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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我刚写完这期的卷首语,把笔一扔,电话铃响了。我拿起话筒问:“喂,哪位?”
“还记得你在报社带的那位学生吗?我就在你的办公室外面。”话音很慢,几乎是一字一顿。
我起身开门,“是阿依,你咋这么调皮?”
阿依走进办公室就问:“静之,最近有什么新作没有?”
“你看我都快累散架了,哪还有时间耕耘自留地?不过,小成果还是有的,你看,《科学与财富》每期的卷首语都是敝作。”
阿依撇撇嘴,“你不认为你这是在浪费才华吗?我看这些卷首语呀,让那些青春偶像派作家来写,岂不更合适。”
“可是,我手下连能写卷首语的人都没有,我不写谁写?”
“那你为什么不请我代劳呢?”
我眼前一亮,说:“好啊!阿依,说定了,本刊可就为你开设《卷首专栏》了!”
阿依点点头,表示应诺。她看了我一会儿,问:“你这官是不是当得很辛苦?”
“你错了,累是累一点,可我觉得很充实。像我们这样的单位,所有干部都务实,奖金、工资都在本单位产生。人一务虚呀,出不了政绩不说,工资奖金都成问题。”顿了顿,我又说,“你想,科技成果转化起来不是一件简单的事,院里的钱来得不容易,我不想让那些科研人员辛辛苦苦赚来的钱花在杂志上,杂志也应该顺应市场,去市场中求生存嘛。”
“看来,你恐怕真要做我一辈子的老师了。就冲你刚才的一番话,我也应该为你感到骄傲。副处长同志,你和其他干部想的不一样,如果换一个人坐在你这个位置,肯定会做得很轻松。”
“也许是的。你看下边的同志,他们对办杂志并非内行,可是思路一改,他们看到了杂志的希望所在。他们也在慢慢适应新工作,而且卓有成效。”
“那你的学生可就多了。”
“不是那个意思。也许,换一个人坐在这个位置上,他们会把自己当作官员,而我则是在这里找到了一个平台,找到了干一番事业的平台。我不是做官,而在做事业。”
“啪啪啪……”阿依鼓掌道,“讲得好!”
“你神经病啊!”
阿依意犹未尽,“谁说我们的干部队伍里没有好官,李静之就是一个呀。静之,我问你,如果你担任的不是宣传处副处长、杂志主编,如果是县长、市长,你也会把你的工作当作一种事业来做吗?”
“好了,我的记者小姐,你就不要采访我了。”我想了想阿依的话,摇摇头说,“我不知道。不过,我坐在现在的位置上,做的是能力范围的事,如果做县长、市长什么的,我怕自己不能胜任。”
阿依笑了笑,说:“你还没有发现自己潜在的能力。我问你,你还没做宣传处长之前,是不是也觉得自己从没有做过的事,做起来没有多大的把握?”
我想了想,点头道:“是的。”
“这就是所谓的在其位谋其政,不在其位则不谋其政。静之,我觉得你有从政的天赋,只不过呢,你的这种天赋还没得到很好的开发。”
“开发?”
“是的,开发!你从来就把自己当作一个纯粹的读书人,想的是做学问。可你忘了,儒家最伟大的精神是爱人,仁者爱人。现在一些读书人呀,成天痛责腐败。俗话说,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广大党员干部中出现那么几个害群之马,其实不足为奇。”
“是的,这一点我能理解,我们绝大多数党员干部是好的,是实实在在为人民服务的。”
“对了,我说的仁者爱人,与为人民服务其实是相通的。与其坐在书斋里诅咒腐败,不如在更适合自己的岗位做一些对人民有益的事。”
“阿依,还有什么高见,请继续往下说。”
阿依笑了笑,根本不在乎我话里的幽默成份,想了想,又说:“传统的中国读书人素来就有为官从政的理想,几千年的科举制度,不知在知识分子中选拔了多少治国安邦的人才。近一两百年来,读书人自命清高,仿佛从政是肮脏的。其实啊,作家有作家的境界,作为政治家,也有政治家的境界。”
“政治家的境界?”
“政治家有两种境界。一种是实现自我价值,一种是为人民服务。”
“还有擭取权力之后的快感,是不是算N重境界呢?”
“你还是有进步嘛,连N重境界都悟出来了。”
“正如你说,天下所有读书人原来都是有从政情结的,十年寒窗,苦学安邦定国之道,只是官场风气的确不那么好,知识分子沉溺其中,人格、学养、气质等等都可能被异化。”
“那你现在被异化了吗?”
我摇摇头说:“我这还不算从政呀,办杂志其实还是做学问。”
阿依望望窗外,“政治的话题不是一两句话说得清楚的,我们谈谈别的,好吗?”
“你在家里,也会谈你的观点吗?”我显然是问她和她做省委副书记的父亲是否也谈政治。
阿依撇撇嘴,“我爸从来不会同我谈这样的问题。”
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上次在电话里听你说,院里修了高知楼,你有份吗?”
“我已经向院长说过两三次了,我在报社的住房条件还可以。在报社工作了那么多年,暂时还不想离开,而且像我这样的交流干部,说不定哪一天又回去了。可是何院长说,之所以分配这套住房给我,是鉴于《科学与财富》的工作取得了成绩,短短半年就开始盈利,是院里启动的奖励机制。”
“哦——”阿依说,“住得好一点,也不是不可以。”
院里院外 第三章
出了半个月的差,回到家里,慧琳一边收拾屋子一边问:“你们院里的‘高知楼’修得怎么样了?真希望早一点搬出去。现在我们两个人都不在这里上班,还占着报社的房子。”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就凑合一点吧。‘高知楼’很‘高’,住进去不是容易的事。”
“哦,不是说好分一套给你的吗?”
“为了一栋‘高知楼’,现在把调查组‘招’进院里了。”我把院里最近发生的事简约地对慧琳讲了。
慧琳听完,叹了一口气,说:“想不到何院长那么好一个人,也会受贿300万。300万呐,拿到手里不觉得沉吗?”
“你别乱说,现在不是还在查吗。人家到底有没有拿这300万,还要等调查之后才知道。”
“俗话说,无风不起浪。你没听说?现在的贪官呀,是一查一个准。”慧琳说到这里,突然问,“哎,我说静之,他何院长受没受贿,跟我们分房有什么关系?”
我不由一怔,想了想,她这个问题我竟然没法回答,就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弄成这样。”
慧琳望望我,没再说什么。
我躺在逍遥椅上,望着吊灯一摆一摆地在我的视线里来回晃荡,听着屋外寒风凛冽,享受着空调呜呜声响带给我家的温暖。我不禁自责起来,怎么能将工作上的不愉快带回家里来呢?
慧琳已经收拾停当了,坐在沙发上,见我陷入了沉思,便摁动电视遥控器,把音量调小,但还是惊动了我。
我侧身去看电视画面,发现屏幕上一对男女主角正在床上调情,便望向慧琳,发现她正看着我。
慧琳轻轻一笑,问:“你在想什么?”
“你在想什么?”我反问。
慧琳把手伸过来,揽住我的头,说:“我知道你心里有事……”她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似乎充满愧疚,潜台词不言自明,她不想在我不开心的时候要求我做什么。
我则更加歉然,将她的手捉来把玩。这应该怪我,没把生活和工作区分开来,是我欠她的。这时,我见她眼睛里充满柔情,便将她揽进我的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轻轻地在她耳畔说:“我想那个了……”
慧琳一笑,从我怀里挣扎出来:“洗澡!”
回到院里,我去了秦铁如那里,把这次出差的情况向他作了汇报。他一边听一边点头,“辛苦了,辛苦了!”顿了顿,又说,“现在杂志的市场前景看好,工作松懈不得,静之你就多操劳一些。”
秦铁如作为院领导,分管着组织处、宣传处、机关党委的工作,在院里是仅次于何守敬的二号人物。
现在调查组进驻院里,有的事何守敬不便出面,秦铁如理所当然地站到了前台,主持院里的日常事务。各部门的负责同志仍去何守敬那里汇报工作,何院长会说他知道了,再找秦副书记谈谈吧。
秦铁如原来只是一个实验室的主任,何守敬发现他不像一般科研人员那样死板,便着力培养,四十来岁就官至副厅级了,据说现在还正在攻读博士学位。
我不得不感叹秦铁如的精力旺盛,一边学习、一边工作。面对他的一番赞辞,我有些弄不清楚他说这番话的真实意图,茫然地望着他,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他很潇洒地用手抹了抹额前的头发,兴致勃勃地望着我,有一点话未说尽的意思,“静之,好好干,当初交流干部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不错,真的,很不错……”他还是没把话说完,留下的,让我去想。
我点点头,似乎很赞同他的说法。少顷才意识到,对于领导的表扬,是不可以“赞同”的。
秦铁如似乎也觉得我们今天的谈话有些不对路,便说:“我知道,静之是报刊专家,你来抓杂志这一摊子工作,说明党组是用对人了。你还年轻,一切都要向前看,嗯对,向前看!”顿了顿,又说,“院里现在这个状况,你说,我不出来……不出来工作,院里的职工会怎么想?一个单位,没有一个敢于承担责任的同志出来工作,也是不行的。”
“是啊,何院长现在是有些不方便。”
“嗯,守敬同志是个好同志啊。我对调查组的同志也这么讲,没有守敬同志带领党组一班人苦干实干,就没有省建筑科学研究院的今天。当然,工作中出现这样那样一些问题在所难免,成绩摆在那里,谁也否定不了嘛。个别同志犯了错误,不等于党组一班人都犯了错误嘛,党组的工作是有目共睹的嘛。”秦铁如颇有些愤愤不平的样子。
我感到很吃惊,他为什么对我说这些话?过去在院长办公会或党组扩大会上,秦铁如对何守敬的讲话总是第一个持肯定态度的。在我的记忆里,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把自己负责的工作说得如此重要,如此泾渭分明。
从秦铁如办公室出来,我想,是不是应该去看看何守敬呢?其实,这样想的时候,我的脚步就已经迈向何守敬的办公室了,让人遗憾的是办公室的门锁着,他今天没上班。
回到办公室,我把秦铁如给我说过的话又想了一遍,觉得他的话充满暗示,是要我认清形势?难道他也认为何守敬大势已去?
这时,院办主任邓晓强来了,“李处长,调查组的同志请你去一下。”
“哦,好的。”我答应之后才意识到了什么。
他走到我面前,低声说:“静之是聪明人,有的话知道该怎么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