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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五十文,行么?”
“嗤!”山羊胡子将眼睛一瞪,“你这妇人,恁地贪心。买下她,我还是看在她受你虐待可怜的份上。要想涨钱,门儿都没有。”
四婆生怕这时秦氏还阻挠,赶紧道:“大柱媳妇,凭着小竹地乖巧,她到了山外,必会赚许多钱。到时候,你就有福气啰。”
“可不是。你要再说几句,人家不买了,我看你空欢喜一场。”柳婶嘲讽道。
秦氏斜了柳婶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钱拿到手才是真的。往后的事,谁知道?”说完转向山羊胡子,态度却没有先前那般恭敬,“这位老爷,您瞧,你家公子吃的这粥可香了。这粥里可是放了糯米和红糖、姜、醋的,那可都是钱呐。再说,我家小竹做的粥这般好,买了她,每日里伺候这位公子用粥,岂不是好?不过是多五十文,是吧?这钱啊,花的值呢。”
她性格是泼辣,人却不傻。可是看准了,这位公子似乎喜欢林小竹,也喜欢喝她的粥。否则,明明知道林小竹不合他们的要求,却仍让她去煮粥。而这粥煮来了,那一口一口的,吃的可真香。再加上林小竹说的一番有学问的话,她敢保证,再加五十文钱,这笔买卖照样谈得成。
山羊胡子看着秦氏有恃无恐,一脸得意洋洋的样子,一口气卡在嗓子眼里,瞪着她说不出话来。
他也看得出公子对这小丫头有些兴趣,十分愿意买下她。就是他自己,进山来几年,也没见过像这般聪明伶俐而又漂亮可爱的小丫头。这样的女孩儿买回去,哪怕是练不成功夫,成不了事儿,放到自己宅子里做个丫头,那也是不错的。二百五十文,这价钱,放在山外,便是签活契也不止这点钱。
可被一个山村恶妇所拿捏,实在是让他气恼。
“先等一等。”林小竹清脆的声音帮山羊胡子解了围。她走上一步,看着山羊胡子问道:“我想问问,把我们买到山外,是做什么的?”
这一声问话,不光是山羊胡子和大汉他们;便是那少年,也抬起那双黑黑亮亮的眼眸来,正正地看着林小竹。他们走了许多村子,那些村夫农妇一听有二百文钱,再听到里正也卖孩子,就认定是好事,只管将孩子往他们面前送,问都不问一声是做什么的。而那些孩子则更不必说了,到了他们面前都是傻愣愣的。哪里像这位小姑娘一般,知道问上一问再决定自己的命运。
山羊胡子眼里的欣赏就更盛了。他被秦氏气得铁青的脸缓和很多,笑了一下,温声道:“买下你,送你去学手艺;学会之后,便到别人家里去做仆人,洗衣做饭伺候公子小姐们。不光吃得好、穿得好,每个月还有例钱。要是做得好了,公子小姐们还会给你赏钱。”
知道自己不适合练武,林小竹就知道他们买下她,必不会让她去做死士了。所以山羊胡子的这个答案,正在她的意料之中。听得山羊胡子的话,她又问:“是终身为奴吗?”
这话一问,倒让少年和山羊胡子凝神打量起林小竹来。这位小女孩,处处与众不同。刚开始,两人还只觉得这小女孩可爱、机灵,可刚才这一问,却让他们疑惑起来——山村里没见过世面的小女孩,能问得出这样的问题吗?
林小竹一看他们这目光,就知道自己问的出格了。但事关自己的一辈子,这个问题,她不得不问。不过为了弥补,她解释道:“我爷爷曾说,山外面,给人做奴仆,有的是做几年就可以回家的;有的则要做一辈子。我想问,我要是卖给了你们,是哪一种?”
“你爷爷?”山羊胡子把目光投向了柳婶。
柳婶忙作证:“小竹的爷爷,是我们这里唯一一个出过山,最有见识的人。”
“哦,难怪!”山羊胡子的神情放松下来,脸上露出笑容,对林小竹耐心道:“卖给我们,是要做一辈子的。你可要考虑清楚了。”
林小竹皱了一下眉头:“那不能再把自己买回来吗?”这回她说话小心了许多,尽量让自己的语言符合一个无知无识的山村小女孩。
少年一直凝视着林小竹,漆黑明亮的眼眸,如暗夜里的一汪深潭,深邃而神秘,让人不知他在想些什么。此时见问,他开口道:“你做事,要是符合了主子的心意,讨得了主子的欢心,放你自由,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声音清越,如山涧小溪水流的声音,极为悦耳。
不是不可能,那也很难呢。不光是自己一辈子做别人的奴仆,自己以后生的孩子,也是别人家的家生子。想到这里,林小竹不由得犹豫起来。
“小竹,你别犯糊涂。”柳婶见林小竹仍在犹豫,赶紧上前一步,低声劝道,“你要不跟他们走,就得被卖到贺家坳去。你是不知道那里是什么样子。好多家里就只有一床被子,吃的基本都是野菜。有些家里穷得全家只有一条裤子,谁出门谁穿。准备买你那家,能拿出那么二百多文钱,听说是将家里的女娃卖到山外换来的。一家四兄弟,就打算娶这么一个媳妇。那山里的风俗,你是不知道,共用媳妇的事,实在不稀奇。被卖到那里,你只有躺在床上给人一个一个生娃的份。让你干什么就得干什么。那四个男人,可都不是吃素的。”见林小竹抬起眼睛看她,又道,“你本不适合练功夫,但人家却还是要买你。为的是什么?还不是看你可怜。可见这些人心是善的。跟着他们,指定吃不了亏。再说,再难还能难得过去贺家坳?”
柳婶这话凑在林小竹耳边说,便是离得最近的秦氏都没听见说什么。但柳婶说到“共用一个媳妇”时,少年的眉头微皱了一下,向秦氏投去了一个厌恶的眼光。
是啊。虽然卖身为奴,但至少生活会过得比现在好吧?如果现在不跟着这些人走,到时她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真要反抗不了,被强卖到贺家坳去,那真比死还难受。到了山外,不是还可以想办法脱身吗?
这样想着,林小竹抬起头来,正待说话,秦氏却在一旁听得不耐烦了,将她往后一拉,道:“行了,别说那么多,赶紧吧。人家公子和老爷还要赶路呢。”说完又往山羊胡子面前伸手,“二百五十文。”
第一部 山中学艺 第九章 卖身契
“这钱,不能给她。”林小竹再一次挤上前来,对着山羊胡子道。秦氏转过头来,看向林小竹。嘴巴一撇,道:“你那死鬼舅舅还在家里挺尸呢。钱给了他,不到半个月就能赌个精光。”说完手又往前伸了一点,差点碰到山羊胡子的前襟,“赶紧吧,天色不早了,你们可还要出山呢。”话语里极为山羊胡子他们着想。
山羊胡子被这恶妇所逼,本来就很不爽。这会儿竟然把那只又黑又糙的手伸到他面前来,简直是比逼命还要紧。当下也顾不得公子想什么了,用力一拍桌子,两眼一瞪,喊道:“谁说要多给你五十文了?”
“没有二百五十文,不卖。”秦氏就是个火爆脾气。被山羊胡子这一瞪,那火气也上来了,瞪着眼睛直接吼了回去。反正那位公子喜欢林小竹,买那是一定会买的。她才不怕这老头儿呢。
“你……”山羊胡子算是被秦氏气着了,只觉头上太阳穴一突突地跳,恨不得一巴掌给这恶妇扇过去。
山民们都被这秦氏的表现给惊呆了。这山外的贵人,他们一直诚慌诚恐,唯恐若得人家不高兴。却不想秦氏如此彪悍,敢对着那位老爷大吼。这泼妇之名,怕是要传到山外去了。
而少年仍一脸淡然地看着两人对峙,丝毫没有开口相帮的意思。
“卖不卖,由不得你说。”林小竹清脆的声音在这一片寂静中异常的响亮,“我又不曾卖身予你家。卖不卖的,得由我自己说了算。”说完还嫌秦氏被气的不够,又加了一句,“钱也不能给你。那是我卖身的钱,算是自卖自身,自然由我自己收着。”
“你……”秦氏这下被气得不轻,再无二话了,直接就上手,扬起一巴掌就向林小竹的脸上掴过来。
林小竹这半年没被打得浑身是伤,全靠自己机灵。刚才她在说那番话的时候,就已知道秦氏会来这么一下了,早已有所提防,一闪身便避了开来,秦氏这一掌顿时落了个空。
“你还敢躲?”这句话是林小竹到了夏家后,秦氏重复得最多的一句。现在仍是不厌其烦地又说了一遍,扬起手掌便想追着林小竹打。被山民们围着,这空出来的地方可不大,林小竹要想像以前那样躲闪,根本不可能。秦氏自恃这一回绝对能打得了她。
“住手!”山羊胡子见状,高喝一声,两眼一瞪,身上猛地出现一股凛然之气,顿时把众村民都吓得呆在了那里。这样子,太威武了,便是村里的里正生起气来,都不如人家一半威风。贵人还真是贵人啊!这样想着,大家不由得又看向了少年。这少年身份比山羊胡子更高贵,不知生起气来是什么样子。
少年却是不动声色,脸上仍是一片风清云淡,声音不徐不慢,唱歌一般地指着前面屋前的一条臭水沟,闲闲道:“阿威,如果她再打人,你就把她扔到那沟里去。”
那水沟不过深到膝盖,淹是淹不死人,但弄得一身臭泥水,却是不可避免的。
“是。”那跟林小竹回去煮粥的中年大汉便是阿威。听得主人吩咐,他大应一声,犹如一声惊雷,把大家再一次吓住了。这还不算完,他对着身后如碗口粗细的一棵树,随手一砍,那树就“咔嚓”一声,应声而倒。他转过身来,对着村民扫视一眼,将站在前面的秦氏等人都吓得连退了几步,这才轻哼一声,回到少年的身后站好。
村民们看着少年后面,站着六个如阿威一般健壮的大汉,全都心惊胆颤,噤若寒蝉,再也不敢出声。
“行了,你上来在这纸上按个手印,二百五十文钱,便是你的了。”少年又对着林小竹淡淡道。
山羊胡子忙拿出一张纸和一个小盒子来,放在桌上。
林小竹走上几步,拿起那张纸,看着那熟悉的汉字,鼻子忽然酸酸的十分难受。来到这里,她以为自己会老死在这穷山沟里,一生再也与笔墨无缘。没想到,此生还能再看到这汉字!
这古代的繁体字,对于前世是曾经的中文系硕士的她,阅读没有任何问题。看清楚上面所写,她抬起头来,对山羊胡子道:“伯伯,您能帮我念念上面写的是啥吗?”
有了林小竹爷爷作铺垫,她的一些与众不同的举动,山羊胡子也能理解。但却不想这小女孩竟然会煞有介事地看契约,还要求自己念给她听,这就有些很不寻常了。山羊胡子不由得转过头去看了少年一眼,见自家主子目光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只得接过契约,清了清嗓子,给林小竹念道:“今有女童林小竹,自愿终生卖身为奴,售价二百五十文。”
这份契约是一份固定格式,最已叫人在外面叫人写好了的。原来该填名字、特征和价钱的地方,全都空着。他们想着山里写字甚不方便,只管让大家按了手印,待得出山之后再行填写。反正山里没人识字,按手印的事一辈子都没做过几回,自然没人跟他们较真。
却不想林小竹听完他念的这些话,又睁着那双清澈透亮的大眼睛,直直地看着山羊胡子,脆生生地问道:“伯伯,你真觉得上面写了林小竹的名字吗?你才刚刚决定买下我的,又刚刚才谈妥的价钱,怎么可能早早就把我的名字和价钱写在了纸上呢?”
这一问,不光山羊胡子怔住了,便是带着儿子来送行的里正,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