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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就是下人命的端午被人伺候起来感到分外别扭,于是辞退了那些婢女只留下一个人替她梳妆,然后静待宫里的麽麽出现。
果真如此,午饭过后端午的房间里便多了两个年过半百的老妪。站立行走,微笑言谈,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得规范,方能彰显皇家礼数周全。端午一点一滴耐心的学着。两个老麽麽对端午也赞不绝口,许久没遇见这般乖巧懂事的郡主了,只是这郡主的日子也得到头了吧……
第二日又教了些皇宫叩首大礼,端午一学就会。老麽麽黄昏时候便已回宫复命了。端午从她们走时看她那异样的目光便觉察有些不对劲,哪里不对劲去又说不上来。心中虽有疑虑也只好不了了之,就算此刻天塌下来在端午眼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要她的命而已!
和亲
第三日一早,王妃便出现在端午房内,屏退了所有下人后才悠悠道,“知道此次去皇宫做什么吗?”
“王妃娘娘心思浩淼,奴婢不敢妄自揣测。”尽管众人都称呼她为郡主,可是端午在王妃面前始终都已奴婢自居。侧立一旁,静待王妃的后文。
“你将作为尧国和亲公主与辰国四皇子成婚。”
和亲?原来他们竟是想将自己送到辰国当做战败礼物去换取和平。她端午何德何能拯救天下苍生?只不过是再次被当作棋子利用而已……棋子做久了也就无所谓棋子不棋子了。端午心中绝无半点怒意与幽怨,一个连生死都置之度外的人会在乎做个和亲公主?笑话。
“你若是想报仇,就去博得那个男人的宠爱,让他来杀了我们便是。”
“端午不敢。”
“好了,随本宫一起进宫吧。”王妃今日身着绣五彩蟒缎华裳,颈间佩挂随小正珠朝珠,头戴金镶珊瑚一围、内嵌二等东珠七颗,华贵端庄无比!
端午与王妃同乘一辆羽盖马车向皇宫驶去。莫约三刻钟后马车才停下来,原是到皇宫门口禁卫军例行检查,王妃令车夫将她绪王妃的令牌拿出后禁卫军才放行。又行了一刻钟马车才牢牢的停稳,一下车端午便见着当初教她礼仪的两个麽麽带着二十来个宫娥采女前来迎接。
皇宫果然气魄宏伟,庄严肃穆,银盔铁甲,禁军整齐。庭院明朗开阔而深邃,建筑紧凑,眼球内的勤政殿重檐庑殿顶,檐角雕刻走兽,殿座明黄,巍峨壮丽。
“参见绪王妃、清尘郡主,皇后娘娘命老奴在此等候王妃娘娘和清尘郡主,一路劳累,皇后娘娘在昭和宫为王妃郡主接风洗尘。”
“有劳麽麽。”
端午进了宫内才知其绚丽华贵,壁涂丹朱,金为门欄,白玉为阶,壁间横木嵌入蓝田碧玉,以明珠翠羽做装饰。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王妃一声参拜打断端午观摩的眼眸,急忙一同跪下。
“平身,赐坐。”声如黄鹂,宛转悠扬。
端午仿佛见到当初高高在上绪王妃的模样,想必正妃得是以端庄娴淑的女主人形象示人,顿时端午便失去了初来皇宫的趣味。哪里都是一样,一群戴着面具生活的人。
“谢皇后娘娘。”
随后皇后娘娘与绪王妃一问一答,客气而生疏。端午并不留心听她们的言谈,只低着头观察自己的金履鞋。绣线颜色搭配合适,做工精致,无可挑剔!
“端午!”王妃极力压声叱喝,“皇后娘娘恕罪,小女端午深居府内,礼数不周请多多见谅。”
端午这才意识到原来她们的话题扯到自己身上了,便道,“端午惶恐,皇后娘娘恕罪。”
“抬起头让本宫看看。”语气淡雅,不容拒绝。
“是。”
“嗯,果真是个漂亮妩媚的可人儿。听说辰国四皇子生得俊美非凡,与清尘郡主倒也匹配。”
“皇后娘娘言之有理,绪王府上下能为国出力深感荣幸。”
“好,绪王妃果然深明大义。”皇上子嗣稀少,皇后娘娘只孕得太子一子,后宫妃嫔虽人数众多但皇子公主仍然为数不多,而且前些年也派出了三个和亲公主前往辰国,如今的公主尚且年幼,唯有找人替代公主。绪亲王,皇上的臣弟,自是最合适的人选。皇后娘娘点头赞赏微笑着。
皇后娘娘与绪王妃又是闲谈一番,随后便是赐宴。宴间珍馐百味,盈满筵席,笙歌舞女两边排立。而皇上则在另外一个宫殿宴请群臣。
端午悻悻的想着,一个打了败仗的国家一味舍城池送公主赔银饷,而上位者却在宫里吃喝玩乐,恣意欢谑,丝毫不以战士百姓为意,怪不得会输掉。
宴会接近尾声时,皇后又才正色道,“清尘郡主封为清尘公主,明日前往辰国与似皇子择日成婚。”
“谢皇后圣恩,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王妃与端午齐声叩谢。
离兮
回到绪王府时,端午和王妃娘娘的马车后面又跟了数十辆马车,由皇宫内侍运送,声势浩荡,过往百姓无不停驻凝眸,议论纷纷,绪王府无限风光。
端午则看着房内皇后娘娘赏赐的金银首饰布匹装饰,无奈地摇头,这些珠宝玉器与她而言意义并不深远,只是一些身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死物罢了。于是端午便徒步走向花园,而此时碟儿也正小跑过来。
“端午,她们都说你要嫁给辰国四皇子是不是真的?”蝶儿喘着粗气圆嘟的脸嫣红一片,分外可爱,她一见着端午便惊奇问着,也不管什么礼数不礼数了。
“嗯,传言不假。”端午淡淡的回答,用手抚上蝶儿的额头替她拭去香汗。
“端午你不要嫁给他!他是个恶魔,他府上侍妾成群,你嫁给她不会幸福的!”
幸福?呵,什么是幸福?以前她端午或许还会仰望幸福,如今幸福这两个字她想都不曾想过,怕染指了它的神圣。“放心吧,没事的。”端午冲蝶儿讪讪的笑笑。
端午她居然还笑得出来,蝶儿都快哭了,蝶儿仿佛看到端午嫁到辰国去后被人欺负的模样。“还说没事!端午,你快逃走吧,不然晚了就真的来不及了!”
“已经晚了。辰国四皇子又没有什么三头六臂,再说那里也不是什么龙潭虎穴,难道还真会吃了我不成?”端午打笑着。
“事到如今也就只有你还笑得出来……”蝶儿嘟着嘴抱怨着,突然眼骨碌一转,“端午,我和你一起去辰国吧。”
“你要去辰国?”端午收起笑容,皱着眉头打量蝶儿,“蝶儿,你还是留在王府吧,此去辰国这一路不知道有多少凶险,在这里至少还能保得住命。”
“会没命的啊?”蝶儿真哭出来了,“端午,你就不要去辰国了,你快逃!”
“傻妞。”端午哧哧的笑着,而心中苦涩无比,也许这王府内唯一还关心她的人便是蝶儿了吧。若是嫁得个好人家,把蝶儿带去自然更好,可她此去辰国和亲不知生死,何必多牵连一个人犯险呢?
“我就是傻妞,傻妞就是要跟你去辰国,留在这里同样不知生死倒还不如和你在一起。”蝶儿苦着耍起无赖来。
“唉,罢了,怎么说你才会懂呢,总之我是不会带你去的。”话毕端午径直离去。蝶儿对她的好她不是不知,只是,各有各的苦衷。蝶儿的嘤嘤哭声传入端午耳膜,心中一番倒腾的难受。
原本端午还曾打算去破庙去祭奠娘亲,此番离去不知何时又才能归来,何时又才能去祭拜她?此时天色已晚,而明早又要离去……端午又甚觉悲哀。
漫无目的如同孤魂野鬼般前行,不知不觉竟走到尽头,金履鞋若再往前踏一步便要步入水中。端午缓缓抬起头,夕阳西下,残阳余辉,默默一水间。通心亭曲折幽回,联接天际,亭中佳丽笑语盈盈。
“快看,那不是清尘郡主吗?果然是娇艳妩媚,怪不得王爷要将她送给辰国四皇子,只是不知道她有没有那个本事让四皇子为她着迷?若是有的话……那尧国跟辰国以后就不会打仗了!你们说是不是?”一道尖锐而清脆的女声响亮无比。
呵。端午微眯着眼苦笑。原来,是他将自己送入地狱。
那些莺莺燕燕的佳丽是那高高在上的绪王爷广招的侍妾,据说个个娇媚无比,可堪尤物。
端午不予理会,转身,离开。京城,绪王府这个肮脏的地方,绝无半点留念。
第二日清晨吉时,绪王府唢呐锣鼓震天,张红结彩,喜庆勃勃。端午身着五彩绣凤嫁衣,头插朝阳五凤珠钗,一袭艳红衬得她明艳骄人,眼波流盼愈显狐眼娇媚,略显纤瘦的身段玲珑有致,只是淡淡的愁容始终与这火红喜庆不相附和。
“吉时已到——”司仪高喊。
红火的盖头从天而降,掩盖了端午所有的喜与悲,从此不知身处。
很久以后尧国京城的老百姓茶余饭后提起此事和亲,都会啧啧艳羡。那清尘公主的嫁妆从城东直到城西,真可谓千里良亩,十里红妆。谁家要是能娶上皇亲国戚,此生足矣啊!
此便是寻常百姓人家只知其风光,不知其深渊。
迎亲
夔县,地处辰国,与西边邻国尧国接壤,前有戈壁沙滩,后有天险山势,地理位置得天独厚,是军事重镇、兵家必争之地,故也为辰国的天然屏障。辰国的十万精锐之军便是屯军此处,四皇子司空凌也在其中。
端午一路西行,愈行愈冷清愈行愈荒凉。刚到达尧国军营便由将军护送到两国边境,仿若端午是烫手山芋着急脱手。
辰国早已闻讯,派骠骑大将军前来迎亲。铠甲铁盔,英姿飒爽,“末将恭迎清尘公主,请公主随末将前往辰国。”虽是自谦末将,可丝毫未有半点恭敬之意,更别说下马行礼。
“有劳将军。”终是到了辰国,路途遥远且坎坷颠簸,端午此时只想躺着休息一番。也未曾多想,为何她未来的夫君——辰国四皇子司空凌未来迎亲?
尧国将军对那骠骑将军如此粗鲁言行心中颇有微词,却未敢声张,多次与他交手他的骁勇善战已留下深刻的印象。他自是有他狂傲的资本。而对于为何不是四皇子司空凌来迎亲,尧国将军早料到会有如此情景。他在战场上见过司空凌,那个看似阴柔妩媚的男子,实则心狠手辣诡计多端,日后恐怕更难对付。恐怕这和亲的清尘公主……嫁过去未必有什么好日子过。
骠骑大将军左手缰绳勒马,右手气势凌然一挥,辰国的战士则整齐划一地跑到公主的马车和嫁妆旁站立。虽不是战场,而那些战士们面色严峻,浑身散发着严厉的军人气质。
策马奔腾,尘埃飞扬,狂傲不羁,骠骑大将军已飞奔远处,而战士们则驾着马车运送嫁妆缓缓朝军营驶去。
“末将恭送公主。”尧国将军跪下行礼。
“恭送公主。”身后的一干将士们随尧国将军跪下而齐身跪下行礼,声势浩天。
昏昏欲睡的端午被这震耳发聩的齐声行礼所震撼,不禁挺直了背脊。此去经年,再回首,不知猴年马月。
行了数十里马车又才停下来,到了。端午极力保持平静,然而心中仍是止不住思绪万千。未来的路,只能靠她一个人走下去了,无论宠辱。
“公主请下车。”
端午记得那浩瀚男声,是来接她的那个人。于是端午理了理盖头,从容不迫地起身下车。立即有人接过她的手,搀扶向前。
由于曾为奴婢端午她的手已有些粗糙,被尹齐挑飞的指甲还在生长着丑陋不堪,而搀着她的人的手,却满是老茧,一触手便感觉出来。端午跟随着那人左拐右转,最后不知身处地停下来。
“军营简陋,公主以后便居此地。军纪严明,还请公主勿要乱走。末将告退。”
端午不予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