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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城的仲冬,有了最初的雪花。不知不觉,我调到省建筑科学研究院担任宣传处副处长已经三个月了。
这是一个有着数百名研究人员的科研机构,由省建设厅直管。新落成的办公楼和实验楼,在阳光下以蓝天为衬,显得格外庄严神圣。
院长何守敬今年已经57岁,原是部队的一名校官,多年戎马生涯造就了雷厉风行的军人性格,十年前退役时,原本安排在省建设厅任副厅长,可他只在副厅长的位置上呆了3个月,就向厅党组主动请缨,到了省建筑科学研究院。
这个院当年是厅直单位中搞得最差的。那时候,看似不起眼的科研院所说不定就是县处级、副厅级,甚至还有省部级的。省建筑科学研究院是正厅级单位,所以研究院对厅里的指示基本上不予理会,业务上指导不了,行政上平级,前任党组书记兼院长又刚愎自用,厅里颇感头痛。
何守敬担任研究院党组书记兼院长,首先改计划经济时代的书记负责制为院长负责制,当年就在科技成果转化方面取得了较大成效。
院里有3位副院长,一位党组副书记。班子倒是很团结,有职工说何守敬有魄力,他来以后,建起了舒适气派的办公楼和国内一流的实验楼,还有一栋“高知楼”正在建设之中。但也有职工说他独断专横,不民主。
作为宣传处副处长,我分管由院里主办的科技期刊《建筑科学》杂志的工作。院里之所以让我负责这一摊子,大概因为我是从省报交流过来的干部,用何守敬的话说,“李静之是报刊专家”。通过一段时间的调查研究,我同处里的“一把手”兼杂志主编邓晓强商量:“《建筑科学》这个刊名太专业,读者队伍狭窄,使刊物的发展受到制约。是不是可以考虑更名?”
邓晓强摘下老花镜,点点头,说:“嗯,李处长,你这个设想比较大胆。”想了想,又说,“这样行不行,你先弄个方案出来,在下次编务会上议一议?”
“好吧,我尽快把方案搞出来。”
“李处长,”邓晓强叫住我,“对你的初步设想,我是支持的!”
在编务会上,我提出杂志更名方案,并讲了几点更名的好处。
邓晓强说:“怎么样?各位是不是也发表一点个人看法?这个……李副处长提出的更名方案,我个人认为很有新意,也很大胆……”邓晓强的话讲得很含糊,既没有表示反对,也没有表示支持。
邓晓强讲完,宣传科长兼《建筑科学》编辑部主任孙蓟中接着罗列了一大堆理由,无非是说建筑科学研究院主办《建筑科学》杂志,不能随便改。
“既然大家的意见不统一,更名的事就先放一放吧。”邓晓强最后说。
会后,我总觉得邓晓强这个人不怎么对头。从开会的情况看,一开始他就不支持我提出的刊物更名,可他又让我做什么方案呢?
第二天中午,我用完午餐,刚回到办公室,钟淑娴就走了进来,“李处长中午不回家?”钟淑娴原来是一位教师,四十六七岁,现在是杂志社的编辑。
“中午回家很费时的,不如就在食堂随便对付一下。”
钟淑娴“哦哦”两声,突然说:“你昨天在编务会上提出的方案,我是支持的。”
“哦——”我感到有些意外。
“现在这个刊物办得半死不活的,早该另辟蹊径了。”
她说的“另辟蹊径”四个字,让我想到了一个以前从没想到的问题,特别是那个“另”字,好像把杂志社以前的工作都给否定了。想到这里,我开始责怪自己太过鲁莽,表面上仍故作镇静地问:“那你为什么不在编务会上发表自己的意见呢?”
钟淑娴说:“邓处长的意思很明确,孙科长的意思也很明确,你让我怎么开口?我一支持你,那就表示反对他们,我已经是快退休的人了!”
听了她的话,我在想,与人相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钟淑娴见我不说话,想想又说:“你可以把你的意见反映上去嘛。”
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院长办公室很大,很气派。宽大的写字台,整洁有序,旁边一台电脑,有三部电话;背面是一组高大的书橱,西面和南面是宽阔的落地窗,窗前一字排放着几盆花树,有的开着花,有的就只是绿。拉开帘子,半个省城就尽收眼底了。
何守敬中等身材,微微有些发福,国字脸,很有一点官员气质。见我进去,他站起身来,“静之,有什么事吗?”
“我做了一个方案,”我斟酌着后面的措辞,我不能给人留下越级反映问题的印象,“想请您帮我把把关。”
何守敬一边接过材料,一边问:“是不是工作上遇到什么难题了?有的事要慢慢来,你刚到,对这里的情况还不太熟悉。”说罢,便戴上老花镜看材料,边看边说,“嗯,你这个想法很好!”
“如果杂志更名成功,适应市场需要,将成为院里一个新的经济增长点。其实,科研院所办《科学与财富》,同转化科技成果是一个思路。”
“现在《建筑科学》杂志是依靠院里拨款,如果杂志社能够自负盈亏,当然是好事。可是,要让同志们接受,也应该有个过程啊。静之,你就给我点时间吧。”
我表示理解地点点头。
何守敬又说:“改革的事业不是一帆风顺的,总会遇到这样那样的一些阻碍。不过,既然我们的大方向定了,朝着那个方向努力,就一定会成功。”
我表示理解地点点头。虽说何守敬的话不无道理,但他在我心目中那种强硬的改革者形象却打了折扣,原来铁腕人物也知道妥协。
大约过了不到三个月,党组副书记秦铁如找我谈话:“李静之同志,你到院里工作半年多了,党组对你的工作是满意的。”
我想,这半年多来,除了提出杂志更名受阻,除了参加正常的学习、开会,上传下达,终日碌碌无为,似乎根本就没有做出什么成绩。他却告诉我,组织上对我这半年的工作是满意的。
秦铁如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说:“每个干部的工作都有其特殊性,宣传处那一块,下面的同志思想复杂,意识形态这个东西不好把握。你到任以来,分管的工作还没出现什么纰漏……”
领导的话,怎么听着怎么有理,听他这么一讲,我感觉自己好像还是做了一些工作的。
“今天,我代表院党组找你谈话,让你有个思想准备。你们宣传处的班子可能要动一动,院行政办公室主任退休了,邓晓强同志可能会接任这个位置。你呢,党组想给你压压担子,没什么意见吧?”
我这才反应过来,领导找我谈话,实在不应该如此心不在焉,可是不由我不想。邓晓强是科技干部出身,数月前,就是他先同意我有关刊物更名的初步设想,而后又在编务会上全盘否定,我对他是有看法的。一个单位的行政办公室是相当重要的一个部门。虽然都是处级,院办主任不但有资格参加院务办公会,而且院里处室以下人事任免文件要由他审核签发,院领导要找各部门领导由他出面联系安排,就连领导用车、各处室购置办公用品、差旅费报销他都得管,院属处室的头头脑脑差不多都得听命于他。这个邓晓强啊,业务能力不怎么样,但会做官,不然不会被提拔到如此重要的位置。
“李静之同志,组织上把这么重要的工作交给你,希望你能在自己的岗位上做出更大的成绩。”
我想,如果做了处里的一把手,刊物更名的事就可以很快实施了,便说:“感谢组织对我的信任……”
秦铁如点点头,似乎并没有听我把话说完的意思,他要的仅仅是我的一种态度。
过了几天,院党组下发文件,任命邓晓强为院行政办公室主任,而我仍作为宣传处副处长主持宣传处工作。看来,要去掉职务上的“副”字,并不容易。
邓晓强离开宣传处后,我开始实施原来拟定的更名计划。这一次,邓晓强没有表示反对,而且显得很支持,申请更名的文件和材料都是经过他的手报给省建设厅、省新闻出版局和省委宣传部的,一路绿灯。这时,国家正在鼓励科技期刊做大做强,鼓励建立刊业集团,我们的更名申请在三个月之内获得了批准。
作为省建筑科学研究院宣传处副处长兼《科学与财富》杂志主编,我觉得是自己应该做事的时候了。由于原来一直从事新闻出版工作,业务熟悉,对于一份新杂志的运作早已成竹在胸。选题策划、版式设计、促销手段一概采取崭新模式,新版第一期 20万份杂志大派送,迅速抢滩国内各大中城市,取得了价值不菲的广告回报。
很快,《科学与财富》以全新的内容、视觉冲击成为时尚读物。
如此浩大的工程,仅靠我一个人是不能完成的,当时我手下有两员大将,一是处里的宣传科长兼《科学与财富》编辑部主任孙蓟中,一是发行部主任钟淑娴。
孙蓟中是院里任命的科级干部,钟淑娴则只是一名普通编辑,她的这个“发行部主任”未经院党组任命,是为了方便开展工作临时给她的“名份”。
孙蓟中原来是一直紧跟邓晓强的。邓晓强走后,他看到了希望。如果支持我的工作,我一上去,空下的副处位置可能就是他的了,所以在工作上积极配合。不然,仅仅半年时间,《科学与财富》不会出版发行得那么好。
可是,就在这时,孙蓟中却意外落马了。
这天,孙蓟中酒后去娱乐城玩,本来没事,可就在他玩完离开娱乐城后,省城警方开始大规模的扫黄行动。警察从陪孙蓟中玩过的小姐包里搜出一张名片,上面的官衔、地址、电话一应俱全,警察就让小姐给他打电话。
孙蓟中接到小姐的电话,尚在醉中,一听小姐娇滴滴的声音,才想起自己刚去过娱乐城,而且是好漂亮的一位小姐,小姐说:“孙科长,你看刚刚分开我又想你了,你能不能再来看看我呀?”
孙蓟中一想自己反正还醉着,去去也可,一去就被警察给铐上了。
第二天一上班,我就接到公安局的电话,说孙蓟中因为嫖娼被抓起来了,要单位领导去领人。
放下电话,我想这件事要不要向上级组织汇报?按规定,党员干部发生了这样的事,应该报上级党组织。但我想,这件事一报上去,孙蓟中就完了。
想了一会儿,我想到一个折衷的办法,既不报,也不能不报,就去找邓晓强。邓晓强是我的老领导,也是孙蓟中的老领导。他们之间除了上下级关系,还是政治盟友,就像当初,他们为了对付我这位外来的副处长,配合是十分默契的。
我敲开邓晓强办公室。
邓晓强正在审核一份文件,“哦,李处长,有什么事吗?”
我摇摇头,显得不太经意地说:“是有点事,不过,这件事暂时还不能扩散。”我很满意自己最后几个字的措词。
“哦,什么事暂时还不能扩散?”
“是这样的。”我压低声音说,“我刚接到锦江区公安分局打来的电话,说孙蓟中同志现在在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