忽的生出感悟。
今生与前世早已不同,何苦纠缠,何苦难以忘怀?
她既要改变曾经,就该先抛弃曾经!
这般想着,汐瑶遂弯了眉眼,对他二人融融一笑,那少女明媚,温秀柔美,柔细的黛眉舒展出宽豁的情怀,如水的美眸,顾盼生辉。
只那一笑,不小心就让谁的心被惊鸿掠过,久久难以平静……
“七哥哥,你可有觉得今日汐瑶特别美?”祁璟轩目不转睛的看着汐瑶,他从不刻意掩饰,美就是美,连夸人都直接。
望着一步步向这面行来的慕汐瑶,祁云澈并未回答。
只见那女子身着素雅的鹅黄淡色纱裙,从装扮上来说,自比不上那些宫廷贵女。
可就是她这般淡,却能让人一眼就能在所有人当中寻到她。
莫非这也是她的本领之一?
“或许……”
祁璟轩正欣赏着今日格外亮丽的汐瑶,忽听身旁发出这么个飘忽的声音,侧身去望,却见祁云澈已经走远了。
而离他们最近的袁洛星,好容易追赶上来,本先上前与之搭话,却听见祁璟轩在赞汐瑶,当即那心头便五味杂陈,滋味难明。
蹙眉回首向那女子看去,一团怨毒的火焰,腾然而升……
……
又得将近一个时辰,总算来到半山的庄子前。
此处已经很高了,故而风景极好。
站在山庄正门宽阔的平台前远眺,先是那层层绿色如被渲染了般慢慢的往山脚延伸下去,再望见那宽阔的通天运河。
通天河由西北面斜入大祁,经过几百年的修凿改建,如今在中州府可乘上大船,扬帆起航,五日后便可达烟雨城。
南巡到此,下半段该走水路了。
视线穿过波光粼粼的通天河,依稀可见白云下的中州府。
青山葱郁,泉水声跳跃,鸟儿在山间幽鸣,那鼻息里嗅的都是花香。
却与在这山中,水中,藏了这么一座庄子,实在妙极!
此时里面早就布置妥当,众人又因攀山流了一身香汗,慕容嫣也不拖沓,招来侍婢领大家入庄整理,享受天泉美妙,再用午膳。
……
山庄内多有单独的竹舍,这些竹舍不规则的错落在山中,谁住何处,由谁伺候,都早经由慕容嫣做过周详的安排。
“姑娘请在此间浴汤,里面有换用的衣裳,若姑娘不喜欢,大可告诉奴婢,奴婢会为姑娘再换其他的款式。”
一个穿着桃红色衣裙的侍婢,将汐瑶引到她浴汤的别致雅间。
这竹舍不大,四四方方如小盒子般,里面除了崭新的换洗衣裳,容人小憩的贵妃椅,还有一套精美的茶具。
汐瑶将这些扫视之后,对那侍婢温和一笑,“不必这样麻烦,我很满意。”
心里琢磨着,没想到菱花扮个丫鬟也是似模似样,只不过像她这样国色天香的,如何都不该在这里伺候人这般糟践吧……
所以她决定下山时定要将她一起带走,不过话说回来,湛露跑到哪里去了呢?
菱花替汐瑶更了衣,换上沐浴用的宽大的缎袍,“那么奴婢就在外面守候,姑娘放心沐浴。”
她这话的意思,便是所有的危险都已尽除,而且保不准,待会儿汐瑶还能看场好戏。
说罢,便心照不宣的走了出去。
攀山不易,汐瑶早就想洗去那一身黏腻。
既然得菱花所言,她自然放了大心,赤脚从竹舍另一扇门走出,来到泉口边,褪下浴袍,将自己浸泡在其中。
耳边泉水声叮咚作响,丝丝缕缕的雾气将她环绕,那泉水比起平日沐浴的热水要烫热许多,不过由是如此,更能为人解除疲乏。
闭上眼,她靠在池口边缘,放松了所有防备,长长的,吐出一口不知紧提多时的气。
殊不知早有一人等在此地,正是她昏昏欲睡之际,蓦地扬声道,“肤如凝脂,发如墨玉。”
那话语声清幽如兰,高洁自傲,却着实将汐瑶吓了一跳!
惊醒!
她睁开眼来,双手护住胸前,甚至不确定方才那是她产生了错觉,还是真的有人?
全赖那声音太飘渺,她根本听不真切。
至少此刻全然清醒的她没有看见任何身影。
欲大声唤菱花,却与此时,那人又道,“我既能在此处,又可会怕你唤她们来?何况你那两个暗卫也不过如此,我一早就在这里,她们却没发现,看来沈家也不过如此。”
好狂的人!
出现便把沈家损得一文不值,不对……他似乎先夸了她的?
不对!!!
那他岂不是将她的身子看得一干二净了?!!
“谁在背后做这等不耻之事,还妄狂妄自大上了,那脸皮是城墙做的吗?”
汐瑶一吼,就得一影从她右侧那块巨石后移了出来。
同时反驳她道,“本公子比你先到,却被你扰了清静,故而是你无礼在先,况且本公子夸奖你,也亏得你姿色不错,那副身子也还过得去眼,否则岂不扫了这天的雅兴,白白污了本公子的眼?”
“你——”
这还是汐瑶重活之后,第一次被人气得说不出话来。
定睛看去,她才发现那人坐在轮椅上,且是侧对自己,根本就没拿正眼瞧她。
他大约二十左右,俊秀的面庞隐隐流转着浮躁的邪气,浅紫的华袍,衬托得他气质高贵、风度翩翩。
看第一眼是温文如玉,第二眼便让人觉得他冷漠清绝,不近人情,说起来倒与祁云澈像一类人。
只不过那张毒嘴,简直不是一般的……
“我?”转过头来,他一眼不善的瞥向汐瑶,“我在此等你多时,这一早上的大好光阴,全被你耗费干净。”
“你方才不是说我扰了你清静吗?!”
汐瑶气得往那男子身上拂打水花,他却纹丝不动,都不知那轮椅是如何驱使的,就见轮子往后一转,被他轻而易举的躲开了去。
虽气急,汐瑶却没被冲昏头脑。
将自己颈子以下全部没入泉水中,她怒瞪着那凭空冒出来的刻薄家伙,再望了望他残疾的腿,眼中忽闪了下。
“我说是谁一早废那么大劲在这藏着掖着,原来是颜家见不得光的大少爷,莫不是得你两件破衣裳,昨夜辗转难眠,今儿个要同我讨回去?无论我们慕家还是沈家,待人都极其大方,不若找原样,多还你十套如何?”
说罢,却得他冷哼一声,那魅色流转的眼眸再度投射过来,罩在汐瑶身上,他毫不留情道,“你倒会现学现卖,只就这点小聪明了,依我看蠢得不像话,若不得他保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冷眼旁观,看她们生不如死
他?
闻言汐瑶心头兀自一提!双眸灼灼的盯着颜家那毒舌公子,“他是谁?”
这个人能使唤颜家,必定凌驾在他家之上,且还帮了她,思绪转到此,汐瑶才反映过来!
昨夜得了那两套衣裳,菱花与湛露漏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