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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镇讲起到田庄看望宋修远的事,“孙庄头给二哥寻了处极清静的屋子,秋绫管着熬药煎药,另有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帮着洗衣做饭,孙兴家的小闺女也在跟前伺候……隋庄头过去看了,说二哥的手没事,到年底就大好了。给了十贴药膏,隔三天换一次,等过一个月他再去看看。”
宋青葙暗舒口气,问道:“二哥是不是又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
秦镇无所谓地笑笑,“平白无故捱了顿揍,哪能没有怨言?不过也就发发怨气,我当耳旁风听着,反正既不疼又不痒……我把你的话跟他讲了,他心里明白,也没在说什么,只问起你哪天去看他。我跟他说,这阵子不行,等冬天再说。”
秦镇隔三差五就出城,并不碍眼,可宋青葙出城得备马车,还得带丫鬟,被人看见难免节外生枝。
宋修远知道秦镇的意思,便没强求。
宋青葙听了却是心酸,眼圈有点红,过了会才道:“我抽空给二哥做件衣服,你下次去带给他。”说罢又问,“跟他在一起那个章安呢,也在田庄吗?”
秦镇答道:“章安跟秋绫把二哥送到田庄第二天就回来了,听秋绫说,他还想跟着五爷混饭吃,现在仍在羽林卫当差。”
宋青葙怅然道:“章安也不是心里有数的人,两人不在一处倒挺好,慢慢地也就远了。”
秦镇柔声安慰她,“你放心,孙庄头心里有数,会好好照顾二哥。今天他还带我到地头转了转,田庄让他打理得井井有条。就是地少了点,才二百亩,要有机会再在附近买上几百亩,交给他一并管着。”
宋青葙笑道:“是大舅舅听说祖母跟娘她们要搬到京都现买的,只得这二百亩,还是花了大价钱。宛平那边的田庄连二百亩都不到。就这两处田庄花的银子,听大舅母说,比济南府的上千亩地都贵。”
“大兴跟宛平都是好地方,能买到已经不错了。”秦镇近来当家理事,也知道不少经济行情。
因谈到地价,秦镇想起去济南府为秦钰置办地产的秦铭,遂道:“二弟说只求你帮他找个性子温存明事理的人就行,其余屋舍聘礼等都由他一手操办,不用你费心。”
宋青葙不由愕然,问道:“二弟怎么说起这个,他着急成家?”
“那倒不是,”秦镇笑着把缘由说了说。
宋青葙捂着嘴笑,“前阵子乔大太太托人探话,我说二弟这半年犯小人,明年是二弟本命年也不好说亲,把她给推了。我怕二弟若着急成家,又得四处议亲,被乔家知道,岂不以为我糊弄她。”
秦镇笑道:“难道你不是糊弄她?”
宋青葙斜着眼睨他,“我也是为了三弟,要不费这劲编瞎话干什么,万一不小心说漏了嘴,平白得罪人。”
秦镇安抚般拍拍她的肩头,低笑,“他们都承你的情。要不以后,得罪人的事都推在我身上。”
宋青葙嗔道:“有什么不同,你把人都得罪光了,难道我就讨得了好去?”
秦镇“哈哈”笑着起身下炕,顺便把宋青葙的软缎鞋子捞上来,“去花园走走消食,顺便看我打拳。”
宋青葙点点头。
隔天一早,宋青葙刚在议事厅跟管事婆子们说完话,秦钰来了。
她穿着湖水绿的小袄,月白色挑线裙子,头发简单地梳成圆髻,插着那支重瓣莲花桃木簪,看上去清新娇嫩。
新月上了茶,知趣地退了下去。
秦钰看着宋青葙,红着脸,支支吾吾地说:“哪个日子都可以,嫂子拿主意。”
过完大礼之后便要定婚期,大舅母请人看了两个日子,让王太太送过来。
一个是九月十六,一个是十月初二,相差半个月。
为了避开新娘的小日子,男方家都要准备两三个日子,以备女方挑选。
秦钰说哪个都行,就说明她的小日子不在其内,不会影响洞房。
宋青葙打算定在九月十六。
因为十月碧柳要出嫁,两门亲事连在一起办,会很赶。
而且,碧柳名义上是下人,可在宋青葙心中的分量,只怕比秦钰还要重些。
等秦钰的亲事办完,宋青葙打算好好替碧柳操持。
想到此,宋青葙便道:“父亲的意思是赶早不敢晚,我记得你去年就开始准备嫁妆了,定下九月十六的婚期能赶得及吧?”
秦钰声如蚊呐般吐出一个字来,“能。”
宋青葙笑道:“那我就吩咐人告诉扁担胡同那头。”
婚期定下来后,大舅母说九月成亲,怎么也得提前三个月回去准备准备,遂决定六月初离开京都回济南。
宋青葙要准备程仪,给大舅舅家饯行,又得准备给二舅舅三舅舅家带的礼物,还得操心秦钰的嫁妆,一桌一椅一杯一碟都得亲自过目,忙得不可开交。
等送走大舅舅跟大舅母,宋青葙回到望海堂,连衣服顾不得脱,倒在床上就睡,从未初一直睡到第二天卯初仍是不醒。
期间秦镇叫醒过她几次,让她起来吃点东西。她答应得好好的,可没等饭菜端过来,又沉沉地睡去。
秦镇坐在床边怜爱地看着她,原本神采飞扬的小脸上笼着浓重的倦意。
这些日子许是累坏了,秦镇心疼得要命,吩咐碧柳,“夫人身体不舒服,这几天谁也不见,有事的话回到林管家那里。”
碧柳连声答应着。
秦镇又对新月道:“去跟陈姨娘说,大小姐的事让她帮着经点心,以后别过来烦夫人。”
新月恭敬地答应着,急步挪着去找陈姨娘。
快午时时,宋青葙终于睁开了眼睛。
秦镇大喜过望,“你醒了,肚子饿不饿?厨房里热着鸡汤,让人端一碗来好不好?”
“不饿,不想吃。”宋青葙摇摇头,坐起身子,“我去下净房。”
秦镇帮她把鞋穿好。
宋青葙刚站起来,突然觉得眼前金星乱窜,身子一软,倒在了秦镇怀里……
第103章
碧柳惊慌失措;抖着双手喊:“夫人;夫人,你怎么了?”
秦镇抱着宋青葙轻轻放到床上;伸手掐上她的人中;沉声吩咐碧柳;“找人请太医,快!”
碧柳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提着裙子跑了出去。
秦镇看着宋青葙,心里七上八下;她虽然看着怯弱;可身体底子还好;平常连头疼脑热都很少有,怎么突然晕厥了?
以后;再不能让她如此劳累。
秦镇脑子乱哄哄的,手下越发用力。
宋青葙悠悠醒转过来,皱了皱眉头,又要起身。
秦镇想起她方才说的话,双手打横,将她抱到了净房。
宋青葙羞愧难当。
虽然说,他们已经无数次裸裎相对,早已熟悉了彼此的身体。可小解时被他看到,还是让她觉得颜面尽失,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
秦镇把她放回床上,取帕子帮她净了手。
宋青葙侧过头,不想面对他。
秦镇知其心意,俯身轻声道:“阿青,我们夫妻一体,这算什么。如果哪天我动弹不得,不也得仰仗你照顾?”
宋青葙勉力抬起手,捂住了他的嘴。
秦镇捉过她的手,紧紧地握在掌心,顿了顿,柔声问:“一天没吃东西了,多少吃点,好不好?”
宋青葙闭了下眼睛,轻轻点点头。
新月自陈姨娘处回来后,怕屋里使唤人,不敢远离,就在次间的门旁站着,听到秦镇的话,忙去厨房端了碗香米粥还有两碟小菜。
秦镇亲自捧着碗,一勺一勺地喂她。
新月知道秦镇跟宋青葙恩爱,可极少见到两人独处的情形。如今见到秦镇小心翼翼呵护备至的样子,心里直感慨,原来平常面凶心冷的世子爷竟还有如此柔情的一面。
宋青葙只吃了小半碗就觉得胃里翻滚得难受,不想再吃。
秦镇亦不勉强,用帕子轻轻拭了拭她的唇角,仍在守在床边看着她。
少顷,远山引了太医过来,碧柳连忙迎出去。新月则放下帐帘,只留一只手伸在帐外,上面搭了条素绢帕子。
秦家人身体都很强健,极少生病,跟太医院的太医并不相熟。
尤其清平侯为了避嫌,也不结交太医。
这次太医院就指派了一个很年轻的姓李的太医过来。
李太医入选太医院没多久,以前只给不受宠位分低妃嫔看过病,这次到公侯之家却是头一遭。
他先跟秦镇行了个礼,问了些日常饮食起居等事,而后端坐在床前的杌子上准备切脉。
秦镇心里紧张,凌厉的气势不由自主地散发出来,李太医原本见到秦镇就有些忐忑,怕诊不好挨揍。此时受到这强大气势的压迫,额角慢慢沁出层薄汗,一时半会竟没切准脉。
秦镇见李太医面带踌躇,只以为是不好,越发焦急,“噌”地站起来,问道:“怎么了,脉象不好?”
李太医手一抖,覆在宋青葙腕间的帕子滑落在地。他更是惊恐,哆嗦着道:“不是,还没找好脉。”
新月忙把帕子重新盖上。
李太医颤抖着伸出大拇指、食指与中指,按在帕子上。
宋青葙躺在帐子里,感觉到李太医的手指不停地抖动,又想起秦镇板起脸来骇人的模样,低声道:“要不世子爷先到外面等等,容太医诊完脉再问不迟。”
秦镇“哼”一声,没出去,却是站的远了些。
李太医觉得周身的压力顿减,凝神切脉。
年纪轻轻能入选太医院本就是医术了得,而且宋青葙的脉象又极常见。
李太医稍沉吟,开口道:“脉动圆滑如按滚珠,十之八~九是喜脉。”
喜脉?
秦镇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吓傻了,猛地冲到前边,盯着李太医问:“你可看准了?”
李太医被他一问,原先的□□成把握不自觉地打了个折扣,支支吾吾地说:“没有十分把握,现下刚上身,过几天就更明显。”
宋青葙在帐内是又惊又喜。
她三月初一那天停的避子丸,记得以前白香说过,停药之后也得有三五个月的缓冲期,才能受孕,没想到这才六月中,竟然就有了。
秦镇已经二十六岁,早就是当爹的年纪了。
此时听太医说不太真切,她又有几分患得患失,遂开口道:“要不,太医再诊一次试试?”
声音低缓柔和,有种让人心静的力量。
李太医对着帐帘拱拱手,“如此,在下就再试一次。”静下心,三根手指沉稳地搭在宋青葙腕间,片刻,确定道,“是喜脉。”
话音刚落紧跟着又补充一句,“若世子爷不放心,就换别人再来诊。”
秦镇一颗心早系到宋青葙身上了,根本没听到李太医的话。
倒是新月看着李太医满头大汗的样子,于心不忍,忙招呼他到外间喝茶。
李太医头一次出诊就遇到秦镇,寻思着能囫囵个儿出来很不容易,便想早点告辞。
新月跟碧柳都是黄花闺女,没遇到过这种事,根本不懂。
好在郑婆子经过,唤住李太医问了些饮食方面的注意事项,又让他写了几个保胎安胎还有开胃止吐的方子留着备用。
新月极大方地给了他二十两银子的诊金。
宋青葙有喜的消息长了翅膀般传遍了清平侯府的每个角落,自然也传到千玉的耳朵里。
千玉正在记账,运笔的手稍滞,账本上留下一团墨迹。
他沉下心将账做好,想了片刻,让小厮将新月请来。
这还是千玉第一次主动找她,新月心里七上八下的,既有隐隐的期盼,却又不敢抱希望,跟碧柳知会一声后,取过对牌到了春然阁。
春然阁是三间屋子打通而成,很敞亮。正对门是副沧海孤舟的水墨画,画下方是黑漆木的大方桌,两边各一把太师椅。左边屋子靠窗放着张大书案,书案旁边是博古架,上面放着数十本账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