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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色一挑,风曜倒是对她有些刮目相看了,“你倒是不笨嘛。”
她跪坐在脏兮兮的泥地上,耷拉着双肩,老成的说,“与我一般大的姊妹,有些父皇连他们的名字都记不住,忧儿的母妃说过,没有父皇,忧儿便什么都不是。”
侧眸,小心眼的瞅着她好看的奴隶,再轻声哼哼,“这些我都明白的道理,你怎会不知道?”话语里是明显的说教和嫌弃。
风曜吃瘪!
一不小心,被这傻子给鄙视了。
说得他一愣愣的,好不尴尬……
“我是你的奴隶,救你本是应该,为何要同你父皇讨赏?要你听我的话,那是因为你太笨了!连马都骑不好。”
他慌了,脱口为自己辩解,倒是说得有理有据。
无忧年纪小,嘴没他快,思绪更不及他开阔,一听是为自己好,便真的这样认为,况且,方才若不得他,这会儿还不知是死是活。
再去望那张英气的俊庞,浓眉里散出的都是不阿的正气,不容人质疑。
祸端
“真的?”她还小,哪里懂那么多。
“你可以不信。”风曜撇开目光往来路方向看去,估摸着,找他们的人也该来了,于是便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举步迈开,边走边道,“下次再这样,我可不会救你了。”
“我信你!”小傻子起身来,追上去扯住他的衣袖。
回身,低头对上那张巴望自己的小脸,尽是希翼的色彩,风曜心里满意了些,“只要你听我的话,我一样可以保你安稳。”他话语一顿,继而启音再道,“就算没有你父皇。”
无忧觉得他仿佛是话中有话,却又无解其中真正的意思,直觉听他的没错,就再度将头点了点。
对自己的救命恩人,深信不疑。
这时候,远处传来马蹄声,从那乱蹄和人声里都听得出火急火燎。
他忙再对她嘱咐,“今日的事,不许说给别人听,知道吗?”
“为何?”无忧总觉得风曜做什么都有他的道理,让别人知晓又何妨?
他狡黠一笑,轻轻捏她的小鼻子,“这是你我的秘密。”
若是让人知道,夏国国君最宠爱的公主对一个奴隶惟命是从,他有九条命都不够死。
‘秘密’这字眼,正中无忧下怀,面上一红,低了头去。
这傻子……
风曜黑瞳深处滑过不经意的笑意,轻而易举就将她哄住了。
“来,我背你。”转过身,他屈腿弯下腰,温柔的说。
“嗯!”她高兴的爬上那张独为她弯下的背脊,双手缠住他颈项,以为得到一个坚固的依靠。
从今,她有他相伴。
却不知,这便是她梦魇的起始,她惹来亡国之祸的开端……
※
元菖三十一年,初春。
九皇子墨,不思进取,心肠歹毒,马场内加害十七公主无忧,姑念其年纪尚小,免死罪,贬为庶民,逐出皇宫,永不得返!
暖玉阁奴才风曜,护主有功,赐夏国籍,即日,随无忧左右,侍读伴书,此生不渝。
※
五年后……
盛夏。
已是元菖第三十六个繁华的年岁。
时逢五年一度的皇家盛猎,年轻的贵族男儿们已经准备好在君王面前施展一番。
这儿是距离夏都五百里的南城——离桑。
素来就有丽山秀水之名,更有翡翠山脉,其中珍奇野兽,数之不尽,是行猎的最佳之所。
炎炎的天,烈日当头,晃得人眼晕。
宫中伴驾随行的侍婢,有条不紊的按照皇家的规格,布置着猎场外围,洒脱的马蹄声却已轻的在空中飘散了开……
策马
“驾!!驾!!”
纯白的骏马,四蹄飞起,在红衣少女的驾驭下奔腾得欢脱。
艳阳高照,笼罩在那小人儿的脸上,娇容扬着快意的笑,纯黑的眸子焕发出潋滟的流光,很是动人!
她一身素红的衣裳,没有多余的装饰,犹如那山间开得正艳的花儿,叫不出名字,却格外夺目。
衣襟飞扬,英姿飒爽。
让人瞧了去,都觉不该拘束在这马场上。
“那是谁,这般放肆?也不怕惊扰了圣驾。”远处正在布置看台的女官景玉,听到马蹄飞踏的声音,回头去望了半响,不解的问。
身旁的人回首也看了眼,轻声的说,“你在离桑的行宫,所以不知,那是圣上的掌上明珠,十七皇女,上次夏猎时公主还小,未能随驾前来,而今已经十二岁了。”
听她说罢,景玉目光追逐着马场上骑术精湛的人儿,露出一丝钦羡,“无忧公主啊……”
老早就有所耳闻了,圣上最溺爱的孩子,尽得天下之宠,怕是她说要摘星,都得给她想法子折一两颗下来。
她只比公主长三岁,却有着天壤之别。
人,天生就有贵贱之分,她偏偏生得低贱,只能仰望高高在上的他们,任由摆布。
蓦地!!
视线里,又闯入匹黑马,一个穿着黑衣的男子居上,紧紧追逐那红衣女子,亦是看得出他骑术精湛,为了能更快的追上去,他压低了身型,让他看上去如同高空中正欲掠下猎食的鹰,那双巍然深沉的眼眸,只锁着那抹红影。
至于别的,他毫不关心。
很快!
他已是与她并行。
远处看着的人都以为,或许此刻他正在对公主好言相劝,请求她停下,落马,等待不久之后就会前来的圣驾。
可是他没有。
众目睽睽中,男子猛地向无忧那处偏过身形,同时伸出手臂,精准的揽住她的纤纤腰肢,再用力一提,就此将她带到自己的马背上,强制她老实的呆在怀中。
天……
“那又是谁?”景玉低呼着追问。
竟对公主做出如此大不敬的举动,可是……
可是看上去,无忧公主未曾对他动怒,反倒在马儿逐渐慢行下来时,回首望了那男子一眼,对他绽出笑容,灿若星芒。
男子比她高大出许多,勾首低眉回望,便也向她柔柔一笑。
“哦,他啊——”与景玉相熟的姐妹顺口答道,“那是风曜,原先只是个奴隶,后来护主有功,便做了公主的贴身侍卫,圣上爱屋及乌,对他也是极好的,不但让他做公主的侍读,还专门请了常胜大将军教他习武!”
那女官说着,又‘咦’了声,“景玉,你不也是朝炎来的吗?他与你是一国人呢!”
比赛
风曜……
默默的回荡着这个名字,景玉不眨眼的盯着那方向看,全不觉,心跳得比寻常快些了。
饶是这会儿他二人骑的马匹行得近了些,站在看台上的奴才们才能望清那脸容。
一身便装的黑衣男子,俊庞沐着刺眼的阳光,使得那深刻的五官更加分明,如精心雕琢的珍品,足够让人一眼望住,便要窒息了去。
他眉眼气势生得极强,难以忽略的存在感,隐隐透着说不出更无法形容的张狂。
薄唇浅抿,轻微上翘的嘴角,总是带着一抹令人难以琢磨的弧度。
他弯起黑眸,对怀中的小公主笑得温顺,可是他的心,在想些什么呢?
“别顾着发呆,皇上快来了!”身旁的女官推了推景玉,让她快些准备,她只好将眸光不舍的收了回来,埋首专注于眼前。
风曜……
她记住他了。
※
看台边上,风曜先下了马,再伸手扶无忧落地。
“皇上说得果真不错,离了皇宫,少盯你片刻都不行。”他才在午膳后打了个小盹,再睁眼,这人就以后跑到猎场来撒欢。
无忧对他吐舌头,全无所谓,“你是父皇派来保护我的,不是说教我的,越来越像瑾嬷嬷!”
这一路出来,啰嗦得她!
“那也要你听话。”风曜轻声细语,脸容漾着温和的颜色,“我们不是早就说好的么?”
五年前,他们早有约定,从今往后她听他的话,他便护她事事周全。
而这五年,他应守诺言,不管她做尽顽皮之事,招猫惹狗,都替她极力掩饰,她的父皇宠她,风曜时时陪伴她,无忧觉得,自己是天下间最幸福的人!
“是……我们说好的。”背着小手,她绕着他逛了一圈,杏眸往周遭瞧了瞧,狡猾道,“可那也要在私下吖,这里那么多人!”
她说着就灵活的几个转身,又来到自己白色的马儿侧身,抓住马鞍轻松的跃了上去,勒住缰绳调转了马头,扬起下巴再对风曜说,“我们赛一回,若谁赢了,就答应对方一件事,无论什么事。”
俊朗的男子,站在干燥的沙地上,抱手不动。
似在斟酌,又似根本不想与她比试。
台子上忙着准备的奴才们听着,心上各自做想。
这风曜果如传言,他们朝炎国的男儿各个生得姿容倾世,于是便迷得无忧公主晕头转向,主子奴才都快分不清了。
贵为公主,要那奴才做什么不行?
两人无声对抗了会儿,风曜败阵,回首看看待会儿圣驾的来处,松口道,“从这里,到猎场入口,我若赢了,这次夏猎,公主可要守规矩些。”
这傻子越大,想法越是多了。
冲撞
“我肯定能赢你!”无忧说完便挥鞭先跑了去,留给身后的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和漫天土尘。
不管什么规则不规则,她是举世无双的无忧公主,她说了算!
风曜轻摇了摇头,笑得无奈,早料到会如此,纵身跃上马,再度追了上去。
两人御马驰远,方才同景玉说话的宫女又靠了过来,不屑道,“据说这个风曜,最会讨人欢心,连皇上和后宫的娘娘们都十分喜欢他。”
“是吗?”她埋头叠着丝帕,对别人的生存之道并不太感兴趣。
身在宫中,平日里打交道的都是皇亲国戚、后宫妃嫔,一个不小心就会丢掉性命,不讨喜欢,难道还要讨人嫌?
那宫女却滔滔不绝起来,“我还听说他是夜都一战被俘的朝炎国贵族,做了公主的侍从之后,皇上派人暗查过,你猜他真正的身份是什么?”
提起娥眉,景玉只回应了她一抹淡笑,“是什么?”
“他是朝炎国夜都郡守的小儿子,名字唤做苏璟晨!”
听到那个名字,景玉双手一滞,几乎要惊呼了出来,可是转瞬间,她极快的收敛了那抹情绪,没有让任何人察觉异样。
脑海里再浮出方才那黑衣男子的身影脸容,才不过五年……
不可能!
不管是神韵抑或者长相,都不似!
绝对不是他!
她眸光一定,往他们策马而去的方向看去,暗自沉吟,这个风曜的真实身份……
※
铁蹄飞踏,迎风疾驰。
从猎场看台到行猎入口,不过短短几里,身后的马蹄声越发靠近,无忧扬鞭时回首望了眼,不好!风曜离她咫尺,几乎伸手就能将她抓住!
她‘哎呀’了声,脸上露出慌乱的神情,岂料那男子竟邪邪的笑开了,眸里志在必得。
“你让我一次不可以吗?”她急了,边骑边冲他喊。
风曜笑意更甚,朗声回道,“公主不是说比赛的吗?”他可还等着待会儿赢了她,好换她守诺,规矩的度过这次夏猎。
无忧恼火的拧起眉毛,“这次一定赢你!”
豪言罢了,转头回去,全心全意的鞭策胯下的马儿。
她的骑术比起一些行了成人之礼的皇子还要好,可是一旦与风曜较了真,就如老鹰与雏鸟,她便是那只雏鸟,永远都不会有雄鹰飞得高。
就在风曜打算越过她,轻松赢得这场小小的胜利时,冷不防,从一旁的灌木林中窜出个人影来,正正挡在无忧去路上,她亦是同时惊觉,下意识的勒了缰绳,马儿在疾驰中被约束,高高扬起前踢,不安的嘶鸣——
“啊!!!!”
无忧大叫,身子离了马背,眼看就要跌到乱蹄之下,风曜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