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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关于爱情
我以为《重庆》是一个关于爱情的故事,而安生们的爱情明显具有一种强烈的嘲讽意味。老唐在结婚前夜死去,狂欢的婚礼或者葬礼上,哭哭笑笑的表情如此生动。阳阳迷恋肉体,余利渴望真情,而妖妖,她什么都不要。女人们经行在贪婪的男性世界,抗拒或主动都显得那么无奈,在这个意义上《重庆》是一部批判现实主义的作品,它提出的质疑是:谁主宰着这世界最柔软的部分?小说中的一个细节或许能够说明问题:老唐死后,代书话在痛哭之余仍然没忘记富康车的钥匙,主人公安生的反应是:这不结了,还哭个屁呀!
安生显然是有爱情抗体的,当爱情成了免疫力低下的标志,他选择以放纵来对抗爱情。没有柔情蜜意,只有快意恩仇,没有死生承诺,只有肉欲的狂欢,没有责任,只有动物的本能反应。《十诫》中的死囚在绞架上颤栗不止,这也是安生们面向对生活的姿态:惩罚自己,惩罚无道德的世界,然后,颤栗着死去,灵魂沉沦,肉体解脱。
诗人安德鲁说爱情是一种〃呻吟的幸福〃,我喜欢把爱情比喻成〃寒冷时的天真〃,以秒来计算。而玫瑰水手笔下的安生,他既不甜蜜也不痛苦,既不温暖也不寒冷,他站着,面无表情地站着,〃既不向前迈进,也不曾离开,对视着。人群在我们身边穿梭,然而我们不为所动。〃肉欲主义者安生在轮回里完成了他的爱情观,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潮水退却,一切重归虚空。
不知道现实生活中玫瑰水手的爱情是怎样的,华灯初上时我有点想念这个重庆人,此事无关爱情,而是他小说带给我的强烈的同感,我坚信外表儒雅的玫瑰水手骨子里是个怀疑主义者,这点和我一样。
二、关于命运
《重庆》这个小说是多路径的,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无政府主义者的一日》那样迥然不同的命运,而死亡毫无疑问是这小说的另一个重要命题,玫瑰水手似乎在有意无意地向读者揭示死者与生者之间那种不可言说的微妙关系,我数了一下,这篇十余万字的小说里有五个人先后死去:安生的父亲、大傻和扁脑壳、古萍,还有老唐,没心没肺的安生在重重环绕的死亡中一直逃避悲伤,〃我打开电视,找了个最吵的频道,聚精会神地看。〃这种矫情的坚强与王朔笔下的痞子们有一脉相传的精神内核,玫瑰水手不动声色地刻画出一颗粉饰的心灵:安生承认死亡,但拒绝接受,这看上去有点幼稚,有点任性,但不可否认,它是另一种豁达。
死者老唐站在37楼上,大傻和扁脑壳站在陷阱边,古萍向阳台上的衣架伸出双手,我在读到这些章节时惶恐不安,这世界充满了有预谋的杀戮,而我们每一个活着的人都面目可疑,安生故意的健忘和无意的失忆构成了他的幸福,却严重解构了这失忆时代的安全感。追悼会上的赞美诗绝对是道德法庭上的伪证,但在失忆的年代,人们都信以为真。上帝赋予的良心在死者严厉的目光里越来越渺小,所以安生放纵,在潮湿的肉欲世界里目光探幽发微地搜寻每一处死亡的黑暗洞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快活〃也就是快死,我更关心的是,当人类的记忆彻底恢复,他们会怎样看待我们留在失忆年代的遗迹?
安生的内心世界不是自给自足的,他缺乏自省意识。被死亡包围的幸存者围着尸体歌哭不休,而呆头呆脑不自省的安生,或者会是歌哭声中最后一个不妥协的人。
玫瑰水手的文字有一种难以名状的煽动力,在《重庆》这篇小说里,我看到阳光下蒸发的理想,歌舞升平中幻灭的幸福,得意者随波逐流,失意者踽踽独行,在另外一些精微之处,玫瑰水手告诉我们这全是虚妄。在他人的世界里行走,我们始终都是旁观者,满眼的灯火,一世的笙歌,不过是枕畔那一声低低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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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多数人死于贪婪
慕容雪村谈新作《伊甸樱桃》:多数人死于贪婪
多当一部小说的后记洋洋洒洒万余言,想必作者有着太多的话不吐不快。
或许这本新书被枪毙的“多数人死于贪婪”一名更直接更有力些。在慕容雪村看来历史上的皇帝还不如现在的普通人自在、奢侈,他们被太监围着,没空调没冰箱也没电视机,弄不好一场天花就送了命。而如今物质丰富了却也反过来统治起创造了它们的人:价值连城的商品,一钱不值的人类。“亚当是谁?一种壮阳药。夏娃是谁?一种女用洗液。”
在这部具有幻想色彩的小说中,慕容雪村还颇具讽刺意味地安排了一条叫斯特巴里的狗,它吃掉自己的主人后便会屙出价值五亿美元的钻石。每个人都正渐渐沦为它的主人,那些钻石最终又派什么用场?
慕容雪村的狠话接连不断:未来百年,人类将遭遇前所未有的危机;未来两百年,人类将进入饮鸩止渴的时代,一方面更加疯狂地攫取,一方面更加快速地消亡;未来千年,人类必将灭绝。
出语决然,愤世者的身世自有不同——
当自由的网络展开在慕容雪村面前时,他的才情被猛地激发出来,无数陌生网友的鼓励与争论令他一步步向自己要生活的真相,三年前《成都,今夜请将我遗忘》在网络上的点击量高达数十万,慕容雪村这一既古典又小资的id大名远扬,被视为“2002年度网络风云人物”。也因了小说中关乎性的点染,他多次被问及是否有类似经历,问到烦时便逼出了此君一句漂亮的答语:“对我而言,当色狼和当大师同样困难。”
网络,令隐含在很多人心底的兴趣得以彰显,令一些文青突然成了大名。或许,没有网络,这些人将永远不会以作者的身份浮出水面。
名声在外,但慕容雪村决计居于暗处,不透露身为何方人氏,不公布真实姓名,不许拍照。江湖上流传着这么个段子:当公司同事或下属谈起慕容雪村的小说时,此君佯装不知,像对待毫不相干的小说作者般说道:“真好看吗?哪天我也看看。”这么说着说着,他便辞了职。
对于他,勉为其难的描述是:男,矮胖,东北人,1974年生,游荡于多个城市之间。
他不想被简单地称为都市小说作者,他不认同网络文学的命名,他也不在乎自己究竟写的是不是纯文学:“这种说法有时是扯淡。琼瑶怎么算,金庸呢?大仲马的《基督山伯爵》呢?”
给他一串葡萄,他一定先从大的那颗吃起,自认是一个乐观的悲观主义者。他的小说一直在怀疑,尤其是爱情,“我一直都把爱情当成是玩具,谁也不爱,或者说,我只爱自己——在任何时候。”生活中的他亦决定做个独身主义者。
《伊甸樱桃》将现代人放入了“世界名牌集中营”,迫使你思考:推动这世界运转的究竟是爱还是金钱?
这几天两度连线慕容雪村,起初他行走在杭州的街头,抱怨着那里的文化有些贫瘠,接着便已然置身拉萨,开窗便是布达拉宫,再远处是巍峨的雪山。
木叶:为什么绝口不提自己的姓名并总是避免让媒体拍照?
慕容雪村:觉得自己算中年人了,不想被别人打扰。
身为一名作者如果总是抛头露面,那是可鄙的。连签售也没意思,去签售就相当于把自己当成了一盘端到别人面前的菜……我这辈子都不准备这么做。如果出版社非让我签,那我就不在这家出版社出书,换个出版社,顶多不出了。
另外,我也没觉得自己成了什么名,没这种意识。
木叶:网上流传的说法是你“卖过假药,当过骗子,学过法律”……
慕容雪村:前两句是戏谑的说法,我没干过,一直在当好人呢。
我的确学过法律,毕业于中国政法大学。我喜欢曾在那里教书的诗人海子,我也写过诗,但不好意思拿出来示人。
木叶:还有谁对你有过影响呢,似乎你每次说的都不太一样?
慕容雪村:师承问题不好说,比如《聊斋志异》是个好作品,但现在对我的影响就难讲,我现在最喜欢马尔克斯。
如果真要说影响,我想说的是小学语文老师,小学四年级刚学写作文时有个老师说要把故事说明白,别说废话。这两句朴素的话到现在对我也是至理名言。
我可能有点野路子,比如景物描写我从来不写,对于人物最多说这人很胖或很瘦,我追求语言的效率。
木叶:这本新书的名字为什么从“多数人死于贪婪”变成了“伊甸樱桃”?并没什么犯忌的呀,另外伊甸园里的樱桃好像有点怪……
慕容雪村:出版社觉得“多数人死于贪婪”过于灰暗、晦涩,曾想过很多名字。
伊甸园是始祖居住的花园,在我想象中是有樱桃的。
小说写的是一个小伙子与一位神秘人物邂逅,获赠一支名贵的万宝龙水笔,随之便逐渐堕入一个“物质的陷阱”……有一点幻想色彩。
木叶:为什么每一章节的标题都是名牌的名字,太符号化了吧?
慕容雪村:这部小说反对商业,不是做广告。底下有附注。我会把哪些人用过这种名牌产品写出来并将其价格换算成柴米油盐,比如维多利亚送给贝克汉姆的香水是向迪奥定制的,其价格够一个普通家庭用水300年;普京的一块名贵手表换成食用油能用上870年;另有一条无端豪华的内裤,6个中国农民从河姆渡时期开始干,一直干到公元2005年都买不下来。
木叶:你曾表示有三大愿望,“出一本书,赚一千万,谈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小说便已出到第三本,其他方面也发生不小变化了吧?
慕容雪村:我也爱过钱,想用一个数字来限定人生,比如赚一个亿,而现在觉得钱没有什么用处,够用即可,比如一年五六万吧。现在追求的是意义,比如想当导演,甚至想过考导演专业的研究生。至于恋爱,不提了吧。
这些都是被自己否定的理想了,我没有感情的需求,不想向人倾诉也不想照顾谁,我离群索居,可能有一部分是天性吧。
(这不会是因为你被女孩甩过吧)我当然谈过恋爱,但不是因为被人甩过……我是想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