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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莫瑾言请自己同坐,南怀谷很高兴,从紫菀那儿接了茶,才道:“嫂嫂,之前我问陈管家,可知道您让我过来一叙是否有什么要紧事儿交代,可看陈管家似乎欲言又止,半晌也憋不出来一个字,我就没问了,想着嫂嫂不管有什么事儿吩咐,怀古一定全力以赴便是!”
含笑看着南怀谷,瑾言有些好奇,怎么自己十三四岁的时候怎么没有他这样的精神头呢?
被莫瑾言这样笑眯眯地看着,南怀谷没有半分不好意思,接着又道:“嫂嫂别笑,怀古是说真的!这府里的情况,我住了大半年,也知道个八九不离十。您若是觉得府里闷了,想要出去走走,告诉我一声,一定给您安排的即满意又有趣儿的行程。”
“怀古,今日让你过来,不是有事儿相求,而是有件事要给你知会一声。”瑾言见他兴致勃勃,倒觉得自己要即将说的话有些扫兴了,语气更是缓和轻柔了几分,才道:“你也知道,侯爷的病拖了这五年,一直都没怎么见好。如今我嫁过来,虽然没能在侯爷身边侍奉,却心里一直惦念着,该怎样才能帮侯爷尽一份力。”
“嫂嫂,你来了之后,我听老师说,侯爷的病已经比之前有了起色啊。”南怀谷皱皱眉:“您虽是嫁过来冲喜的,可不是来给侯爷治病的,您需要尽什么力呢?”
瑾言很是认真,目光看向南怀谷:“人在做,天也在看着,我就想,暂时搬去后山的清一斋,避世修行,为侯爷的病诵经祈福,看看,或许能尽一份绵薄之力也好。”
“搬去后山?”
“清修!”
脸色一僵,南怀谷手里的瓷盏“咣当”一声就落在了罗汉**中间的矮几上,洒出来剩下的半杯茶:“嫂嫂,可是侯爷逼您的?”
见南怀谷又气又愤,一旁的紫菀正要上前擦拭收拾,却吓到了,反而退后半步。
“紫菀,你先退下吧。”
瑾言却保持着冷静,先是支开紫菀,等屋里没了旁人,才缓缓摇头:“没有人逼我什么,是我自己做的决定。”
哪知南怀谷的头摇地更厉害:“就算他没用言语逼您,也肯定是让嫂嫂您觉得累了,才想彻底撒手不管这景宁候府的事儿。侯爷也不想想,正经人家的小姐,愿意嫁过来冲喜的会有几个?他不好好待您就算了,还把您逼得无路可走,这件事儿。。。。。。不行,我要找皇后娘娘告状去!”
起身来走到南怀谷旁边,瑾言伸手将他已经迈出了半步的身子给拉住:“怀古,你别这样冲动。你说得对,我是无奈,所以才选择了去清一斋清修。可有句话叫‘以退为进’,难道你读了那么多书,都不明白吗?”
回过头,南怀谷眼中的焦急之色终于逐渐褪去了,取而代之,是一抹疑惑:“就算是以退为进,嫂嫂也不需要避世清修啊!您搬出正房,就等于放弃了侯府夫人和当家主母的位置,万一侯爷病好了,他不开口,您也难再回来了,岂不是太过被动吗?”
“我才十三岁,就算守着这内院正房,守着这侯府主母的位置又有什么意义。”
瑾言自嘲地笑了笑,语气倒是豁达的很:“侯爷本不想续弦,我是被皇后下旨强行嫁入侯府的。与其两相不悦,不如我退一步。三五年后,我也大了,侯爷说不定也早已恢复如常了。那时候若还有缘,我和他也能再做夫妻。若是无缘,尽可一拍两散。但如今,他厌弃于我,我若死赖着不走,只会让他越来越讨厌。如此关系,不如不维持也罢。”
仔细听着莫瑾言所说,南怀谷有几分明白了,半晌才点点头:“嫂嫂,您已然有了决断,怀古也无法让你改变心意。不过,既然是怀古替侯爷和您拜的堂,就有责任照看好您。无论您是在这内院正房做侯府的主母,还是搬去清一斋避世清修,对于怀古来说,都没有区别。所以今后,若是怀古来打扰您,您别嫌我烦就是,和我讲讲经,念念佛,吃吃茶,可好?”
“傻小子,清修清修,就是要保持一颗寂寞心,清净心,你若常来叨扰,我还怎么能静地下来呢!”
瑾言被南怀谷的“孩子气”惹得一下,摆摆手:“这样,你不是拜了沈太医为师么,沈太医也答应了,今后拨冗抽空教授我医术药理。咱们也算半个师兄妹,有机会,便在沈太医所居的清岚斋见面吧。”
“果真!”
南怀谷目露喜色,脸上表情还真是转得极快,“也好也好,咱们以后就是师兄妹了,比这小叔大嫂的关系简单,免得我来见您还得通过侯府下人通传。”
正好这时候玉簪拿着几个甜水馍馍回来了,瑾言想着该说的也说的差不多了,便没有留客,让玉簪送客,把点心给南怀谷带走。
虽然有些依依不舍,但想着以后能够在沈画哪儿和莫瑾言见面,两人还成了师兄妹,南怀谷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欢喜,向瑾言拱手鞠躬,行了一个大礼,这才离开了内院。
第四十九章 进退自如
腊月二十九,小除夕,家家户户都要在这一天置办宴席,若有客往来拜访“别岁”,便招待一顿好吃好喝的。
所以比起真正的除夕夜仅有家里人围炉守岁,这一天反而显得更为热闹。
全京城的大户人家都知道景宁侯府的情况,所以不会有客人主动上门,以至于南家显赫,又有当朝皇后做靠山,却门前清冷,不如别家那样熙攘多客。
但不敢来贸然拜访是一回事儿,景宁候府收的礼却一样不少。
从天刚亮,就有各家负责送礼的下人驾车而来,流水似地把车上各色年货从侧门往里抬,几乎一整天都不会停。
可今日过来送礼的各府管事却发现,景宁候府以往负责接节礼的老管家没露面,只留了两个小厮在侧门的偏院收东西。另外,只给来送礼的人一个小红封就打发了,连杯酒都不请吃。
大家揣了红封走出侯府,私下都在议论,只说景宁候病了这些年,府里的规矩是越来越差了,看来南家的衰败也是注定了无法挽回。
前头的冷清,殊不知乃是因为今儿个一大早,陈柏和向姑姑招呼了所有奴仆一起,都聚集到了内院正房外的花园子,正挨着给莫瑾言行礼兼送别呢。
身着一套蓝底儿白兰花纹样的锦服裙衫,莫瑾言端坐在屋内的罗汉**上,面对门外不算宽敞的庭院,只见站满了二三十号下人,其中自己有些叫不出名字,有些也只见过一两面。
看着他们都表情诚挚地一一上前来,给自己跪地行礼,瑾言有些感慨。自己即将搬去清一斋,以后也难再给这些仆从什么好处,所以瑾言除了吩咐玉簪送给他们每人一个厚厚的红封,其他的,也没有办法再表示什么了。
最后,紫菀和锦葵也来到了门前,双双跪下,伏地行了三个大礼。
瑾言见少了个绿萝,不由得看向一旁的玉簪,玉簪却皱皱眉,正准备走出去问问,却看到一个身材圆滚的绿衣小姑娘扛着个大大的布包,有些吃力地往正房而来,正是绿萝!
“你这是干什么呢?”
玉簪见了她,赶紧上去接过她肩头的布包,牵着就往紫菀那边走过去。谁知绿萝却嘟着小嘴儿,一脸的坚定:“玉簪姐,我都说了我没改变主意,今儿个夫人要搬去清一斋,我已经收拾好包袱了,随时都能走,一点儿不耽误。”
“你怎么还坚持要随主子去清修呢?”
玉簪忍住冲动,没有揪着绿萝的耳朵强行把她给“拖”走,听她这样说,再看她表情透着一股子认真劲儿,没办法,只有望向了屋中端坐的莫瑾言。
“罢了,绿萝你进来吧。”
瑾言看着绿萝年纪虽小,主意却大,清楚这两天来她都没能被玉簪和紫菀锦葵她们劝好,这时候再阻拦也起不了任何作用,只得招呼了她来到身边。
紫菀和锦葵面面相觑,脸上都有些发红。
毕竟她们三个是一起被选来给莫瑾言做陪嫁丫头的,如今她们选择了去绣房过舒服日子,而绿萝却执意忠心伺候主子,相比较起来,她们就显得自私了些。
但自私也罢,忠心也好,事关个人前途,虽然心里有些愧疚,可紫菀和锦葵也没有碍着面子改变主意,行完跪拜大礼之后,便双双起身,退到了向姑姑身后。
“好了,今日大家都来送我,想来耽误了不少手上的事儿。”
瑾言看到所有奴仆都已经行完礼,便站起身来,缓步挪到了门边:“今日一别,或许今后还有机会再见面,大家也不要太过伤感,都下去吧。”
虽是简单的几句话,但莫瑾言的语气带着几分感激,几分感慨,甚至还有几分唏嘘,不过所有的人都能听得出,她的语气里面,没有丝毫的“不舍”之意。
莫瑾言从屋中走出来,大家都看到了她,看到了她犹存几分稚气的脸上所挂着的沉静如水的表情,笑意清浅,却让人一眼看去就会觉得温暖而安定。
一个年纪不过十三岁的少女,在面对人生转折的时候,竟能如此平和,镇静,奴仆们扪心自问,他们这些活了几十年的人,恐怕都没办法自如地面对类似的变故。
但惋惜也罢,舍不得也罢,莫瑾言去意已决,作为侯府的下人,他们根本没有资格去挽留,只能默默地嘱咐,希望这位侯府的主母不会以清一斋为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执掌侯府内务才好。
。。。。。。
待向姑姑和陈柏带领下人们都离开了,瑾言才转回屋中。
玉簪让绿萝给莫瑾言奉茶,她自己则招呼着两个留下来的粗使婆子,指挥她们开始半行李。
“绿萝,你可想清楚了?”
瑾言接了绿萝递上的茶盏,略有些烫手,知道她还不熟悉伺候人这些精细的活计,只放在罗汉**的炕几上:“一旦跟着我搬去清一斋,我若没有结束清修,恐怕你也不能再反悔离开。而且清修的话,你跟着我,没有大鱼大肉,只有清粥小菜,没有香茗美酒,只有粗茶白水,这样,你也愿意吗?”
“若是为了荣华富贵才跟着主子,那算什么忠心?”绿萝想得很简单,回答的也很简单:“主子放心,奴婢是下定了决心的,这辈子都要伺候主子,无论遇上什么情况,都决不放弃。别说您这是去清修了,就是去当尼姑,奴婢这头也会跟着剃了去伺候您的!”
被绿萝的“决心”感动,瑾言点点头,也没有再劝,只站起身来:“你去帮玉簪吧,我们早些搬过去,早些安顿下来,别耽误了午饭时间。”
听见莫瑾言安排自己做事儿,那就等于同意自己跟过去清一斋了,绿萝胖乎乎的小脸上绽放出一抹融融如春的笑容,赶紧狠狠点头,然后才去了玉簪那边。
玉簪都听到了莫瑾言和绿萝的对话,虽然觉得绿萝小小年纪有些可惜,但既然瑾言留了人,自己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只伸手抚了抚绿萝的头顶,示意她看着几个装有首饰珠宝的妆匣,免得粗使婆子们失了手。
莫瑾言的行李不多,除了日常穿着的衣物,首饰,还有一些日用的物件,另外就是陪嫁了,因为她嫁过来才不到一个月,所以有些连箱子都没开过。
算起来十多个樟木箱一时也搬不完,玉簪只把几个装有要紧用度的箱子让婆子们抬了,自己则上前为莫瑾言系了件披风:“主子,可以走了。”
点头,瑾言提步而去,走到门口,下意识地回了一下头,环顾这间自己住了不过大半月的屋子。
这正房原是南华倾未曾“抱病”前的住所,从桌椅板凳到**榻花几,俱是黑漆鎏金的沉香木,雕着一水儿的卷草纹样式,表面沉稳,却又透出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