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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办……
汐瑶不自觉抱紧怀中的人,慕坚看过来的眼神冷冽陌生,毫无感情可言。
彼时的他早已不是大祁名满天下的当世大儒,穿上黑色的夜行衣,蒙去半面,便只剩下真正的本性。
汐瑶并非他亲生,想曾经汐婵误入那间满是道家典籍的书房,他都能够残忍的挥去一耳光,更之余此时他们早已势不两立。
在道家的崇仰面前,根本亲情和血缘不值一提。
庞大的阴影将他两个一同覆盖,‘噌’的一声,冰冷的长剑出鞘,锋利的剑刃泛着森森寒光。
那颗在慕坚手中的头颅,正用空洞的眼窟望着他们,龇开的两排牙齿,仿佛弯出了诡异的弧度。
“真是个笨蛋,叫你跑你不跑……”
依在柔软的怀里,颜莫歌无力的哼哼,“若你死在这里,他可真是要恨死我了。”
“不应是你恨他吗?”汐瑶好气又好笑,“怎你忽然担心起这个来了。”
“那倒是。”他释然弯了弯唇角,闭上双眼,“你回去要嫁我,回不去就与我死在这里,他定一辈子都不会开心,甚好,甚好。”
大难临头,他却模样安然,汐瑶凄凄然,小声嘟囔,“可我不想与你死在这里。”
没有多余的话语,叔侄二人连对峙都没有,慕坚举剑的手高高扬起,再挥下,她吓得紧紧闭上双眼!
便是此时她都不相信自己会死的,怎可能那么容易?
生死一线,是谁及时出现,电光火石的挑开那夺命的一剑?!
兵器碰撞出激烈的尖啸声,劲风扬起,招式往来急促,待汐瑶半睁开眼,只隐约望见一道身影定定护在他们面前!
她心突跳。
“莫想了,不是他。”
不等她心头生出那丝期待,颜莫歌黑着面打击,“你们女人真真口是心非。松手,箍得本公子快喘不过气了……”
完全掀起眼皮,汐瑶才望清楚,那一身黑衣的竟是鬼长随!
阿鬼已将慕坚逼开距离,以身为屏障,将危险隔绝阻断。
慕坚没有恋战的意思,前朝的传国玉玺和张家真人的头颅已在他手,似权衡了自己与后来之人的武功,他迅速退没进身后的黑暗中,消失不见。
临了那刻,他向汐瑶望去复杂一眼,终于在眼神中溢出丝丝熟悉,而那熟悉,却仍旧充斥着毕露的杀心。
……
“小公子可是受伤了?”
慕坚走后,阿鬼单膝点地,半跪在他二人面前去查探颜莫歌周身。
撕开他的衣襟,在他胸前赫然被重击出一个深深的掌印,可汐瑶却被他心口黑紫色的脉络筋纹震惊!
“这是——”
“大惊小怪。”颜莫歌青黑的唇微张微合,不以为然,“又不是你下的毒。”
阿鬼却颇为诧异,往日动也不动的阴沉面皮紧绷了起来,“怎会这样?”
才离开东都短短数日,毒性不可能因为酷热蔓延得这么快!
颜莫歌不屑回答,半眯眼眸,“还不走么?真想本公子死在这里你们才满意?”
得他一语,阿鬼从怀中取出瓷瓶,将里面黑色的药丸取了两粒与他服下,再把他完全扛起,才对汐瑶道,“前面还有一段路,慕小姐请紧跟在下。”
汐瑶不敢多有耽搁,只将头点了点,随即摸黑跟在他身后出了地宫,顺着另一条狭窄平坦的通道快步而行。
老实说,出现在这里的阿鬼与在京城时候云王身边的鬼长随完全不同。
他的脸上不曾有那阴阳怪气的冷笑,取而代之的唯有严谨和稳重,这样的姿态让人轻易给与信任,仿佛这才是真正的他。
显然他受祁云澈之命而来,能只身潜入此地,应了颜莫歌说的那句,他知道的,祁云澈也知道,不定知道的更多。
阿鬼唤颜莫歌‘小公子’,对他身体里早已渗入五脏六腑的毒也应该多有了解,否则也不会将与他吃的药随身携带。
可是,可是到底哪里不对?
汐瑶此行为得到张家谋逆的罪证而来,眼下已然失手,但为何心潮反而翻涌不止,好像隐隐洞悉了诸多。
那些全然与祁云澈有关。
亦是有了此行,她好像幡然所悟,前世就不曾了解的人,今生更是一无所知。
她过往看到的那些,哪怕是与他有所触碰,统统都模糊起来……
出路的狭道与之前的完全不同。双眼适应了那样的黑暗之后,依稀能看到两旁的墙上有类似的浮雕。
上面刻着什么呢?还是与狼有关的图案吗?
为何她会觉得有些熟悉?
前世的记忆猛然间闪回脑中,那是早已被她遗忘的一幕,那似乎是……解开祁云澈身世的关键!
“你也注意到了吗?”
疾行中,前面忽然传来颜莫歌有气无力的话语声,他在同汐瑶说,语调里压抑着一丝丝‘终于’的兴奋。
即便看不太清晰,汐瑶也知道他此刻是望着自己的脸容的。
“你猜我为何会知道此处?你猜,塔丹的城主是否真的不知我们来此的目的?你猜……我与他的生母到底是何人。”
“小公子!”阿鬼沉沉喝了一声。
“哈哈!”颜莫歌哑声大笑,仿佛又咽出两口毒血来,“不说也罢了,她早晚会知道。”
……
在黑暗中摸索了不知多久,快要走出那密道时,先得一阵山风吹涌来,视线里的光线越来越充裕,最后清晰的望见出口一片苍白的月色。
止步于密道边缘,汐瑶才发现他们站在一座山岩的中段,脚下少说有几十丈高,左右无路,只有一根细而坚韧的绳索固定在旁。
“在下先用绳索将小姐放下去,小姐尽可放心。”
阿鬼说罢又道了句‘得罪了’,便动手将绳索牢牢系在她腰上,而后小心翼翼的将她缓缓放了下去。
整个过程怕要令汐瑶此生难忘!
身子随着呼啸的风不受控制的左右摇晃,悬空的脚尖触不到任何,她能做的只有紧紧抓住绳索,一点点的望着自己与地面靠近去。
她不知阿鬼是用何种方法上来,但她相信颜莫歌定也做得到,何况还有武功高强的裳音在。
那么为何他要大张旗鼓的变换了身份,带着她从金堡正门走入?
目的何在?
心怀这疑惑,汐瑶总算落地。
阿鬼把密道的暗门关合,将颜莫歌背起,他下来的速度就快多了,之后的繁琐汐瑶已记不大清楚,三个人避开城中的侍卫,再潜入一处地下的暗河,点了火把走了许久,夜半时分,终于再踏上地面。
西城外三里,裳音早已等得心急火燎。
见到颜莫歌被阿鬼背来,由是松了一口气,不曾多言,兀自将他扶上马车,快马加鞭的往东都赶去。
……
夜深深,车轮的滚动声都夹杂着急促。
颜莫歌躺在车内一侧,这一夜折腾,对他这副衰竭的身躯早就力不从心。
汐瑶坐在他对面,漫无目的的望着车窗外北境的夜色。
一望无际的平坦,只有褐色的石头起起落落,巨大的月沉了一半在视线的尽头,显得人心如此落寞。
她回首来看了颜莫歌一眼,他狭目微合,青紫的脸色似有缓解,只细细密密的汗珠覆在额上,拥有漂亮弧度的唇也有些干裂。
想了想,她拿起水袋,倒出一些在丝绢里,然后再探身过去,轻柔的替他擦拭。
她想这样做便做了,没有多余的顾及。
岂料却与这时,颜莫歌忽然闷声笑起,虚脱的问她,“你有没有怕我死掉?”
汐瑶略有一诧,顿了顿手下的动作,没有回答他。
他抬起眼皮淡淡望了她,无力的星眸微芒闪烁,再问她,“你说,若我死了,他会不会替我难过?”
当着他的面亲热一下
是不是人真的要到临死一刻,才会真真说出心中所想?
就如前生,无论多恨他,在利刃刺入胸口的刹那,剧痛缠身,生命迅速凋零枯萎,还是要问那一句……你从没爱过我,是吗?
那一刻,她多想他给与一个否定的回答,便是当作上天的恩赐,即便来生无缘,此生亦是无悔。爱咣玒児
可他绝狠的说——是!
故而偶时汐瑶会想,莫不是执念太深,才会回到十年之前,继续纠缠这孽缘琨?
若她求的是来生不再见,结果会不会不同?
天晓得。
想罢了,收回淡淡的思绪,复而继续为颜莫歌擦拭汗珠,汐瑶柔声安慰他,“你们是兄弟,身上留着相同的血液,你死了,他当然是会难过的。窳”
言毕就听他一阵轻笑,涩涩的,“我们打个赌如何?”
“你乃奸商,我才不与你赌。”
不赌的原因还有一个,她承认,虽到如今都从未真正了解过祁云澈,但她也是被狠狠拒绝过的。
方才那些话,也只是安慰而已。
颜莫歌自洞悉她的小聪明,扬了扬下巴,将眼皮覆上,道,“慕汐瑶,有时候本公子觉得与你很像,他是我的哥哥,是这世上我唯一的至亲,由此我才想与他多有交集,你呢?你又是为什么?喜欢他?有多喜欢?你们相识的时日也不长吧,‘喜欢’这种东西……”
他不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声不屑的冷哼。
会有所反映实属正常,汐瑶也不可能告知他,自己有一颗二十余载的心。
只不过望见此时的颜莫歌,卸下层层坚硬的防备,看上去那么脆弱,那么需要呵护。
人在脆弱的时候,最容易说实话了。
“我喜欢谁好似与你无关吧。倒是你,为何说他是你在世上唯一的至亲?你们的娘亲呢?你不是她带大的吗?”
状似不经意的一问,颜莫歌却爽快极了,“我们的娘亲是一个无情无义的女人,不提也罢了,我是睿贤王带大的。”
“睿贤王?”汐瑶可真是万般没想到。
那么如此说来,绯玉的猜测是真的,老王爷定知晓祁云澈的身世。
“你是不是在想,老王爷知道他的身世?你想知道,怎不直接问我,你不都在诈本公子的话了么?”
颜莫歌被毒素折磨,脑子却清醒得很,说完又蹙了蹙眉,他咬牙,努力忍下那痛楚,似乎早就习以为常。
汐瑶蹲得腿有些酸麻了,索性坐在他旁边,折了湿巾盖在他额上,只问,“你这毒是何时中的,没有解法么?”
之前听裳音与阿鬼说,白日的时候她在城中收账簿时,特地去寻了沈瑾瑜要解药。
原来二哥哥也在城中,颜家大公子要的东西,他自然是给了。
颜莫歌身上本就有极厉害的毒,在东都时汐瑶给他服下的一粒药丸,加上那颗用不到的解药,两种混淆在一起,自与他体内沉积的毒素相互博弈抗衡。
当中的苦头,只有他个人知。
只汐瑶有一点不明白,为何他会中毒至深?
初初见时他坐着轮椅,后来又站了起来,她还以为他装模作样,如今想来,应是毒性所致。
既然中了毒,何以不解?
颜莫歌没有隐瞒的意思,反正他也不知自己到底还能活多久,这夜对汐瑶知无不言。
“我娘怀我至七个月时遭人陷害,落了毒,我被勉强生下,那毒便自娘胎带来,融进五脏六腑,一辈子都解不了,名医道我活不过十岁……呵,可我却至今未死,大抵祸害就是如此,连阎王爷都不屑收吧。”
汐瑶笑了笑,“你也知道自己是个祸害。”
有气无力的挑了挑眉,他回敬,“彼此彼此。”
他是个身染巨毒的祸害,而她竟还能把他弄成这副好死不死的狼狈模样,岂不是更厉害么?
汐瑶哑口无言。
也许他还真说对了,不然为何阎王爷也不愿意收她,非要让她回到十年前,再受一次罪。
默然中,颜莫歌再开口娓娓道,“在我九岁时,睿贤王请了祁国的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