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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沈白聿立刻就知道她是哪一种大小姐了。
温惜花已习惯雷真真这小女孩从小养成的过度亲热,只好苦笑着随她去。一瞥眼见到沈白聿瞅着自己轻笑点头的样子,他忍不住头皮发麻,心里叫遭。
雷真真可不知道旁边风云暗涌,只是盯着唐妙道:“温大哥,这个女人是谁?”
见唐妙眉一扬就要发作,温惜花只好赶紧道:“这是唐门的唐妙姑娘,她伤了脚踝我才带她来修养的,请你好好照顾她。”
听温惜花这么解释,雷真真脸色稍霁,脱开他的手去搀唐妙下马,热情的道:“温大哥的朋友就是我们雷家的贵客,唐姑娘,你不要客气。”
唐妙见她语气天真亲和,不免也多了几分好感,一直沉着的脸色这才有些好转。
趁着两个女孩子互相亲热,温惜花凑近沈白聿道:“小白,你不要想太多……”
沈白聿撇开他向前几步,微笑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温惜花刚要去抓沈白聿的手,已经听见从前厅传来的一阵中气十足的朗笑声,一个苍老的女声道:“温惜花,既然来了还不赶紧来见见我这老太婆,在门口站着当门神么?”
这声音纯以内力发出,隔了一进的距离,却如在耳边一般,沈白聿心中微凛,他此前没有见过雷婆婆,但这份骇人的功力,就算他武功未失也只能甘拜下风。
雷婆婆虽年逾花甲,手中紧握成名神兵,一把铜铸龙头拐,颜色微红,龙头部分经年磨擦,闪闪发亮。她头发雪白,脸上却皱纹不多,天庭宽阔,鼻梁微塌,年轻时未必漂亮。但当年她以一个小小侍女得到雷家“伏魔披风拐”真传,丈夫被人陷害武功被废之后更代夫报仇,独挑十二连环坞上一帮水盗,凭一介女流之力支撑雷家至今,武林上的人无不拜服。
当年温惜花出道之时,雷真真还只是个襁褓中的小女孩,雷婆婆就已十分欣赏这个胆大聪明的年轻人,处处照拂。因此,温惜花一向很尊敬也很喜欢这风趣的长辈,他朝雷婆婆见了见礼,就笑嘻嘻的坐在一旁。
雷婆婆横了他一眼,道:“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人,来了就必定给我惹麻烦,今次又是什么事?”
温惜花心道:我总不好直接说,我是要来偷你的十字龙头拐吧?他笑着打了个哈哈,道:“没什么,和朋友路过,来跟婆婆问个安。”
雷婆婆看了旁边两人一眼,朝唐妙道:“你是史小婵的什么人?”
以唐妙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气,在这老妇人面前也似矮了半寸,她乖乖的道:“正是家母。”
雷婆婆点点头:“那你就是唐妙了,唉,算算也差不多了,你今年该有十九岁整。十九年前,你娘被人追杀到雷家求助的时候,你还只有四个月呢。你跟你娘长得很像,尤其是那双眼睛。”
唐妙从未听过这些事,只知自己出生后母亲回娘家被父亲的仇人袭击过,她撑着受伤的脚起身给雷婆婆鞠了一躬,道:“多谢婆婆当年仗义相救。”
雷婆婆摇头笑道:“恩怨分明,你连性子也和史小婵一样。虽然你们唐门早已重礼谢过,大家两清,不过我老太婆受你们后辈一拜也不算什么。”她说完,目光转向坐在温惜花身边的沈白聿,道:“这位是?”
这时正好雷真真端了茶进来,最后送到沈白聿面前,娇笑道:“我知道,这位是温大哥的好朋友,问剑山庄的沈公子。”
沈白聿接过茶称了声谢,抬在手中却不喝,只是微微一笑,道:“雷姑娘,有一件事你说错了:我不是温惜花的朋友,”见众人连温惜花在内一时张口结舌,沈白聿轻阖碗盖,这才悠悠的道:“——我是他的情人。”
鸦雀无声中,只听当的一声,被惊的反应不过来的众人循声望去,原来是雷婆婆大惊之下,龙头拐失手掉在了地上。
温惜花立刻起身,一把揽过沈白聿道:“婆婆,小白身体不好,我带他先去休息,就住东厢房那间可好?”
就算众人之前不信,见他的动作语气剩下来的人脸也青了大半,温惜花干脆不等回答,扯着沈白聿就出去了。
虎着脸把沈白聿拉进房按在椅子上,再去把门关好闩好,温惜花这才转过头来。瞪了沈白聿片刻,他终于放声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倒在另外一张椅子上,擦着笑出来的眼泪道:“我的天啊,忍得好苦,刚刚如果迟一刻走,我怕就笑死在那儿了。我从没见过一瞬间那么多人的脸上可以变幻这许多表情,刚刚我们出去的时候其它人都定住了一样。”
沈白聿好似不觉自己刚刚语惊四座的话有何不妥,只是给自己倒了杯茶,淡淡的道:“我又没有说错。”
温惜花慢慢收住了笑声,起身捧住沈白聿的脸,柔声道:“小白,小白,唉,你可知道我每天都发现自己比前一天多喜欢你一点,喜欢到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沈白聿微微一笑,很黑很亮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他,很认真的轻轻道:“我知道。”
两人笑了起来,温惜花看了沈白聿片刻,慢慢的俯下头亲了亲他有些冰冷的唇,停留一会儿,又吻了下去。
过了好久,沈白聿才有机会喘息着道:“刚刚可是我赢了。”
温惜花似乎没有在听,他有些含糊的轻笑道:“哦?你要我做什么呢?”
沈白聿正要开口,嘴又被堵住,又过了半晌,好像努力在推拒什么,他终于逮着空道:“如果你赢了,你会要我干什么?”
嘻嘻笑起来,温惜花去咬他的耳朵,边轻轻的说了几句话。之后,沈白聿就再也没有机会开口说话了。
雷真真红着眼眶敲门的时候,温惜花正在给沈白聿倒茶,他看向床边刚刚穿好衣服,黑发还披散在肩上的沈白聿,后者宛尔一笑道:“出去好好安慰安慰,破灭的感觉可是很难过的。”
温惜花把手里的茶递过去,顺势亲亲他的脸颊,才叹道:“希望不要安慰太长时间,我饿了。”
沈白聿看他出去,把手里的茶一饮而尽,也懒得系头发。顺手拿了卷书,就那样坐在凳子上斜倚着桌子随心往下读。
过了会儿,又有人敲门。沈白聿眉头轻皱,很快就缓和下来,扬声道:“门没有关,请进。”
看见来人见到他之后脸上飞起的红晕,沈白聿若无其事的微微一笑,放下书道:“原来是你。有什么事吗?”
(下)
雷真真一路来到后花园,红着眼睛也不说话,站定在一株秋海棠面前,她背对着温惜花,一言不发,忽然就伸手狠劲儿撕扯起眼前开的正艳的花瓣来。温惜花见那花瓣碎落如雨,雷真真好像知道他在后面看,一边跺脚一边撕的更狠。温惜花也没有说话,就那样静静的看着。
纤细的身子停止了动作,雷真真终慢慢转过身来看他,她脸色煞白,一双眼睛被泪水洗的晶莹,让人见之恻然。咬了咬下唇,雷真真道:“温大哥,你可知道我、我一直……”
温惜花淡淡的打断她,道:“不要说。”
雷真真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瞪圆了,眼泪在里面滴溜溜打转,一时真的说不出话来。温惜花又叹了口气,道:“那些话若是对你重要,不妨把它好好藏在心里。莫要说出来给我,只因我不能听。”
他不说我不想听,也不说我不愿听,却说我不能听。比之直接拒绝,竟是让人更痛百倍。雷真真的眼泪流了下来,颤声道:“你……你竟是当真的?”
温惜花笑着摇头道:“原来你们都以为我只是在开玩笑?真真,我可以告诉你,小白所说的,都是我想让他说的话。”他唇边有一丝笑意,自语道:“世上有这样的一个人,也真有些可怕。”
雷真真望着他柔和的眼波,泪水将尽,眸子里反透出一股不平之色来。温惜花一见,就沉下了脸,道:“你在想的事,最好莫要问出口。”见雷真真被自己难得严峻的脸色吓得一愣,他心里一软,叹道:“你年纪还是太小了,慢慢你就会明白。”
有些凄楚的摇摇头,雷真真苦笑道:“不对,我明白。若你真心实意喜欢另外一个人,自然就会明白很多事。我……不该想和沈白聿比,不该和一个人心里的人比;就像在我的心里,没有人可以和你相比一样。”
温惜花有些吃惊的看着她,雷真真反倒苦涩的笑了下,道:“你不会喜欢我,也从来没有在乎过我,这些我从小就知道。不过我若连做梦也不能,岂不是很可怜?”
这一下温惜花倒没有了办法。若他年轻十岁,或者还懂得温言安慰,但他已太习惯去避免和这样年轻的女孩子有感情纠葛,也已太习惯聪明而有分寸的谈话。这热情直白的反应让温惜花在一瞬间知道自己真的变了,所以他只能什么也不说,只是心里微微叹了口气,然后沉默。
沈白聿叹了口气,摇头道:“凳子不会咬人,唐姑娘若想说点什么,还是坐下来的好。”
唐妙唐大小姐红着脸咬着嘴唇,一屁股坐在他旁边,那表情像是谁有意在为难她似的,皱着眉,垂下头,无限委屈。
沈白聿却知道,她这表情不是别人在跟她过去不,而是她在想找别人过不去。至于这个冤大头是谁,再清楚不过了。他忽然觉得头疼了起来,咳了一声,道:“唐大小姐,请问有何事?”
唐妙看着他,忽然道:“你不舒服?”
沈白聿道:“何以见得?”
唐妙道:“你脸色不好。”
沈白聿苦笑道:“因为我忽然发现自己染上了一个毛病。”
唐妙来了兴趣,奇道:“什么毛病?我可以帮你治。”
沈白聿悠悠的道:“这个毛病就算是医毒双绝的唐门也肯定没有办法,你甚至可能根本没有听过。”
唐妙小孩心性,一听便不服道:“在唐门除了老太太,便没有人敢说医术比我好,什么奇怪的病我都听过,我就不信你有什么病是我没法治的。”
沈白聿喝了口茶,才看着她亮晶晶的眸子,慢条斯理的道:“说来也奇怪,有这毛病的人还不少,就是一见大小姐就头就会疼。”
唐妙先是一愣,然后脸就红了,她脾气上来手下一抬就想发作。结果不知忽然想到了什么,血色一点点从那张美丽的脸上褪去,直到她颓然的低下了头,咬住青白的嘴唇,直到咬的出血。才嗫嚅道:“我……我真的是别人一见头就会疼的女孩吗?”
沈白聿淡淡的道:“就算见了你头不会疼,被碎月针打中也是会疼的。”
唐妙身子微震,习惯的扬起下巴,骄傲的道:“那又怎么样?若是没有温惜花护着你,碎月针早就让你不知道什么是疼了。一个大男人,连我也打不过,只会耍嘴皮子算什么英雄!”
她这话说的十分难听,冲口而出后心下便有些后悔。只是沈白聿却并不动气,微微一笑,点头道:“你说得对。”
他态度坦然洒脱,丝毫不把刚刚的话放在心上,唐妙的脸反而胀得通红,本来准备的后续就没有说下去。那口恶气因此逐渐泄了,变成了对自己解不开的厌恶。偷眼看沈白聿,对方也不理她,自己给自己又倒了杯茶,神色自若的翻起书来。
唐妙的眼睛逐渐转到门外,看见廊间开的玉帘花,那么小那么白,微微颤动着,好像在责怪无情的秋风太过冷清。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凄楚就此涌上心头,她忍不住轻声自问:莫非我真的是这样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