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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有所有这些不确定性,在仔细考虑所有这些非常分散的事实和推测之后,是否有可能描绘出一些全局性的示意图(哪怕是尝试性的),用来大致指导我们穿过面前的丛林呢?让我抛弃那些谨慎,勾画一个可能的模型。现实可能比它要复杂得多,而不大可能更简单。
意识是与某种神经活动相关联的。一个合理的模型认为这些活动发生在皮层的较低层次,如第5、6层。这种活动性表达了主要发生在皮层其他层次上的大部分“计算”的局部的(暂时的)结果。
并非较低层次上所有的皮层神经元都能表达意识。最主要的种类是位于第5层的大的“成簇”的锥状细胞,例如向皮层系统外投射的那些细胞。
除非这些特殊的较低层次的活动由某些形式的极短时记忆维持不变,否则它不能到达意识。有理由认为,这可能需要一个有效的回响回路,从皮层第6层到丘脑,再返回到皮层第4、6层。如果缺乏这个回路,或者第4层太小,就不可能维持这些回响。因此仅有一些皮层区域能表达意识。
处理单元(其中仅有一些与意识有关)是这样一些皮层区域的集合(1),它们处于视觉等级的同一层次上,并彼此向对方的第4层投射。每个这样的皮层区域集合都仅与丘脑的一个小区域有强连接。这样的区域通过同步发放协调与它相关的皮层区的电活动。
丘脑与注意机制密切相关。在进行物体标识操作(特别是图形/背景分离)时所需的特殊捆绑,通常具有调谐的发放形式,它的节律通常在40 赫兹范围内。
参与意识的区域可能影响(不必是直接的)自主运动系统的一部分。(二者之间可能有某些无意识的操作,如思考。)
再重复一下,意识主要依赖于丘脑与皮层的连接,仅仅当某些皮层区域具有回响回路(包括皮层第4 、6层)并具有足以产生明显的回响的强投射时,意识才可能存在。
这个似乎合理的模型就讲这么多了。我希望不会有人把它称为克里克(或克里克… 科赫)的意识理论。在我写下这个模型时,我内心对于材料的取舍颇为踌躇。如果它是别人提出的,我会毫不犹豫地指责它是一碰就塌的纸房子。这是因为它是拼凑起来的,并没有足够的关键性实验证据支持它的各个部分。它唯一的价值在于可能推动科学家和哲学家们从神经的角度考虑这些问题,从而加速意识方面的实验进展。
更加哲学性的问题又怎样呢?我确信当我们完全理解了意识的神经机制时,这些知识将回答两个重要问题:意识的一般本质是什么?进而使我们可以有意义地谈论其他动物的意识的本质,以及人造机器(如计算机)的意识。意识给有机体带来了哪些好处,从而我们可以发现为什么会有意识。最终或许会发现,视觉觉知的出现是因为它的详细信息需要发送到脑的若干不同区域。把这些信息彻底明晰化可能比把它们以隐含的方式沿着不同的通道传递更有效。具有一个单独的清晰的表象也可以防止脑的一部分使用对视觉场景的一种解释而同时另一部分使用另一种相当不同的解释。当信息仅需要被送到一个地方时,它会按照经验而不必有意识便可以到达那里。
真正被证明是困难或不可能建立的是意识的主观本质的细节,因为这将依赖于每个有意识的有机体使用的精确的符号体系。除非我们能够把两个脑以一种足够精确和详细的方式联系到一起,否则我们无法直接地把一个脑中的符号体系传递给另一个脑。即便我们能够做到这一点,它或许还有它自身的问题。但是,如果不了解意识的神经关联,我并不相信这些问题中的有哪个能得到会思考的人们能接受的答案。
我特别要对那些目前相当活跃地工作在脑(特别是视觉)研究领域的许多科学家说几句话。正是他们所持有的相当保守的态度,阻碍了实验研究的顺利进行。
他们过于看重那些我含糊略过的许多复杂问题。他们不应该用这些错误和忽略作为他们不面对本书的广阔的信息的借口。在我们观看时,脑中发生了些什么呢?忽略这个全局的问题而只研究视觉的某些特殊问题,这种作法现在是行不通的。一个门外汉会认为这种态度过于狭隘,而事实正是如此,就像我试图表明的那样,目前视觉觉知问题在实验和理论上都是可以进行探索的。此外,如果我们积极地面对这个困难,我们会开始从一个全新的角度考虑问题,寻找先前显得无关或很少有兴趣的信息(如动态参数或者短时记忆)。我希望不久以后每一个研究人类及其他脊椎动物视觉系统的实验室都在墙上张贴有一个醒目的标志,写着:
意 识
就 在 现 在
①最近这种观点被哈佛的数学家戴维·芒福德(David Mumford)所发展。吴泉风(音译)送给我的一篇未发表的文章也涉及此。
(2)人们认为中央核参与了凝视的控制。
①某些集合可能仅有一个成员,如Vl区。
'英'弗兰西斯。克里克《惊人的假说》
第十八章 克里克博士的礼拜天(1)
“作为人类真正重要的是我们自己主观的精神生活,包括感官感受,感情,思想,有意志的选择。”
——本杰明·里贝特
意识问题的研究已经提到日程上来了。我们已经了解了视觉系统的复杂性,以及视觉信息是如何按一种准等级的方式进行处理的(这种准等级方式只有部分是我们所了解的)。我还概述了关于视觉觉知的神经机制的几个观点,并概要提出了可能有助于揭示它的机制的几个实验。我们显然还未完全解决这个问题,那么到目前为止已经得到了些什么结果呢?
科赫和我正在试图去做的就是使人们,特别是那些与脑研究有密切关系的科学家,相信现在是严肃地对待意识问题的时候了。我们猜测,真正有用的可能是那些关于意识的一般性的探讨,而不是某些详细的建议。本书所讨论的那些设想并不是一些详细拟定好的、有条理的观点。相反,它们还在发展之中。我相信,我们尚未发现将意识概念化的确切途径,而仅仅是在朝这方向摸索着前进。这正是实验证据如此重要的原因之一。新的结果会引出新的观点,同时也会使我们察觉出旧观念中的错误。
哲学家们试图去寻找解决这个问题的更好的方法,并想指出我们目前思考中的谬误,这当然是正确的。但他们仅仅取得了极少的实质性进展,这是由于他们是从外部观察系统的。这使得他们使用了错误的术语。从神经元的角度考虑问题,考察它们的内部成分以及它们之间复杂的、出人意料的相互作用的方式,这才是问题的本质。只有当我们最终真正地理解了脑的工作原理时,才可能对我们的感知、思维和行为作出近于高层次的解释。这将有助于我们以一种更加正确和严谨的方式理解脑的所有行为,以取代我们今天的那些模糊的庸俗观念。
许多哲学家和心理学家认为目前从神经元水平考虑意识问题的时机尚不成熟。然而事实恰恰与此相反。仅仅用黑箱方法去描述脑如何工作,特别是用日常语言或数字化编程计算机语言来表达,这种尝试为时尚早。脑的“语言”是基于神经元之上的。要了解脑,你必须了解神经元,特别是巨大数目的神经元是如何并行地一起工作的。
读者也许会接受所有这些观点,同时又抱怨我更多地用推测而不是铁一样的事实来谈论意识话题,并且回避了归根结底最让人困惑的问题。我几乎没有涉及可感受的特征(如“红颜色”的红)的问题,而仅仅将它推到一旁并期盼有个最好的结果。简而言之,为什么“惊人的假说”如此惊人呢?脑的结构和行为是否存在某些方面可以向我们暗示,为什么从神经角度了解觉知如此困难呢?
我认为是存在的。我已经描述了脑这个复杂机器的一般工作情况。它可以在一个感知时间内迅速地处理总量巨大的信息。脑是个丰富的相互关联的信息的载体,它的许多内容是连续变化的,然而这台机器却能设法保存它刚刚所做的各种运行的记录。我们通过自己内省得到的非常有限的体验,但除此以外并未遇见到任何机器具有这些特性。因而内省的结果显得比较奇特,这也不足为奇了。约翰逊… 莱尔德也提出过一个类似的观点(这在第十四章引述过)。如果我们能构建一台具有这些惊人特性的机器,并能精确地跟踪它的工作,我们会发现掌握人脑的工作原理就容易得多了。就像现在我们了解了DNA、RNA和蛋白质的功能之后关于胚胎学的神秘感已大部分消失了一样,关于意识的神秘特性也将会消失。
很明显这引出了一个问题:在将来,我们能否造出这样的机器呢?如果能的话,它们看上去是否具有意识呢?我相信,最终这是可以实现的,尽管也可能存在着我们几乎永远不能克服的技术障碍。我猜想,短期之内我们所能构造的机器就其能力而言与人脑相比很可能非常简单,因此,它们只可能具有形式非常有限的意识。或许它们更像是一只青蛙甚至是一只低等的果蝇的脑。在理解产生意识的机制之前,我们不大可能设计一个恰当形式的人造机器,也不能得出关于低等动物意识的正确的结论。
应当强调的是,“惊人的假说”是一个假说。我们已有的知识已足以使它显得合理,但尚不足以使人们就像信服科学——证实了许多关于世界本质(特别在物理学和化学方面)的新观点——那样信服它。其他关于人类本质的假设,特别是那些以宗教信仰为基础的观点,它们的证据更站不住,只不过这本身并未成为否定这些观点的决定性的论据。只有科学的确定性(及其所有的局限性)才能最终使我们从祖先的迷信中解脱出来。
有人会批评说,不管科学家们会怎么说,他们确实相信“惊人的假说”。这只在有限的意义上讲是对的。如果没有一些先人之见的思想指导,你不可能成功地解决一个科学难题。因此,泛泛而论,你信奉这些观点。但对一个科学家来说,这仅仅是暂时的信仰。他并不盲从于它们。相反地,他知道,或许某些时候推翻某个他所珍爱的观点会取得实质性的进展。我不否认科学家对于科学解释有一种先人之见的倾向性。这种倾向是有道理的,不仅仅是因为这支撑着他们的(科学)信念,更主要是因为近几个世纪以来科学取得了如此惊人的成功。
下一件需要强调的事是,意识研究是一个科学问题。科学与意识之间并没有什么不可逾越的鸿沟。如果从本书中能学到些什么的话,那就是我们现在看到了用实验的方法可以探索这个问题。那认为只有哲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