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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有什么不妥?”
顾晚晴摇了摇头,“仙姑医术高绝,一问便知。”
她说得含糊,此时的镇北王却是极在乎身体的,再说他本就信任顾明珠,既然顾明珠在场,他自然是宁可信其有的。
“来吧。”
镇北王将左腕置于御案之上,右手仍拿着奏折在看,可在顾明珠过去按住他的左手手腕时,顾晚晴也走过来,不由分说地捏住他右手手腕。
“顾氏。”
镇北王眉间刚蹙,顾晚晴拎着他的手腕欠了欠身,“儿媳只是验证自己的想法,不会妨碍仙姑问诊。”
顾晚晴与顾明珠一人一边地问脉,很快顾晚晴就松了手,原先微现苍白的面孔重新回复红润,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些,顾明珠则是越诊面色越沉重,最后放下镇北王的左手,半晌不语。
镇北王拧着眉头,“何事?”
顾明珠退回原来的位置,神色复杂地看了顾晚晴一眼。
顾晚晴淡淡一笑,“仙姑超脱世俗,竟有些话也不敢说么?王爷身体不错,只是中了毒,从王爷的脉象看来,此毒剂量不大,不过累积颇深,应是每日用以毫厘,长时间用下来的慢性毒药,王爷最近是否常有胸闷心悸之症?又常常精神难以集中,极易疲累呢?”
“中毒。”镇北王陡然起身,可因为动作过猛,脑中一阵晕眩,胸口竟真如顾晚晴所言堵得厉害,心跳紊乱,没一会就出了一层的虚汗。
待镇北王重新坐下后,顾明珠细声说道:“王爷的确有中毒之象,明珠医术疏浅,未能及时察觉王爷中毒一事,还望王爷恕罪。”说罢,跪了下去。
镇北王面色既黑且僵,不过刚刚的一瞬紧张已然消散无踪,“本王所中何毒?能否查出是从何时开始中毒?因何中毒?”
顾明珠又看看顾晚晴,顾晚晴欠扁地福了福,“仙姑不必看我,王爷对我心存疑虑,怎会信我?一切还是仙姑说明吧。”
镇北王面色一沉,但也没说什么,顾明珠想了想道:“依王爷脉象所看,王爷似乎中了夹竹桃的毒,夹竹桃原料易得,且毒性很强,一片叶子便可令婴孩丧命,可如今王爷只是突感不适,应该是中毒尚轻,不过妹妹有句话说得不错,此毒积日已久,不然服下便已会有所反应,断不会毫无预兆地突现,王爷可彻查吃穿用度,此毒应用极广,既可下于饭食之中,亦可制成粉末,散于空气之中。”
听了顾明珠这番话,镇北王瞥着顾晚晴的目光才微微转开,只是他有面色更为阴冷,周身都散发着森森寒意。积日已久……那便不会是她……那是袁授?也不会,自己身边的人都是效死命之人,绝不会有受人收买这一说,袁授居外已久,也不会是他。那么……还有谁既能接近他,又希望他死?
目光扫过一直置于案头未曾发出的一本奏章,镇北王坚毅的唇角紧抿,刘氏一族虽说得他信任,可自从入京,将边关要事全数交于刘氏一族后,他们已然隐含居功之意,年后更是六七道折子上请袁摄前往戍边,这种时候他除非是傻了才会把袁摄派回去,让他坐拥兵权居外不归,所以他一直将折子留中未发,直到刘侧妃一事事发,他以此为名召刘侧妃之父刘光印回京,可八百里的加急发出,得回的却是刘光印称病请求暂缓归朝的回应。
这还不是想拥兵自重么。
如今宣城城破在即,只消大局一定,他便可正式登基,可如果在城破之后他就死了呢?届时刘光印便可自恃兵权拥立袁摄,虽说他心中早已属意袁摄为继承人,可……怎容得袁摄以这种方式逼宫。
短短瞬间,镇北王心思三转,视线由顾晚晴、顾明珠和袁摄面上缓缓滑过,最后仍是落在顾明珠面上,“本王的毒暂时无碍是么?”
顾明珠低头称是,“但断不可再重了,否则有伤脏器。”
镇北王点了点头,“你们先出去。”说的是顾晚晴与顾明珠。
顾晚晴没有丝毫停留,转身出了御书房,顾明珠随后,二人在御书房前站定,顾明珠心事重重地看着顾晚晴,“想不到妹妹的医术竟已到达如此地步,我与王爷对面多时,却并未察觉他有何异样。”
她的话中很有敬服之意,顾晚晴却哼笑,“所以说,我是天医,你不是。”
第158章 城破
相对于顾晚晴的不客气,顾明珠显得要随意许多,她轻轻一笑,更显温柔婉约,“妹妹何必如此态度?姐姐正是因为听说妹妹身陷宫中不得而出,所以特来相助。”
“相助?”顾晚晴也跟着一笑,“如何相助?”
顾明珠的笑意浓了些,“我已与王爷说,我夜观天象,你若住到京外去,可使主星熣灿,王爷也已然允了。”
“那我还真是得多谢你了……”看着她面上从容淡定又信心十足的笑容,顾晚晴目现嘲色,“只不过我这人怕死,我可担心出了京,再被你害死。”
顾明珠美目流转,“妹妹可指的是之前的事?在水月庵中,我的确是借聂公子的衣裳引了妹妹出来,不过妹妹难道没有想过,我为何会有那件衣服,又为何知道当年的过往?”
顾晚晴看着她,没有说话,顾明珠便又道:“自然是因为聂公子告诉我的,我引妹妹出去的目的,原也是因为聂公子回京,拜托我安排他与你见上一面。那衣服,便是他给我以便取信于你的东西。不过,我也只是做了引你出来这一件事情而己,其他的事,则是由二公子安排了。”
听了这话,顾晚晴心中一怔,难道说……聂清远真的回来了?
“至于那陷阱么……”顾明珠柔柔地笑道:“之前的事,姐姐可还是记仇呢,这么做一来是了结你我之间的恩怨,将来合作起来也好也无嫌隙,二么,则是想看看妹妹急智,我可不想,将自己的未来压到一个蠢人手中。”
合作?若是早上几天,顾晚晴一定十分欣喜听到这两个字,可现在?哼顾晚晴承认自己曾不利于顾明珠,可那无关性命,而顾明珠,却是实实在在地想毁了她什么了结,什么试探如果她过不了那一关,这一切说辞都是枉然。“顾明珠……”她瞥着紧闭的御书房大门,“纵然你说得冠冕堂皇,我也再不愿与你合作了,你心思阴狠更胜蛇蝎,我与你本不是一路人,以前不是,以后仍然不是。”
“哦?”顾明珠脸上笑容依旧,“你确定?你不想知道聂清远回来是为了什么事么?你不想知道王爷对我的信任到达了一种何样的境地么?你确定你不想……为袁授谋划的大事再添我这个助力么?”
说到最后,顾明珠的声音已低不可闻,可顾晚晴仍然抓到了“大事”这两个字,看向顾明珠的目光中再也无法沉静。
“聂清远的旧识并非只我一个,他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王爷对你信任几何又与我何关?至于你……”顾晚晴隐隐听到自己磨牙的声音。
“呵……”顾明珠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僧袍,“若我与你说……世子几日前才与我会过面,你会不会更惊讶?”
听到这里,顾晚晴面色顿时一变,顾明珠的笑容却是更为惬意,她柔唇轻抿,缓缓吐出几字,“看来在世子心中,我的地位比妹妹想象中更重呢。”
“是么?”顾晚晴想笑笑以表达内心云淡风轻,可酝酿了半天,嘴角就是翘不上去,最后索性放弃,寒着面孔道:“那仙姑可要为世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莫要辜负了世子的一番情意。”说罢,她站正身子目不斜视,再不说话。
袁授,该死的袁授。
她心中的怒意并非因袁授去见顾明珠而来,而是因为,他“见到”了顾明珠,却不知为何只塞了手链给自己,他明明可以叫醒她的,但他偏偏没有。
难道他认为多日的思念不及她的睡眠重要?扯淡。
顾晚晴努力平复着怒火,却也并未忽略顾明珠与御书房内的动静,镇北王与袁摄说话也有一阵子了,不知结果如何。
又过了约么一刻种,御书房大门由内而来,一脸沉重之色的袁摄走了出来,站定于御书房外,郑重其事地向书房内叩首三次,而后起来,看也没看顾晚晴二人,就那么径直走了。
这是什么意思?顾晚晴正琢磨着,喜禄出来与顾明珠道:“王爷请您进去,顾侧妃一事王爷已然允了,可即时出宫,不必谢恩了。”
这倒好,顾晚晴虽然拒绝了与顾明珠合作,但出宫这件事她是不会拒绝的,她现在只是担心袁摄。算起来刘侧妃是因她而死,她可不信袁摄有这么宽大的心胸会放过她。
斟酌了一番,为了避免自己一出皇宫就被一枝冷箭射死,顾晚晴随便差了个宫人去王府面见王妃,告诉她自己正准备出宫的消息。
刘侧妃死了,这在王府来说也算是大事,王妃定然了解她现在的处境,现下她不相信顾明珠,那么可以求助的唯有王妃一人了王妃派来的人来得很快,顾晚晴本以为自己会见到阿影,可来的却是四个并未见过面的精瘦汉子,那几人于宫外接应,见到顾晚晴便将她安置在马车之内,送回王府。
从皇宫到镇北王府,这一路顺利得让顾晚晴几乎认为自己多心了,也许袁摄根本没打算要杀她,纯粹是她自己杞人忧天。
回到王府后面见王妃,顾晚晴并未提刘侧妃的事,只是简单地问了安,王妃也十分平静地应对,好像刘侧妃这个人,从未在她们的世界中出现过一般。
离去前,王妃道:“王爷派袁摄返回边关,这件事总透着蹊跷,你可知为什么?”
顾晚晴一愣,这才知道镇北王竟然同意袁摄在这个时候离京?果然诡异啊不过她也才从宫中出来不久,王妃却已早得到消息,可见王妃在镇北王身边同样安插了眼线,不过之前说了那么多,王妃并未提到镇北王中毒一事,可见那眼线的情报也不够全面。
当下,顾晚晴将镇北王中毒一事说了,便见王妃面色由惊讶渐转为恍然,最后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如此……甚好……”王妃轻叹一声,“近日王爷因刘光印不肯回朝一事时常忧心,本就身体不佳,多亏了你,及时发现王爷中毒一事,否则,还不知要拖到哪天去呢。”
话虽这么说,顾晚晴却丝毫不敢居功,更不敢提自己就是下毒的那个人,不过,她对着王妃那了然的目光总是别扭,就好像她做的这点事……早已被王妃悉数洞察一样。
不过王妃的话也让她一直想不通的事变得明白起来。显然,这种时候镇北王是绝不应派袁摄出京的,尤其出京奔的还是袁摄的外祖、拒不回朝的刘光印家,但他就是让袁摄去了,这就值得深究了。
会不会是……试探之举呢?
因为中毒一事,镇北王对袁摄心有疑虑,所以借由此事考验袁摄有无二心,如果袁摄并无异心,自然会因避嫌一力推辞;如果他痛痛快快地奉命而去,那么……现在看来,袁摄是领命了,难道他就不知道这是一场试探之举?难道他就不担心一出京城就被镇北王擒住,再做不了自封为王的美梦了?还是说他早已料到,却不得不领命,因为无论镇北王相不相信是他下的毒,这都是他最后一次名正言顺的出城机会了。
最后这一点顾晚晴是回了自己的院子才想到的,越想越觉得对劲,这也是为什么袁摄连看她一眼的时间都没有、放她安然出宫的原因所在,他急着跑路啊,哪还有心思管她。
看来镇北王的猜忌之心比她想象中更为严重,别说袁授,就算向来信任的袁摄,一旦可能有异心,他都是宁绑错,不放过的。
回到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