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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便产生第二次的反映,成为一种独特的象征或范本。艺术家在进入醉境的过程中,已经
扬弃了他的主观性。现在,使他感到自己与宇宙心灵同化的那幅画景,成为这样的梦景:它
体现了假象世界的原始矛盾,原始苦恼,乃至原始快乐。所以,抒情诗人的“我”是从他心
灵深处发出的声音,现代美学家所谓抒情诗人的“主观性”不过是自以为是的幻想而已。当
第一个希腊抒情诗人阿奇洛科斯对吕甘伯斯(Lyoambas)的女儿表示热恋又表示蔑视之时
①,我们不仅见到他的热情如醉如狂地悸动,我们还见到酒神和他的侍女们,见到酩酊大醉
的阿奇洛科斯陶然的睡态,正如欧里庇德斯在“酒神侍者”中所描写的在高山草地上日中高
卧那样。现在,梦神走近来了,用月桂枝触他一下,于是睡诗人的酒神音乐的魔力便发出如
画的火花,这就是抒情诗,它的最高发展的形式谓之悲剧与酒神祭曲。
①诗人阿奇洛科斯是女奴之子,他爱上了吕甘伯斯的女儿妮娥布利,吕甘伯斯不允
许他们结婚,诗人写了几首讽刺诗,以泄其悲愤。
造型艺术家,乃至与他近似的史诗诗人,沉湎在形象的纯粹观照里。酒神型音乐家则无
需形象,他自己就是纯粹观照的原始痛苦及其原始反响。抒情的天才独能感觉到一个画景象
征世界从神秘的玄同忘我之境中产生。这一境界另有一种色彩,一种因果,一种速度,与造
型艺术家和史诗诗人的世界绝不相同。因为后者生活在这些画景中,而只有在画景中才欣然
自得,他静观万象,秋毫不爽,却依依不舍,乐此而不疲。甚至愤怒的阿客琉斯的形象,在
他看来,也不过是一幅画景而已。他怀着追求幻梦的快感来欣赏阿客琉斯的愤怒表情。所以,
在这幻影的掩护下,他就不致与诗中人物共甘苦,同呼吸。反之,抒情诗人所描写的画景不
是别的,正是他本人,而且仿佛只是他自己的各种投影,因此他好象就是宇宙的运动的中心,
可以高谈自我,不过,这个“我”,当然不是清醒的实践中人的“我”,而是潜藏在万象根
基中唯一真正存在的永恒的“我”,而凭借这个我的反映,抒情的天才就能够洞察万象的根
基。现在,我们再假定:他在这些形象中也见到自己是非天才,换句话说,见到他的“主体”,
他那一股主观的热情与激动,对着某一在他看来似乎是真实的对象而发;那时,抒情的天才
就仿佛与非天才结合为一,而天才仿佛是自动地说出“我”这个字。然而,这个表面现象再
不能把我们引入迷途,虽则有些人确实会被它迷惑,而把抒情诗人称为主观诗人。其实,热
情磅礴,既爱人类又恨人类的阿奇洛科斯,不过是天才的一个幻影而已;此时此际,他已经
再也不是阿奇洛科斯,而是世界天才假借阿奇洛科斯其人象征地说出自己的原始痛苦;但是
具有主观意志和欲望的人阿奇洛科斯,却无论何时也不能是个诗人。然而,这位抒情诗人也
不一定只能见到通过阿奇洛科斯其人反映永恒存在的这一现象;希腊悲剧就证明了:抒情诗
人的幻想世界,同这种当然与它有密切关系的现象,相去甚远。
叔本华并不隐瞒抒情诗人的审美静观是哲学上一个难题,但是他自以为找到了答案,但
我并不完全同意这个答案。不错,在他关于音乐的深刻哲理中,他独能掌握了断然解决这难
题的方法。因为我相信,我依照他的精神解决了这问题,而不损及他的令名。然而,他却描
述抒情诗歌的特性如下:“一个歌者的知觉所意识到的,是意志之主体,也就是说,他自己
的志向,有时是一种解脱了满足了的欲望(快乐),多半是一种被抑制的欲望(悲哀),而
经常是一种情绪,一种热情,一种激动的心情。然而,与此同时,看到周围的大自然,歌者
就一起觉得自己是纯粹无意志的知识之主体;此时此际,他的未经破坏的安静心情就恰好和
常被限制、常未满足的欲望形成对照。这种对照的情感,这种交替的情感,是一切抒情作品
所表现的,而主要是构成抒情心境的因素。在这场合,纯粹知识出现了,仿佛是来解救我们
于欲望及其压力;我们跟上去,但仅仅是一刹间罢了。欲望,想起我们个人的目的,就往往
重新把我们从安静的观照中带走,可是眼前那对我们显示纯粹无意志的知识的美景,总是再
次引诱我们离开欲望。所以,在抒情诗歌和抒情心境中,欲望(个人目的的利益)与环境所
唤起的纯粹静观是奇妙地彼此混合的。我们将要探索和设想这两者的关系。主观的心情,意
志的影响。把观照的环境染上自己的色彩;环境又反过来把它的色彩反射于意志。真正的抒
情诗就是这整个忽合忽离的心境的再现。”(《意志及表象之世界》第三卷)
那么,如此说来,抒情诗就好象是一种可望不可即的艺术,难得达到目的,只有妙手偶
得之而已;真的,抒情诗就被说成一种半艺术,它的本质在于欲望与纯粹静观,亦即非审美
的与审美的心情之奇妙的混合,——谁不会这样了解这段描述呢?我们不妨断言:叔本华仍
然把艺术分成主观的与客观的两类,以这对照作为衡量的标准;然而,这种主客对照尤其不
适合于美学;因为主体,即艺术的根源。然而,只要主体是个艺术家,他就已经摆脱了他个
人的意志,而且仿佛已经成为一种媒介,以便唯一真正存在的“主体”通过它来庆贺自己在
假象上获得救济。因为,不论对我们是褒是贬,我们必须首先明白这点;艺术,这部喜剧,
不是为着改善我们、教育我们而演出的,我们也不是这艺术世界的真正作者。反之,我们不
妨说:对这位真正作者来说,我们不过是他的美丽画景和艺术投影,我们自居为艺术品,在
这一意义上有莫大荣幸;——因为,只有作为一种审美现象来看,存在和世界才是永远合
理——但是,当然,我们对自己的意义的认识,同画中战士对画中战斗的认识,几乎没有多
大区别。所以,我们关于艺术的一切知识,根本是十分虚渺的,因为求知的我们并不就是
“存在”本身,——存在才是这部艺术喜剧的唯一作者和观众,是它替自己准备了这永恒的
娱乐。唯有当天才在艺术创作活动中同这世界的原始艺术家融合为一的时候,他才能窥见一
点艺术的永恒本质;因为,在这场合,他才象神仙故事所讲的魔画,能够神奇地翻转眼睛来
看自己。这样,艺术家既是主体又是客体,既是诗人兼演员又是观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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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关于阿奇洛科斯,学者们的研究发现他曾把民歌传入文学中,由于这功绩,希腊人普遍
地评定他值得同荷马并列的特殊地位。但是,民歌同梦神型叙事诗对照之下是甚么呢?它岂
不是梦神与酒神相结合的Perpetuum vestigum(永恒的迹象)吗?民歌广泛流行于所有民
族之间,而且不断滋乳蕃生,日益壮大,足证性灵的这种两重性艺术冲动是多么强大,它在
民歌中留下痕迹,正如一个民族的秘仪活动赖其音乐而流传后世。真的,历史可以指证:民
歌最丰富的时代往往是受酒神祭潮流冲击得最猛烈的时代,我们应该常常把这浪潮当作民歌
的根源和先决条件。
然而,我们要首先把民歌当作反映世界的音乐镜子,当作是原始曲调现在找到对应的梦
境而把它表现为诗歌。所以曲调是第一性的和普遍性的。从而可以在多种歌词中受到多种客
观化。再则,照民间的天真的想法,曲调是最重要最必需的因素。曲调自动地产生诗歌,而
且是不断地新陈代谢。民歌的乐章形式就证明是如此——这一现象,我以前往往愕然不解,
及后我终于找到如下的说明。凡是以这原理来研究一部民歌集子(例如,“儿童之魔笛)的
人,将会发现无数的例子:不断滋生的曲调怎样向周围撒播如画的火花,五彩斑烂,瞬息万
变,有如天花乱坠,表现出细水长流的史诗所完全没有的一种力量。从史诗的角度来看,抒
情诗的既不均衡又不整齐的画景是不值得一顾的,忒潘德(Ter-pander)时代阿波罗祭的
庄严的史诗朗诵者就是这样宣判它的罪状。
因此,我们在民歌创作中,看见语言紧张到极点,以模仿音乐。所以,从阿奇洛科斯
起,开始了抒情诗的新世界,它根本上是同荷马史诗的世界相反的。这样说来,我们已经指
出了诗与音乐、词句与声音之间的关系:词句,画景,概念,现在找到了类似音乐的表现,
而且感受到音乐的力量。在这意义上,我们可以判别希腊民族语言史上的两个主潮,视乎他
们的语言是模仿现象和想象的境界,抑或是模仿音乐的境界。你只须深究荷马与品达的语言
在色彩、句法、词汇上的不同,便能了解这种对照的意义。真的,显而易见,在荷马与品达
之间的时期,奥林匹斯秘仪的笛声定响彻希腊,甚至在亚里士多德时代,当音乐已经极其发
展之时,这笛声还能荡气回肠,使人陶然若醉,而且在其发展的原始阶段,确实曾激发当时
人们的一切诗歌表现方法去模仿它。我请您注意今日一种常见的,而为我们美学所反对的现
象。我们常常能体会到:一首贝多芬交响曲使得各个听众不得不用比喻来描述它,即使一篇
乐章所产生的种种画景在结构上是如何狂乱斑烂,甚至矛盾百出。搜索枯肠来评论这样的结
构,而独忽略了一个确实值得阐明的现象,今日美学的能事尽在于此。不错,纵使这位音乐
诗人用形象来说明他的制作,例如,他把某一交响曲命名为“田园交响曲”,或者把其中一
乐章称为“溪边景色”,另一乐章称为“乡人欢聚”。这些名称也不过是从音乐产生的象征
标题而已,——也许并不是指音乐所模仿的对象,——至于醉境音乐的内容,这些标题并没
有告诉我们甚么。其实,放在别种画题旁一比,它们也没有甚么特独的价值。现在,我们要
把这音乐通过形象爆发的过程,让与那些朝气蓬勃、富有语言创造力的民族了。以便推测乐
章式的民歌是怎样形成的,一切语言表现力是怎样由“模仿性音乐”这个新原理激发的。
因此,假如我们不妨把抒情诗看作模仿性音乐通过形象与概念闪出的光辉,我们就要追
问:“音乐在象征和概念之镜中以甚么形式出现呢?”它作为意志出现(叔本华所指的意
志),也就是说,作为审美的、纯粹静观的、无意志的心情之对立面。然而,这里我们必须
尽可能严格判别本质与现象这两个概念。因为音乐就其本质来说绝不能是意志,如果音乐是
意志,它就会完全被排斥于艺术领域之外了,因为意志是自在的非审美因素;虽然如此,但
是音乐在现象上却表现为意志。因为,为了把音乐现象表现为形象,抒情诗人就需要一切热
情的激发,从喁喁细语以狂呼怒号。在必须用梦境象征来表达音乐的这种冲动下,他就不得
不把全部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