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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B!”我嘀咕着。
初八是“谷日”,那天天气很晴,方妈很高兴地说:“今年又是个丰收年!”我问她怎么知道的,她说:“因为今儿是个大晴天!”红玉说她以前见人“占谷”、“顺星”。她说占谷就是方妈说的那样——如果初八这天天晴,那么预示着全年丰收,如果是阴天,则会年歉;顺星,也叫接星。听说这一天是众星下界的日子,所以要用小灯祭祀。红玉说的很详细,她说:“拿两张神码,一张印着朱雀玄武一类的神兽,一张印着‘本命延年寿星君’,把两张摞一块,夹在板子上,放在院子当中的桌后方。桌上放着香油浸捻的黄白二色花纸灯,放在灯盏碗里,通共得有108盏,点燃啰,再供熟元宵和清茶。是夜,以北斗为目标祭祀。完事后待灯未灭,将神码、香根、松柏枝一同焚化,就算成了。”不过孙正阳家不大看重这“谷日节”,大概是觉得自己是富商,无需再仰仗农耕过活,所以也就是象征性地提了一提。
初九是“天日”,他们说这天是玉皇大帝的生日,所以要祭祀玉皇,去道观斋天。我本来以为总算可以出门转转,哪知,他们又不许女人去。我呆在家里,觉得无聊,就问秦家姐妹我们有什么可做,年长的说可以拜天求福,我来了兴致,想看看是怎么个“拜”法,于是女孩们开始准备——有的拿花烛,有的拿斋碗,规规矩矩地摆在天井里。我也帮她们弄,等一切都准备好,就站在她们当中,学着她们的样子膜拜苍天,求天公赐福。“仪式”结束后,我觉得如释重负,心想天公一定会显灵,会保佑我的孩子身体健康。不知道谁提议说:“咱们包汤圆吧!”大伙都同意,于是收拾好“拜天”的道具,就叫厨房拿了些馅料来,大家把手洗净,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地做起了汤圆,我也学着捏了几个,样子不太好看,但味道可不差。吃饭的时候,因为孙正阳不在,我就叫大家都坐下来一起吃,女人们多了,也热闹,我觉得挺开心的。孙正阳到黄昏以后才回来,回来后便让人把一个坛子放在一块石板上,又让人用井水猛泼,我问这是干什么,他说等晚上上冻,把两样东西冻到一起。正月里的天气是非常冷的,尤其到了夜里,更是冰冷彻骨。
吃完晚饭,孙正阳吩咐说:“把明儿要用的东西都拿出来,搁外边!”
我也不知道他是啥意思,坐着没动,红玉应了一声,招呼几个小女孩去拿东西,什么衣服、袜子、手帕的全翻出来,整整齐齐地摆在箱面上和榻上。
我不解地问:“好好的放着放着呗,非叫拿到外面来干啥?”
孙正阳翻了我一眼,哼着说:“明儿一整天不让开箱柜,知道不?”
“你咋老那多屁事,咋啥都是你说的?烦不烦啊!咋又不让开箱柜了?为啥不能开箱柜啦?”
孙正阳哼了一声,低头喝着茶,红玉笑着说:“奶奶还不知道吧,明儿是‘老鼠嫁女’的日子,要是一开箱柜,就惊动它们了!俗话说:‘你扰它一天,它扰你一年!’所以,咱可动不得!”
孙正阳点点头,看看我说:“听见没有啊,啥都不着,这会明白了?”
我不服气地说:“谁知道你这儿这么多规矩啊!”我正说着,就见碧莲端着个小果盘,走到角落和阴暗处,抓些糖果花生的放下,我被她的奇怪举动吸引了,好奇地看着她。
孙正阳指手画脚地说:“柜子底下也放点,还有那边!”
她“哎”了一声,我忍不住问:“碧莲,干吗?这不是明摆着招耗子吗?”
孙正阳又瞪了我一眼,翘着二郎腿说:“懂个屁!”
红玉忙说:“她是给老鼠‘催妆’呢。”说完,走到门口,叫小丫头递进一个大簸箕,用扫炕扫帚敲着说:“快嫁快嫁,我不扰你,你不扰我!”
我问:“这样行吗?”
她说:“行!”
第二天,又是个大晴天,孙正阳一早起来,披了件棉袍站到院子里,扯着大嗓门喊着说:“看看冻的咋样了?牢不牢啊?”
一个小仆人回话说:“牢得很哩!拽都拽不开哩!”
他说:“成,那叫人用绳子穿上,绑好啰!可别半中腰断了!”
我在屋里打了个哈欠,心想:“今天又有啥花样玩?”正想着,他从外面进来,一边搓着手一边焐哈气,嘴里骂着说:“真他妈冷啊!”
我翻身爬起来,他说:“穿厚点啊,外头冷!”然后冲屋外喊道:“来来,进来个侍候的!”
话音刚落,红玉就应声进来,我见她早已经梳洗得体,不由得说:“你也不多睡会。”她笑了笑,走过来帮我梳头。
我拉着她的手悄悄说:“等会陪我到院里走走吧!”她抿嘴笑了笑,轻轻把我的头扶正。
孙正阳说:“赶紧的,趁这会日头还没上来,等会冰就化了!”
红玉一边应着,一边加快动作。
我问:“干吗啊这么急?等会有活动吗?”她没顾得上回答。
这时,小院里有人喊:“爷,都预备好了!”
孙正阳站起身说:“走,看抬石神去!”
我“啊?”了一声,莫名其妙地就被红玉拉了起来。
出了屋,就感到一阵寒气袭来,我下意识地拢起衣领,而红玉则细心地帮孙正阳系好衣服。院子站不开,我们就来到院门外的走廊上,这里足够开阔。
只见十来个小伙子站在面前,当中放着孙正阳昨天让冻在一起的坛子和石板,他们已经用绳子穿过坛子的耳朵,并把绳子绑在木棍上。
孙正阳不放心地问:“冻得牢不牢啊?”
有人说:“您放心,昨儿加了好几盆水呢,冻得可结实了!”
孙正阳点点头,挥挥手说:“那抬起来试试!试试!”
仆人们应着,这就有人喊了号子,于是大伙一起发力扛了起来。
“走走,绕一圈!”孙正阳发号施令。
仆人们吆喝着,这就围着走廊的外围走起来,可是刚走到一半,也不知怎么的,石板有些松动了,仆人们都怕掉下来,想着快点跑完一圈得了,可是这么一快,石板突然和坛子分开了,紧接着“咚”一声掉在地上,仆人们都吓坏了,谁也不敢吭声。
孙正阳恼了,奔过去猛踹了几个仆人,大伙跪下来,他便指着他们骂:“都他妈干啥吃的!都他妈干啥吃的?”而后又揪起一个,吼着说:“让你多泼点水,你泼了没有?”那仆人吓得吱吱唔唔说:“都……都是照您的吩咐去做的……”
他狠狠地摔下他,然后气乎乎地冲回了舒心阁,丫头婆子们都不敢吭声,仆人们赶紧把石板和碎掉的坛子收走。
红玉悄悄对我说:“不吉利……”
我觉得也没什么吉利不吉利的,其实我本来就觉得悬,因为单靠冰去把坛子和石板粘上,两样东西又都不轻,所以就是断开了也不奇怪。哪有他们说的那么夸张?要我说,一块石头掉下来能有啥不吉利的?石头就是石头嘛,当成玩笑乐一乐就行了。
可是别人不这么想,所以剩下的时间里,孙正阳一直阴着脸,而其他人则闷闷不乐。红玉悄悄对我说,她已经让人把院子里的老鼠洞堵上了,这样老鼠女嫁走了,其他也就永远绝迹了。我觉得极其无聊,好不容易想找本小说看看,还被孙正阳喝止了。
天还没黑他就让插门睡觉,我忍不住说:“这么早,我睡不着!”
他沉着脸说:“睡不着也得睡!今儿晚上老鼠嫁女呢,不能惊动了它!”
“哪有这事啊,我才不信呢!”
“听话啊,老子今儿本来就不痛快,别惹老子发火!”
我嚷着说:“那我看会书总行了吧,现在才几点啊?我睡不着!”
“把蜡烛熄了!”
“熄了我咋看啊?”
“过来啊,听见没有?老老实实地在床上躺着,别弄出动静来!”
“我下午睡了可长时间啊,我现在睡不着啊!”
“睡不着也得给我躺着!”
我拢了被子气乎乎地躺下,他也侧身躺下,低声对我说:“听话,明儿一早你想干吗就让你干吗,啊!今儿是鼠嫁女,你扰它一天,它扰你一年哩!睡不着躺会,别出声!”
我不吭声,他翻了个身,也不说话了。其实我们俩都睡不着,一个想心事,一个不停地翻身。外面已经全黑了,四周也静下来,我呆呆地盯着黑乎乎的天花板,漫无目的的出着神,他探身过来,发现我还没睡,轻轻摇摇我的肩,我看了他一眼,没有开口。
他凑近我耳朵问:“想啥呢?”
我说:“没想啥。”
“那你瞪那大眼干啥?”
“睡不着。”
他叹了口气说:“我也是啊,愁啊!”
我看看他,忍不住安慰着说:“你就那么信吗?不就是石头掉下来了吗?有什么的?”
他说:“石不动,便是吉利啊!动了,就不吉利了!”
“有啥吉利不吉利的?我们那都不兴这,每年不照样过得好好的!”
“能过好?”
“事在人为嘛!没啥大不了的!”
他舒心地笑笑,说:“行,有你这句话就行!”
第五十三章
初十过后的节日,就是“十五元宵节”了,仆人们早早地为这个节日准备着。老孙家专门腾出一个小院,从外面雇了好些工匠,日夜兼程地赶制花灯,也许工程过于庞大而相关工序又过于繁琐,所以每个人都必须非常忙碌才行——这一切都归功于“善解人意”的孙老太太,她心疼儿媳,怕她到市井里看灯危险,故而决定在庭院里大摆花灯。
碧莲说:“只要有灯看,有灯迷猜,就算不及街上热闹,我也知足了。”
我说:“看他们家这架式,估计到时排场也小不了!”
老孙家的亲戚朋友们都纷纷回去了,持续了十几天的狂欢终于画上了圆满的句号。孙二姑和孙三姑过完初三就走了,而孙大姑却一直呆到了初六;无聊的孙澈和他老子孙正华初二一早走的,孙正阳送他们到官道上,送完回来了才提了一句,而且还不是跟我说的。自初一那件事以后,孙正阳便不许我再到外宅抛头露面,他怎么想的我不管,反正我是难得清静。其实你说我真的就特生气?倒也没有。只不过觉得被一个小无赖戏弄怪窝火的。孙正阳也不想因为我伤了他们家人的和气,毕竟那是他堂哥的儿子,是他亲侄子!所以这事过去了也就过去了,谁也没有再提。
从初十到十五的四五天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就看干什么了,我是一天到晚闲的没事,所以觉得特别无聊,而那些工匠们则忙的不可开交,恨不得手脚并用。可是,人家老孙家可不管那么多,人家相信财神的威力最大,所以除了赏灯以外的事啥都不考虑,至于时间是否来得及,或是耗费多少人力,自然有该操心的人去操心,所以虽然我觉得时间不够用,但人家偏偏用钱砸到够用!
正月十五那天,天气非常好,我醒来的时候,孙正阳已经起来了,但他一直没有洗漱,说是怕吵醒我,所以没有叫人进来。
我说:“我照旧,一切自理!”
红玉笑了笑走过去伺候他。他洗漱完毕,有人把脏水端出去,红玉走到梳妆台前翻开一个盒子,从里面取出他的簪子和头饰。
孙正阳又邀功似地说:“你不起我都不敢叫她们,生怕吵着你啰!”
我从镜子里翻了他一眼,说:“那谢谢你费心了!”碧莲见我已经把马尾梳好了,非要让我戴些珠花不可,她把我的头发盘起来,并迅速地别了一些头饰。我笑了笑,没有反对。红玉小心翼翼地把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