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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来拿来,别把仙气摸没了!”
“狗屁!这是我在床底下捡的!”
“那掉了呗!快点快点,那玩意不能随便拿着玩!”
“谁说是你的?你有啥证据?”我嚷着说。
“里头装着东西呢!”
我气乎乎地从袖子里掏出荷包,扯开带子翻着里边给他看着说:“这里头可啥也没有!”
“咋会啥也没有?”他伸手抢过荷包,仔细翻看了一遍。“咦?怪了!”'网罗电子书:。WRbook。'
我没好气地夺过来,嚷着说:“啥怪了,本来就不是你说的那个,这是我的!”
“里头的头发呢?”
“啥头发?”
“里边本来不是有两根头发吗?”
“没有!这是我的!”我攥着我的小荷包背过身。
“你咋恁皮呢?真是……”他叹了一口气,“真是有时候把我气得没法没法的!你说你老老实实呆着呗,整天瞎鼓捣啥呢?”
“要你管啊!”
“不是。”他晃晃我,我甩开他。
“你给我行不?”
“不给!”
“我说这两天你咋又想找别扭呢,我还当是不灵光了呢,原来是你个小蹄子在这捣鬼呢!快拿来拿来!张半仙说了,得把咱俩的头发扭到一起放着,要是压在枕头底下,咱俩就再也不会吵嘴了。”
“信球!”
“快拿来拿来!好不容易弄你根头发,我告你啊,我还得再揪一根!”
“不给!”我迅速爬起来,捂着脑袋跳下软榻,拖拉着鞋子跑出了屋。
碧莲兴奋地跑进来说她刚学了一种编织头发的技巧,想找个人练练手,我答应让她试试,所以就起来坐到梳妆台前。
“我的头发能盘起来吗?”
她笑着说:“能!”说着捏起梳子,把我的头发梳通,时不时用那几根纤细的手指轻轻按压我的头顶。她的手又轻又软,弄得我痒痒的。她把我的头发往上梳,中间不分发,让发髻自然后垂。
这期间,孙正阳始终坐在软塌上的小几旁,一边剥着花生吃,一边笑呵呵地看着我们。点点在天井里玩“跳房子”,方嬷嬷和红玉陪着他,装着米的沙包落在地上,发出“扑扑”的响声,点点稚嫩地叫嚷着,而红玉则时不时发出清脆的笑声,这些美妙的声音混合在一起,真的非常悦耳。
我忍不住侧过头朝窗子看看,碧莲则再次用手指轻按我的头,说:“别乱动,小心扎到。”说着,把一朵巴掌大的金花别在我的头发上,我嫌它太沉了,她不仅不顾及我的感受,还变本加厉地又把什么金绞丝灯笼簪、什么西番莲俏簪的给我别了一大堆。
我说:“妈呀,脖子再压断了啊!”
她却满不在乎地扯起别的,她说京城里的贵妇们都是这样打扮的,还说当前最流行这种发髻,叫什么“坠马髻”。
我笑着说:“你整天又不出屋,你咋知道的?”
碧莲不服气地说:“怎么没见过?腊八那天,婴奴去她娘舅家送果子,正巧她那个在京城作绣娘的堂姐也告假回来,跟她说京城里的官家太太和小姐们现在就梳坠马髻,以前的什么挑心髻、鹅胆髻,现在都不时兴了!”
我笑了笑,心想:女人可不就是这样,结婚以前谈论的都是美容化妆,等结了婚就该谈老公孩子了。
我说:“你还挺赶时髦的嘛!”
孙正阳插嘴说:“你说你们这些娘们儿,每天吃饱了没事干,尽鼓捣这些玩意儿,什么涂个粉了,戴个花了,从早嘀咕到晚,也不觉得厌?”
碧莲笑着说:“只要男人一天不厌,女人们就不会厌。”
孙正阳冷笑着说:“哼,什么穿红裹绿的,要我说,什么都不穿最好!”
“大爷又不正经。”碧莲轻声说。
“要么说你们妇人头发长见识短!还真不亏了你们的!”孙正阳扔了几颗花生仁到嘴里,接着说:“以为花些心思打扮就能拴住男人的心了?哼!”他又冷笑一声,“男人喜欢的女人,千个样万个样,你们哪里懂得!”
碧莲笑着说:“妾自然不懂得,不然也不会不招大爷待见。”
孙正阳听了朝我努努嘴说:“学她啊,她可知道怎么勾人魂魄!”说着瞧着我笑了笑。
我沉着脸,从镜子里瞪着他,碧莲看在眼里,想笑又不敢笑,就轻轻晃晃我的肩,叫我别气,然后拿了一面小镜子,举起来,让我看看后面。
她问:“怎么样?”
我摸摸头上的花,其实也挺喜欢的,只是梳惯了简单的马尾,猛然间变得这样复杂有点不习惯,便随口说:“还凑合吧。”
碧莲对我这句评价很不满意,于是转过身让孙正阳替她主持公道。为了防止他对我评头论足,我赶紧把头上的簪子拔下来,碧莲知道我的脾气,笑着不吭声,但却不住地用眼睛看孙正阳。
孙正阳笑着说:“别拦着她,让她拔!她那犟脾气,比十头驴还倔呢,你能拦着她吗?叫我说,摘了倒好了,省得我看着别扭!拔!一件也别剩下!嘿!今儿咋这乖呢?”
我停下手,气乎乎地瞪着他,碧莲偷偷笑笑,然后抿着嘴站到我身后,重新帮我整理头发。
孙正阳嚷着说:“怎么不拔了?拔啊!”
我也嚷着说:“凭什么你让我拔我就得拔?”
他把手里的花生扔到小几上,拍拍手说:“我让你拔你敢不拔是怎的?”
“你以为我怕你?我不拔又怎么了?我可不怕你!”
“你就是成心跟我过不去是不?”
“是又怎么的?”
“你再倔试试?”
“我就倔怎么了?”
“好嘞!你别脱衣裳啊!你现在可千万别脱!你要是敢脱了,你看我怎么拾掇你?”他边吼边笑着瞄我。
我气得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碧莲笑笑说:“您可别往心里去,爷是气您呢!”
我说:“气我的是你!碧小莲,你就跟着那王八蛋一块气我吧!”
这时,点点从外面跑进来,随后红玉也跟着进来。点点看见我,不禁愣了一下,他那副表情可把我逗坏了,原本的火气也立刻消失了。
我抱着他说:“妈妈换了个发开型,你就认不出来了?小笨笨,是不是?嗯?”说着把他搂进怀里,不知道怎么疼好。
没一会,有个声音在屋外问:“咱大爷呢?”
有人回答说:“在屋呢。”
问话的人来到屋门口,又不敢直接进来,就悄悄掀开帘子从小缝里往里面瞧瞧。
我说:“谁啊,进来吧。”
那声音应了一声,这才进来,一进来就规规矩矩地跪在门口。我一看,原来是金小姐身旁的角儿,因为她说是来找孙正阳的,所以我也不想多问。孙正阳也不叫她起来,只管剥着花生吃,角儿始终不敢抬头,连声大气也不敢出。
她鼓了好半天勇气才开口说:“老祖宗请大爷去屋吃茶呢。”
“这会吃什么茶啊,你就直说叫我什么事吧?”
角儿怯生生地说:“小奴只知道传话,旁的就不知道了。”
孙正阳听了,抓起一个茶碗连水带碗地砸过去,角儿被砸哭了,但又不敢动,就湿漉漉跪着抹眼泪。
孙正阳朝旁边吐了口唾沫,指着她骂着说:“妈的,少在老子面前装混!在这府里谁不知道爷我的脾气?你倒是去问问,谁来传话不问清缘故就敢来爷面前糊弄的?你是寻思着比别人主贵,还是仗着是金老三的人,爷不敢动你是怎么的?”
角儿吓的直抖,低着头轻轻地抽泣,孙正阳只顾骂,骂的那叫一个难听,其他人都不敢吭声,点点躲在我怀里,可怜巴巴地看着我。
我实在看不下去,便嚷着说:“你就去一趟咋了,有这功夫早到了!”
他瞪了我一眼,骂了一句,叫我少插嘴,我转身拉着点点从屋里出来,红玉和碧莲也趁机跟着出来。屋里剩下孙正阳和那小丫头,他气得大骂,又踢东西又摔东西,吼了一会,觉得没意思,就气冲冲地出去了。
吃晚饭前孙正阳从桃园回来,一进院就直奔秦家姐妹的东厢房来,当时秦家姐妹正教我玩骨牌。他一进来,两姐妹就起身相迎,一边往里面让,一边麻利地在炕上收拾出一块干净地方,伺候他舒舒服服地坐下。
我翻了他一个白眼,手里毫无意识地摆弄着一张骨牌,点点却紧张地躲到我身后,偷偷看着他。碧莲给他脱了靴子,他就懒洋洋地躺下。
我横竖看他不顺眼,没好气地说:“你躺人家屋里干吗,臭烘烘的,要躺回自己屋躺去!”
红玉怕他听了恼火,赶紧陪笑着说:“躺哪不是一样,爷想躺哪就躺哪吧!”
孙正阳却抱怨着说:“妈的,坐的老子腰酸腿疼,就那还非叫我陪着吃晚饭呢!”
碧莲拿了一个软垫跪在他身后,给他按摩肩膀。
红玉笑着说:“只是去喝几杯茶,就弄得腰酸腿疼了?”
他侧过身,碧莲顺势在他肘下塞了一个靠枕,他枕着手臂托着腮,碧莲便立刻撤掉垫子,靠着他轻轻地捶着大腿。
他说:“我就说老娘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叫我去喝茶!”
“老太太想见您,借故叫去喝茶,有什么的?”红玉跳下炕,端了几盘小果子来。
“哼!”他冷笑一声,坐直了身子,碧莲正在揣摩他这是想让自己给他往哪按,他却摆摆手,叫碧莲别围着他。于是碧莲下了炕,站在一旁小心伺候着。
“我就觉着古怪!过去一看,嘿!果真是那金老三撺掇着老娘叫我去的,跟我猜的一样样的!喝茶是假,拉着我絮叨才是真。我是坐也不是,躺也不是,怎么的都觉得别扭!那金老三,也不知是什么变的,一翻起陈年旧帐就说个没完,好不容易听她唠叨到‘十五’放灯的事了,看她那意思还要说下去呢,我一看那情形——得!赶紧走吧,要不然就脱不了身了!妈的!”他说着唾骂一声,“要不是看在老娘的份上,我他妈真想上去掴她!”
秦家姐妹对视看看,没敢作声。他又躺下来,继续撑着脑袋,皱了一会眉,又舒展开,看看我,突然坐起来,兴致勃勃地说:“哎?说到这灯的事,我倒是想起来了,我带你看灯去吧,我们这中原的上元灯节,可热闹着呢,你一定没见过!”
碧莲朝我猛使眼色,我知道这小妮子盼着去看花灯盼的心都快裂了,她不止一次地在我面前讲那些元宵节上的趣事,弄得我心里也痒痒的。
孙正阳感觉到她在身后做小动作,就回头看看她,她赶紧摆出笑容,轻轻道了个万福,我抿着嘴,忍住不笑出声来,孙正阳见她确实是规规矩矩的,就又转回来,看着我又问一遍。
“嘿!跟你说话呢,你突然傻笑个啥啊?”
我摇摇头,还是没克制住,便笑着说:“我是笑碧莲刚才那表情太逗!”
孙正阳听了,朝碧莲瞧瞧,伸手把她抓到身边问:“就觉得不对劲!说!刚才在我背后使啥坏呢?”
碧莲吓得直看我,我忙说:“她使啥坏?她是想叫我去看花灯,正给我使眼色呢!”
“那敢情好,原来是向着我呢!那这就说定了,我这就去叫人准备,咱明儿一早就走!”他腾地坐起来,“城里有咱家的老宅子,我先打发几个小厮去收拾一下,明儿一到就能住!”
我说:“不是‘咱’!”说着看看碧莲,又看看孙正阳,说:“是‘你们’!我可没说我要去!”然后坐到炕边,给点点穿上鞋子,点点知道要带他到屋外头转转,显得特别高兴。碧莲忙过来弯腰替我穿鞋,我轻轻推开她,赶紧自己提上了。
我笑着说:“好啦,你不是一直盼着去玩玩嘛,这下能去了,怎么又不高兴了?”说完拉着点点出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