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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汐瑶抄了半天的经书,肚子早就饿了,根本没兴致和慕汐灵争执,寻了旁边一颗较为平整的巨石上一坐,闲闲的道,“你也怨不得我,今枉你母亲在日出门前还特地弯下腰来同我示好,要我提点着你,哪知你不识好歹,有这般下场,亦是你技不如人,唉……”
她摇头,颇为怜惜的模样,神色间却尽是淡漠,“本按着你母亲的手段,要给你寻一户门第不错的嫡出子嫁了,想来应该是不难的,偏你不安生,这宫里可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自在佛堂被皇后下懿旨赐婚后,慕汐灵简直生不如死,想到自己要嫁给宋成远那三教九流的窝囊废,心都被烧成灰了,更要忍受旁人频频投来的各种眼光。
眼下等到慕汐瑶,她一时心潮翻涌,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再得她不咸不淡的奚落,那心火噌的上窜,连话都不愿多说,几步走上前,扬起手便要打人!
汐瑶这几个月的功夫不是白练的,眼疾手快的抓住她扬过来的手,从而站起来,紧拽着那纤细的手腕,她再笑着道,“三妹妹何须动怒?你连那只价值连城的翡翠镯子都舍得赠给不识得的公公,求人办事,就没想过它会成为反咬你一口的罪证么?!”
算起来也是宋成远有本事,短短的时间内,能把那领他去佛堂的小太监找到,更将那手镯弄到手,今次也该他高攀,这门婚事是他应得的。
“是我算不过你,我认了,可是慕汐瑶,你别以为如此就能算了!”不顾手腕吃痛,慕汐灵红着眼道!
“哦?”看她还有力气顶嘴,汐瑶笑意更浓,挑眉兴致的问道,“不知三妹妹还有何高招未使出来,姐姐我倒想见识见识,不过就是不知道可还有这机会没有,方才来时我已听说了,大长公主会择最近的吉日为你说亲来,妹妹啊,你可要赶紧些,莫要让姐姐失望。”
话尽,慕汐灵眼中不知转了多少圈的眼泪终是夺眶而出,美人垂泪,姿态不胜娇柔,叫人见了都心疼。
汐瑶取出丝绢为她擦拭,慢条斯理的说,“你母亲当日在凌翠楼设计毁我清白,与她恶毒比起来,我只为你寻了个略混的夫婿而已,且还是你自找上来的,你应当知道的,母债女偿,这很公平。”
母债女偿,确实公平。
假山后,被宫女那声尖叫吸引至此的冷绯玉和祁云澈撞见这一幕,再听此女沉着冰冷的说话,不由相视了一眼,各自眸色中萦绕不断,光华流转,心头不约而同的起了涟漪,似有些惊艳?
好一个有仇必报的慕汐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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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今往后做个强者,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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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宴的喜乐声未曾间断过。爱虺璩丣
悦耳的丝竹声,跟随莲台初绽的荷花的清香,迎着轻风散开传至宫中各处,深邃的苍幕中,星辰闪耀,莹润的光芒,为这座冰冷无情的皇宫添了一抹柔和的色彩。
阴暗处,人心不胜伤情。
慕汐灵是没有道理对汐瑶兴师问罪的,本就是她使坏在先,而今轮到她嫁给宋成远,那也只能说那是自食恶果。
她怒气冲冲的等在这里,结果还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峥?
得了汐瑶毫不留情的奚落风凉后,饶是有多不甘心,也得流着眼泪转身走了。
收拾情绪,强颜欢笑,她可是才子宴还未开始,就得赐婚的第一人。
站在夜色中,借着月芒看慕汐灵的背影越走越远,汐瑶忽而觉得失了趣味客。
她有颗二十四岁的心,却要和十三岁的丫头较劲,不是欺负人家么?
慕汐灵设计她故而不对,她反击也合情合理,可这会儿子瞧着那郁郁的身影,大抵前世仅存的善良作了祟。
竟真的生出了些许同情……
“唉……”直到慕汐灵的身影完全消失,汐瑶才长长一叹,连那单薄的双肩都垂下。
她何尝不是身心疲惫?
“我也不想的。”
“做都做了,还有何‘想’与‘不想’之说?”
她无可奈何的话才说罢,就在她身后极近的地方,倏的发出个声音来,汐瑶被惊得凭反映就回了头,转身的瞬间实则已经识出那平平音色的主人,可已经来不及了。
祁云澈就站在她的身后,抬手可触。
他一如从前,隽容上表情从不多,波澜不惊的深眸纯黑如凝墨,里面藏着怎样的秘密,也许这世上本就无人有本事解开。
无疑他也有着过分俊美的相貌,只不同于大祁第一美男沈修文的儒雅斯文,也不似冷绯玉的凌厉逼人,更与陈月泽的亲和柔软全不沾边,而他的弟弟祁璟轩的灵性和纯澈,在他身上毫无痕迹。
祁云澈有的,是与世隔绝的淡漠。
汐瑶眼前的他,是她心中十年前的那个他。
退回到十载之前来,祁云澈看上去显然年轻了很多,可岁月却不能抵消他神情中的凛冽和静淡。
卓越挺拔的鼻,张弛有度的眉,浅抿的薄唇勾勒出阴冷锐利的弧度,曾经就是这弯疏离,让汐瑶第一次见时,是打从心底的害怕他的。
那身华贵的紫袍,凸显出他高贵的身份和地位,寻常之人,连想都奢侈。
皇上为他二人指婚时,她忐忑着谢罢了恩,起身来,便与他保持着如此距离,两两相望。
撞进那一潭深泽,她第一瞬便是在猜想,他的心是什么做的?
成婚之后,他惜她,爱她,呵护她,溺宠她,甜美得不真实。
她将他当成了自己的全部,却忘记了指婚当日那一眼如此刻漠然的眼神。
终是恍然彻悟,由始至终,她从未走入他心。
此生再遇,是她意料之中,怎可能不见?怎可能躲得过?!
可是汐瑶万万没想到,他一出现就奚落了自己,将她当成个不相干的路人,清淡的语气,隔着无法横跨的距离。
他说了就说了,自来就将自己摆在了无人能够触及的云端,他高高在上,俯览众生,众生在他眼中只是蝼蚁。
皇位是他的,他黯然于心,任凭煜王和明王争得你死我活,他只需要做大祁的云亲王,然后等着密诏公之于众便好。
他当然不会知道她是谁,更不想知道,只由此经过,兴致一语,遂让她万箭穿心。
前生久远的痛楚从身体深处扩散开,随着筋骨脉络,将她完全包围!
最伤她,最让她痛的人竟嘲笑她。
呵……
他竟嘲笑她?
汐瑶呆如木鸡的望着祁云澈,垂在双肩的手不自觉紧攥成拳,那双曾经只会向他投递去憧憬深情的眼眸中,慢慢的,慢慢的有恨意渗透出来,藏不住,遮不了,浓厚而炙烈!
她在恨他?
察觉她的情绪变化,祁云澈微有怔忡。
白日在辉明殿饮酒,他与冷绯玉都觉得无趣,索性去了演武场,这会儿从那面过来,无意中听到慕汐瑶与她庶妹的对话。
两个都是黄毛丫头,初次入宫竟斗成这般,慕汐灵被指婚的事也传开了,恐怕皇后都为之头痛,怎能不让他和冷绯玉另眼相看?
尤其慕汐瑶的语气,老辣如过尽千帆,得道成精,娇弱的身子骨一点看不出大家闺秀的淑和德。
联想初次在裕德街与她第一次打交道,虽伶牙俐齿,有几分狡猾,但说到底还是欠了些火候。
可遇上那样的事,也算处变不惊,表现上佳了。
祁云澈觉着自己是慕汐瑶的救命恩人,虽不需她对他感恩戴德,但哪有这般横眉红眼瞪自己的说法?
转而又忆起这好像是她第一次与自己正面相对,不认识也是应该,但如何都不该是这个反映吧?
两相对视,一头哀怨冲天,一头却是只有茫然无解。
连后出来的冷绯玉都看出蹊跷,分明是路子不对。
瞧见慕汐瑶对祁云澈不加掩饰的怒目,他也想不明白,但这样直接的恨大祁的皇子,真真大不敬!
他走到二人之间,清咳了声,正欲道出祁云澈的身份从旁对其加以提醒,不想才刚起了念头,就听慕汐瑶不客气的问道,“你方才在笑话我?”
她话说得极其迅速,干干脆脆的质问,小脸上的不悦显而易见。
仿若云亲王点个头,她都能张牙舞爪的扑上去与他拼命。
冷绯玉瞧不明白了,长公主前几日不是才说,应是慕汐瑶躲着祁云澈的么?
而向来祁云澈就是个随性的人,既让他遇到慕汐瑶在此教训家妹,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都遇上了,断没有藏着的道理。
且这条是通往莲台的必经之路,听到她自顾自哎的话,他觉得有趣,便那般说了。
“是。”
祁云澈似轻笑了声,亦给与她肯定的回答。
只一个字,火辣辣的打在汐瑶脸上,让她更加愤然,连眉头都拧了起来。
她到底在痛苦什么?
冷绯玉见情况不对,真担心她会动手,“慕汐瑶,你可知道……”
“有什么好笑的?”汐瑶反问,声调又高了几分,连那瞪大通红的眼眶中都有珠光在翻涌起来。
祁云澈不是个会怜香惜玉的人,这世上追悔莫及的事太多,再者是她妹妹先算计的她,反击回去无可厚非。
既然做了,又何苦感怀悲秋,多此一举?
再望慕汐瑶那一身戾气,如炸了毛的猫儿,利爪随时都会往他身上挠。
别说平日在自己的王府里被下人惧着,连个正眼都不敢同他对上,就是进到宫里来,也只有祁若翾两姐弟还有冷绯玉和他走得近些。
可这慕汐瑶竟凶他?
稀奇!
祁云澈只提了提眉,嘴角扬起一抹讥诮,“觉得好笑就笑了,何须理由?”
汐瑶闻言脸色蓦然僵硬!
是啊,是啊,此生他根本不识她,就算知道又如何?她能奈他何?!
这本就是祁云澈真正的样子吧?
不近人情,冷面更冷心!
他生来就是要做皇帝的,无需努力就可得到天下和所有,哪怕有朝一日她再不甘也好,都要对他俯首称臣,可是——
“你身边可有心肠歹毒的不得不防的人?你可尝过被亲友设计暗算的滋味?你又可曾试过被置于困境走投无路的绝望?你根本什么不知,你有何资格嘲笑我?”
她连番激烈的话不假思索的脱口,前世的伤,前世的痛,还有前世的情……
许是她真的压抑太久了,唐突的重生,忙不迭的操持计算,她不允自己今生再出任何差错,每时每刻都紧逼着自己,却连自己都不曾察觉。
纵然知道面前的祁云澈根本不同,可只要想到他是最能撼动她的存在,她还是忍不住向他宣泄她所有的不满和恨!
祁云澈俊庞久久的平静,只觉眼前这女子的无名火无故烧到了自己身上,更甚不可理喻。
他何时变得那么好脾气的容人欺了?
“身陷险境,遭人暗算,那都是你自己太蠢,怨不得别人。”
云淡风轻的嘲弄声响起,言毕就见汐瑶面容一拧,咬着下唇的皓齿都发了颤,她似恨极了,僵了半瞬,扬起手便狠狠挥向他的侧脸——
祁云澈纹丝不动,幽潭般的眸淡薄的望着她,像是刻意要容她这样做,更要以此加重对她的不屑。
那些痛,那些伤,对他来说算什么?
什么都不是。
可就在她那素白指尖几乎要触到祁云澈的脸颊时,亦是生兀的静止在那里,而后颤晃不止。
她胸口起伏,却不难看出,是在极力的控制情绪。
“慕汐瑶!”冷绯玉僵了半瞬,遂厉声大斥,“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