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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初,卫所世籍及军卒勾补之法,皆溍所定。然名目琐细,簿籍烦多,吏易为奸。终明之世颇为民患,而军卫亦日益耗减。语详《兵志》。潮州生陈质,父在戍籍。父没,质被勾补,请归卒业。帝命除其籍。溍以缺军伍,持不可。帝曰:「国家得一卒易,得一士难。」遂除之。然此皆特恩云。
开济,字来学,洛阳人。元末为察罕帖木儿掌书记。洪武初,以明经举。授河南府训导,入为国子助教。以疾罢归。十五年七月,御史大夫安然荐济有吏治才,召试刑部尚书,逾年实授。
济以综核为己任,请天下诸司设文簿,日书所行事,课得失。又各部勘合文移,立程限,定功罪。又言,军民以细故犯罪者,宜即决遣。数月间,滞牍一清。帝大以为能。会都御史赵仁言,曩者以「贤良方正」、「孝弟力田」诸科所取士列置郡县,多不举职。宜核其去留。济条议,以「经明行修」为一科、「工习文词」为一科、「通晓书义」为一科、「人品俊秀」为一科、「练达治理」为一科、「言有条理」为一科。六科备者为「上」;三科以上为「中」;不及三科者为「下」。从之。
济敏慧有才辩。凡国家经制、田赋、狱讼、工役、河渠事,众莫能裁定,济一算画,即有条理品式,可为世守。以故帝甚信任,数备顾问,兼预他部事。人以是忌之,谤议滋起。然济亦深刻,好以法中伤人。尝奉命定诈伪律。济议法巧密。帝曰::「张密网以罗民,可乎?」又设籍曰「寅戌之书」,以程僚属出入。帝切责曰:「古人以卯酉为常。今使趋事者朝寅暮戌。奉父母,会妻子,几何时耶!」又为榜戒其僚属,请揭文华殿。帝曰:「告诫僚属之言,欲张殿廷,岂人臣礼?」济惭谢。
寻令郎中仇衍脱囚死,为狱官所发。济与侍郎王希哲、主事王叔徵执狱官,毙之。其年十二月,御史陶垕仲等发其事,且言:「济奏事时,置奏答刂怀中,或隐而不言,觇伺上意,务为两端,奸狡莫测。役甥女为婢。妹早寡,逐其姑而略其家财。」帝怒,下济狱,并希哲、衍等皆弃市。
赞曰:六部之制仿于《周官》,所以佐王理邦国,熙庶绩,任至重也。明兴,建官分职,立法秩然。又三途用人,求贤弥广。若陈修、滕毅之典铨法,杨思义、范敏之治赋役,周祯之定律令,单安仁之领将作,以至沈溍、开济辈之所经画,皆委曲详备,细大不遗。考其规模,固一代政治之权舆者欤。
【列传第二十七钱唐·程徐·韩宜可·周观政·欧阳韶·萧岐·门克新·冯坚·茹太素·曾秉正·李仕鲁·陈汶辉·叶伯巨·郑士利·方徵·周敬心·王朴】
钱唐,字惟明,象山人。博学敦行。洪武元年,举明经。对策称旨,特授刑部尚书。二年诏孔庙春秋释奠,止行于曲阜,天下不必通祀。唐伏阙上疏言:「孔子垂教万世,天下共尊其教,故天下得通祀孔子,报本之礼不可废。」侍郎程徐亦疏言:「古今祀典,独社稷、三皇与孔子通祀。天下民非社稷、三皇则无以生,非孔子之道则无以立。尧、舜、禹、汤、文、武、周公,皆圣人也。然发挥三纲五常之道,载之于经,仪范百王,师表万世,使世愈降而人极不坠者,孔子力也。孔子以道设教,天下祀之,非祀其人,祀其教也,祀其道也。今使天下之人,读其书,由其教,行其道,而不得举其祀,非所以维人心、扶世教也。」皆不听。久之,乃用其言。帝尝览《孟子》,至「草芥」「寇仇」语,谓:「非臣子所宜言」,议罢其配享。诏:「有谏者以大不敬论。」唐抗疏入谏曰:「臣为孟轲死,死有余荣。」时廷臣无不为唐危。帝鉴其诚恳,不之罪。孟子配享亦旋复。然卒命儒臣修《孟子节文》云。
唐为人强直。尝诏讲《虞书》,唐陛立而讲。或纠唐草野不知君臣礼,唐正色曰:「以古圣帝之道陈于陛下,不跪不为倨。」又尝谏宫中不宜揭武后图。忤旨,待罪午门外竟日。帝意解,赐之食,即命撤图。未几,谪寿州,卒。
程徐,字仲能,鄞人。元名儒端学子也。至正中,以明《春秋》知名。历官兵部尚书,致仕。明兵入元都,妻金抱二岁儿与女琼赴井死。洪武二年,偕危素等自北平至京。授刑部侍郎,进尚书,卒。徐精勤通敏,工诗文,有集传于世。
韩宜可,字伯时,浙江山阴人。元至正中,行御史台辟为掾,不就。洪武初,荐授山阴教谕,转楚府录事。寻擢监察御史,弹劾不避权贵。时丞相胡惟庸、御史大夫陈宁、中丞涂节方有宠于帝,尝侍坐,从容燕语。宜可直前,出怀中弹文,劾三人险恶似忠,奸佞似直,恃功怙宠,内怀反侧,擢置台端,擅作威福,乞斩其首以谢天下。帝怒曰:「快口御史,敢排陷大臣耶!」命下锦衣卫狱,寻释之。
九年出为陕西按察司佥事。时官吏有罪者,笞以上悉谪屯凤阳,至万数。宜可疏,争之曰:「刑以禁淫慝,一民轨,宜论其情之轻重,事之公私,罪之大小。今悉令谪屯,此小人之幸,君子殆矣。乞分别,以协众心。」帝可之。已,入朝京师。会赐诸司没官男女,宜可独不受。且极论:「罪人不孥,古之制也。有事随坐,法之滥也。况男女,人之大伦,婚姻逾时,尚伤和气。合门连坐,岂圣朝所宜!」帝是其言。后坐事将刑,御谨身殿亲鞫之,获免。复疏,陈二十余事,皆报可。未几,罢归。已,复征至。命撰祀钟山、大江文;谕日本、征乌蛮诏,皆称旨,特授山西右布政使。寻以事安置云南。惠帝即位,用检讨陈性善荐,起云南参政,入拜左副都御史,卒于官。是夜大星陨,枥马皆惊嘶,人谓:「宜可当之」云。
帝之建御史台也,诸御史以敢言著者,自宜可外,则称周观政。
观政亦山阴人。以荐授九江教授,擢监察御史。尝监奉天门。有中使将女乐入,观政止之。中使曰:「有命」,观政执不听。中使愠而入,顷之出报曰:「御史且休,女乐已罢不用。」观政又拒曰:「必面奉诏。」已而帝亲出宫,谓之曰:「宫中音乐废缺,欲使内家肄习耳。朕已悔之,御史言是也。」左右无不惊异者。观政累官江西按察使。
前观政者,有欧阳韶,字子韶,永新人。荐授监察御史。有诏:日命两御史侍班。韶尝侍直,帝乘怒将戮人。他御史不敢言,韶趋跪殿廷下,仓卒不能措词,急捧手加额,呼曰:「陛下不可!」帝察韶朴诚,从之。未几,致仕,卒于家。
萧岐,字尚仁,泰和人。五岁而孤,事祖父母以孝闻。有司屡举不赴。洪武十七年,诏征贤良,强起之。上十便书,大意谓:帝刑罚过中,讦告风炽。请禁止实封以杜诬罔;依律科狱以信诏令。凡万余言。召见,授潭王府长史。力辞,忤旨,谪云南楚雄训导。岐即日行,遣骑追还。岁余,改授陕西平凉。再岁致仕。复召与钱宰等考定《书》传。赐币钞,给驿归。尝辑《五经要义》;又取《刑统八韵赋》,引律令为之解,合为一集。尝曰:「天下之理本一,出乎道必入乎刑。吾合二书,使观者有所省也。」学者称「正固先生」。
当是时,太祖治尚刚严,中外凛凛,奉法救过不给。而岐所上书过切直,帝不为忤。厥后以言被超擢者,有门克新。
克新,巩昌人。泰州教谕也。二十六年,秩满来朝。召问经史及政治得失。克新直言无隐。授赞善。时绍兴王俊华以善文辞,亦授是职。上谕吏部曰:「左克新,右俊华,重直言也。」初,教官给由至京,帝询民疾苦。岢岚吴从权、山阴张桓皆言:「臣职在训士,民事无所与。」帝怒曰:「宋胡瑗为苏、湖教授,其教兼经义治事;汉贾谊、董仲舒皆起田里,敷陈时务;唐马周不得亲见太宗,且教武臣言事。今既集朝堂,朕亲询问,俱无以对,志圣贤之道者固如是乎!」命窜之边方。且榜谕天下学校,使为鉴戒。至是克新以亮直见重。不数年,擢礼部尚书。寻引疾,命太医给药物,不辍其奉。及卒,命有司护丧归葬。
冯坚,不知何许人,为南丰典史。洪武二十四年上书言九事:「一曰养圣躬。请清心省事,不与细务,以为民社之福。二曰择老成。诸王年方壮盛,左右辅导。愿择取老成之臣出为王官,使得直言正色,以图匡救。三曰攘要荒。请务农讲武,屯戍边圉,以备不虞。四曰励有司。请得廉正有守之士,任以方面。旌别属吏,具实以闻而黜陟之。使人勇于自治。五曰褒祀典。请敕有司采历代忠烈诸臣,追加封谥,俾末俗有所兴劝。六曰省宦寺。晨夕密迩,其言易入,养成祸患而不自知。请裁去冗员,可杜异日陵替之弊。七曰易边将。假以兵柄,久在边圉,多致纵佚。请时迁岁调,不使久居其任。不惟保全勋臣,实可防将骄卒惰、内轻外重之渐。八曰访吏治。廉干之才,或为上官所忌,僚吏所嫉。上不加察,非激劝之道。请广布耳目,访察廉贪,以明黜陟。九曰增关防。诸司以帖委胥吏,俾督所部,辄加箠楚,害及于民。请增置勘合以付诸司,听其填写差遣,事讫缴报,庶所司不轻发以病民,而庶务亦不致旷废。」书奏,帝嘉之,称其知时务,达事变。又谓侍臣曰:「坚言惟调易边将则未然。边将数易,则兵力勇怯。敌情出没,出川形胜,无以备知。倘得赵充国、班超者,又何取数易为哉!」乃命吏部擢坚左佥都御史,在院颇持大体。其明年,卒于任。
茹太素,泽州人。洪武三年,乡举,上书称旨,授监察御史。六年擢四川按察使,以平允称。七年五月召为刑部侍郎,上言:「自中书省内外百司,听御史、按察使检举。而御史台未有定考,宜令守院御史一体察核。磨勘司官吏数少,难以检核天下钱粮,请增置若干员,各分为科。在外省卫,凡会议军民事,各不相合,致稽延。请用按察司一员纠正。」帝皆从之。明年,坐累降刑部主事。陈时务累万言,太祖令中书郎王敏诵而听之。中言:「才能之士,数年来幸存者百无一二,今所任率迂儒俗吏。」言多忤触。帝怒,召太素面诘,杖于朝。次夕,复于宫中令人诵之,得其可行者四事。慨然曰:「为君难,为臣不易。朕所以求直言,欲其切于情事。文词太多,便至荧听。太素所陈,五百余言可尽耳。」因令中书定奏对式,俾陈得失者无繁文。摘太素疏中可行者下所司,帝自序其首,颁示中外。
十年,与同官曾秉正先后同出为参政,而太素往浙江。寻以侍亲赐还里。十六年召为刑部试郎中。居一月,迁都察院佥都御史。复降翰林院检讨。十八年九月擢户部尚书。
太素抗直不屈,屡濒于罪,帝时宥之。一日,宴便殿,赐之酒曰:「金杯同汝饮,白刃不相饶。」太素叩首,即续韵对曰:「丹诚图报国,不避圣心焦。」帝为恻然。未几,谪御史,复坐排陷詹徽,与同官十二人俱镣足治事。后竟坐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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