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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似的逃避责任与困难,这种懦夫似的贪图安逸,不但是可鄙的,而且是尤其反基督教的精
神状态的。这种精神的影响由来已古:流传了数百年的希腊古代世界观,不屈不挠地始终保
持着一些淡红的乐观色彩,仿佛从来没有过公元前六世纪的文明,悲剧的诞生,秘仪的崇
拜,毕达哥拉斯和赫拉克里图的哲学,仿佛从未产生过那个伟大时代的艺术作品;固然,我
们不能说这些现象每个都是从这种衰老的、奴性的贪生求乐之心理产生的;固然,它们显然
另有一种完全不同的世界观为其存在的根据。
我们在上文说过,欧里庇德斯曾把观众带上舞台,同时使观众确实有能力评判戏剧;这
种说法,会使人误解,以为以前悲剧艺术对观众的关系,是不正确的,也会使人贸贸然赞扬
欧里庇德斯这一急进的倾向,认为他建立了艺术作品对观众的正确关系,比索福克勒斯向前
迈进一步。然而,所谓“观众”毕竟是一个名词罢了;它并不是一个同次常数。艺术家有甚
么义务要迎合这种仅仅以数量见胜的群众力量呢?如果他觉得自己在才能和志向上都比每个
观众高明,那末他为甚么要尊重那些才能较低的群众的舆论,甚于尊重最有才能的个别观众
呢?其实,再没有一个希腊艺术家,象欧里庇德斯那样,以孤傲和自负来对待他的观众了;
当群众拜倒在他脚下时,他自己竟然以崇高的倔强精神,公开抨击他自己的倾向,而这种倾
向正是他所借以获得人心的。如果这位天才,对于舆论的地狱,稍存敬畏之心,他也许在失
败的打击之下,早在他事业的中途,一蹶不振了。由此观之,我们说欧里庇德斯把观众带上
舞台,是为了使观众确实能有批判能力,——这种说法,不过是一个暂时的假说而已;所
以,我们必须进一步探索,以便了解他的倾向。反之,如所周知,埃斯库罗斯和索福克勒
斯,终其一生,甚至死后很久,都甚孚众望;由此可见,就欧里庇德斯的前辈而论,断不能
说,他们的作品对观众的关系是不正确的。那么,是甚么强大的力量,驱使这位才气磅礴而
又不断努力创作的诗人抛弃了诗坛盛誉和民众爱戴,离开了这阳光随处长空无云的锦锈前程
呢?他对观众有甚么稀奇的考虑,以致反对观众呢?他怎能够因为太尊重观众,以致轻视观
众呢?
关于方才提出的谜,我们的解答是:欧里庇德斯觉得自己,作为一个诗人,比一般群众
高明得多,但是只有两个观众他甘拜下风。他把群众带上舞台,唯独对这两个观众,他却敬
之为他的艺术的合格判官和导师。遵从他们的指导和劝告,他把一切情感,激情,经验之世
界,即以前每次演出坐在观众席上的无形歌队的内心世界,移入剧中人物的心灵中。当他为
这些角色寻找新语言和新情调时,他要对他们的要求让步;当他一再被观众舆论否决时,唯
有从他们的话里。他听到对他作品的合情合理的宣判,听到胜利在望的鼓励。
这两个观众之一,就是欧里庇德斯自己。是思想家欧里庇德斯,而非诗人欧里庇德斯。
我们可以说,欧里庇德斯的非常丰富的批评才能,正如莱森的那样,即使不产生,也会不断
妊育着一种接进创作的艺术冲动。欧里庇德斯就是怀着这样的才能,怀着他光辉而灵敏的批
判思想,坐在剧场,努力去认识他前辈大师的杰作,一点一滴,逐行逐句推敲,如同鉴识一
幅褪色的油画那样。于是,在这里,他体会到一些为洞识埃斯库罗斯悲剧之秘奥的专家们所
能预料的特点,他在埃氏悲剧的字里间看出一些深不可测的东西,表面上是一种似是而非的
浅显。同时在背后是一种神秘的深奥,甚至无限的深奥。即使最浅显的人物形象,也往往带
着慧星的光尾,仿佛暗示着一些飘渺朦胧的意义。同样的朦胧的暮色,笼罩着悲剧的结构,
尤其是在歌队的目的上。况且,道德问题方面的答案还是多么使人疑惑!神说的处理也颇成
问题,泰运与否运又分配等这么不均等!甚至在这些旧悲剧的语言方面,也有许多使他反
感,至少是莫明其妙的东西;尤其是他发现一些简单的关系未免夸张过甚,平凡的角色也用
上过多的比喻和浮夸的词藻。所以,他坐在剧场里,忐忑不安的思索;作为一个观众,他承
认他不能了解他的先辈大师。然而,如果他认为了解乃是欣赏和创作的主要根源,那末他就
要追问,要环顾四周,看看是否别人也象他那样思考,也象他那样感到这种深不可测的奥
妙。然而,许多人,连带最优秀的人们。只用一个不信任的微笑回答他;便是没有一个人能
够对他解释,为甚么大师们总是对的,尽管他抱着怀疑和异议。于是,怀着极其痛苦的心
情,他找到另一个观众了,这个观众不了解悲刚,所以不尊重悲剧。同这观众联合起来,摆
脱了孤立的情况,他就敢于展开反对埃斯库罗斯和索福克勒斯的艺术作品的残酷斗争;——
他不是以论战者的姿态,而是以悲剧诗人的身份提出他自己的悲剧的概念,来反抗传统的概
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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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极星书库||ebook007悲剧的诞生
一二
在指出这另一个观众的名字之前,让我们稍停片刻。回忆一下上文讲过的,埃斯库罗斯
悲剧本质中一些不调和与不可测的因素所产生的印象。试想我们自己对悲剧歌队和悲剧英雄
所感的诧异,我们总觉得,这两者同我们的习惯,甚至同传统,都是不调协的,——直到我
们重新发现这种二重性原来是希腊悲剧的根源和本质,是梦神型与酒神型两种彼此交错的艺
术冲动之表现。
从悲剧中排除这种原始的万能的酒神成份,并且在非醉境的艺术、道德观和世界观上建
立一种新的纯粹的因素:——这就是现在了如指掌地揭露在我们眼前的欧里庇德斯的倾向。
在晚年时代,欧里庇德斯自己,在一部神话剧中,向他同代人大力提出关于这种倾向的
价值和意义的问题。酒神文化毕竟有没有存在的价值呢?是不是应该用暴力把它从希腊地土
上连根拔除呢?诗人告诉我们:要是可能的话,当然要拔除;但是酒神太顽强了,他的最聪
明的敌手,有如“酒神伴侣”一剧中的潘透斯,在无意中也着了他的迷,后来就在迷惑中奔
赴自己的末运。老先知卡德谟斯(Kadmua)和提列西亚(Tiresia)的判断,也好象是这位
老诗人的判断:即使最聪明的人的考虑,也不能推翻古老的民间传统,以及这种不断传播的
酒神崇拜,其实对这样神奇的力量,最好是采用至少一些外交性的慎重措施,虽则酒神对如
此冷淡的顶礼,往往有可能勃然大怒,结果会把这外交使节化为龙,正象剧中人卡德谟斯所
遭遇的那样。这就是诗人告诉我们的话。他毕生在悠长的岁月里,以英勇的魄力反抗酒神,
而到头来还是颂扬他的敌手,并且以自杀来结束自己的事业之历程,正象一个眼花缭乱的
人,只为了避开可怕的、再也不能忍受的眩晕,反而从高塔上失足堕地那样。这个悲剧“酒
神伴侣”,就是对他的倾向的实行之一种抗议,可是呵,他的倾向业已付诸实行!惊人的事
件发生了:当诗人要收回成命时,他的倾向已经取得胜利。酒神已经被斥逐出悲剧舞台,一
种魔力,借欧里庇德斯为喉舌把他斥退了。因为,甚至欧里庇德斯,在某种意义上,也不过
是一个伪装人物,通过他来发言的那位神,不是酒神,也不是梦神,而是一个崭新的灵物,
名叫苏格拉底。这是一种新的对立。酒神倾向与苏格拉底倾向的对立,希腊悲剧艺术作品就
在这一对立上碰得粉碎了。现在,欧里庇德斯妄想以他的后悔来安慰我们,他没有成功。堂
皇的庙宇已成废墟,破坏者的悲叹对我们有甚么用处呢?即使他承认这间是最华丽的庙宇,
又有甚么用处呢?即使世世代代的艺术批评把欧里庇德斯化为龙,以示惩罚,可是这样可怜
的赔偿能使谁满意呢?
现在,让我们进一步考察这种苏格拉底倾向。欧里庇德斯就是以它为武器来斗争,而战
胜埃斯库罗斯的悲剧的。
欧里庇德斯的计划,就其实施的最高理想来说,是把戏曲只放在非酒神倾向的基础上;
那末,我们就要追问,其目的何在呢?试问,如果戏曲不是在酒神祭的神秘暮色时从音乐胎
中诞生,此外还有甚么形式的戏曲呢?只有史诗剧了吧。但是,在史诗的梦境艺术领域里,
悲剧的效果当然是达不到的。因为悲剧效果与史诗事迹的题材是不相配合的。真的,我可以
说,歌德在他筹划的“瑙丝嘉雅”一剧中,就不可能把第五幕末场这牧歌人物的自杀写得富
有悲剧效果。梦境史诗的表现能力,是非常伟大的,它可以凭借假象的快感和假象的救济,
使得最可怕的事物在我们眼前化为幻境。但是史诗剧诗人,正如史诗朗诵者那样,就不能与
诗中情景完全融合了;他始终抱着冷静的、无动于中的静观态度,冷眼旁观面前的景象。同
样,史诗剧的演员归根结蒂还是一个朗诵者;内心梦境的情热尽在他的一切行动上,所以他
并不全是一个演员。
那么,欧里庇德斯的戏曲对梦境戏曲的理想之关系是怎样呢?正如年青一辈的朗诵者对
旧时代人严肃的朗诵者那样罢了。在柏拉图的“伊安篇”中,一个青年朗诵者讲及自己的心
情:“当我讲到悲哀的事情,我满眶是热泪;当我讲到可惊可怖的事情,我毛骨悚然,心脏
悸动。”在这里,我们再也见不到史诗对假象的神往,也见不到一个真正演员的无动于衷的
冷静,这种演员达到最高演艺时,往往成为一种假象和假象的快感。欧里庇德斯属于那种心
悸发耸的演员:他计划时是苏格拉底式的思想家;他实施时是动情的演员。不论在计划或实
施,他也是一个纯粹艺术家。所以,欧里庇德斯的戏曲是又冷又热的东西,它既能冻结,也
能燃烧;它不能达到梦境史诗的效果,但另一方面它尽可能去除醉境情绪的成份。所以,为
了能够产生效果,它就必须使用一种新的刺激,那是都不在梦神型和酒神型这两种特殊艺术
冲动的范围内的。这些新刺激就是以冷静的奇思代替梦境的静观,以如火的热情代替醉境的
陶醉,况且这些思想和热情都是模仿得极其忠实,绝不是弥漫着艺术气氛的。
所以,我们既已详细知道,欧里庇德斯想把戏剧只放在梦境因素的基础上而没有成功,
他的非梦境倾向反流为非艺术的自然主义倾向,那末,我们现在要进一步探讨欧里庇德斯的
审美苏格拉底主义的性质:他的最高审美原则是“唯知为美”,这可以媲美苏格拉底的格言
“唯知是德”。欧里庇德斯拿着这个标准在手上,来衡量戏曲的一切成份——语言,性格,
戏曲结构,歌队音乐——而按照这个原则订正它们。我们在习惯上往往认为,欧里庇德斯的
诗比诸索福克勒斯的诗是缺点和退步,而这点多半是他的深入的批判过程和大胆的判断之结
果。欧里庇德斯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