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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
他抬起胳膊,手掌向外挡着脸。
我现在明白了,一切非常清楚。一辆小轿车从拐角转过来,嘭—嘭—嘭,
街上的人都有经验寻找掩蔽。维奥莱塔·奥尔瓦尔多,夜未央时一个人外出
到了那里,谁知道是为什么——她是清白的——被击中了一枪又一枪。她试
图挡开子弹,但是它们带着令人震惊的力量和难以置信的速度。。
“奥尔瓦尔多的被杀和她为医生工作之间没有联系。她只是碰巧赶上了
交火。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
我无话可说。
“我干这件事是因为我想它可能对你有点意义。”
那些解剖照片像钉在墙上的恐怖日历一样在我的脑子里一一滑动。
“它对你的案子将不会有帮助,但是至少现在你知道你的堂妹是无辜
的。”
我正在回想她的小女孩怎样恐惧地藏在婴儿床底下。还有那个男孩,和
他失去神情的眼睛。
“她是你的堂妹,对吗?”
我好长时间没有回答他的问话。然后,我一步踏过一个大理石方块,不
慌不忙地朝他走过去,直到我们面面相对。
“是的,约翰。她是我的堂妹。”
认识到这点以后我发觉我还获得了些别的东西。信心。解脱。我能站在
这里,用一种直率的、新的方式端详这个很长以来我一直畏惧的男人。我能
看见新事物,就像在约翰·罗思心中的害怕。
“别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我碰到了他的肩,“还有谢谢。”
“嗨,”他说,有些摇晃,有些失魂落魄,“我不是一个彻底的混蛋。”
那一刻我们对视了一下。然后我转身走出了大楼,快步走进停车库。下
午经历的这两件事一直让我牙关咬得紧紧的。长筒袜让我很不舒服,我再也
不能忍受它们在腿上多缠一分钟,一进车里,我就把它们扯了下来。好多了。
我发动引擎把车倒出来,开上了惩戒阮德尔·依贝哈特大夫之路。
(十一)
波士顿跟洛杉矶一样,交通非常拥挤,只不过,这儿的汽车相互间还压
得更紧密一些,有的甚至只好在一些狭小、缠绕、不可思议的从前的牛道上
行进。
或者也许我抵达的时候恰好是高峰期,又碰上了一场春季冻雨。
我停在罗甘机场外的一段斜坡上,观察着租来的“金牛座”车窗上的刮
水器除去堆积下来的冻雨。在短暂的视野清楚的时间中,我不耐烦地努力判
断自己的位置,寻找去波士顿的道路,去发掘阮德尔·依贝哈特大夫的过往
的劣迹,对于这点,我始终感到将会大有希望。但是,在这个漆黑的晚上,
我所能看到的一切只是被车灯照亮的令人眼花缭乱的张贴广告,诸如新英格
兰水族馆、王子实心面调味汁之类。
我得顶住加热器的蒸烤,以用它来阻止雨水在窗玻璃上凝结。等了四十
多分钟才进入夏日隧道,可以看到大块的冰片被挡风玻璃上的刮水器刮起,
缓缓地送出,融化后滴淌成细流。如果我和唐纳多一起对付这件案子的话,
我们现在一定在对这反常的天气大开玩笑,像一对情侣一样舒服地躺在暖和
的车里,偷偷摸摸地去度周末。这个想法使我感觉到有点羞耻,烧红了脸,
这时候车流突然向前松动了。
隧道除了是一条狭窄、幽闭、恐怖的气腔,自身并没有性欲的经验,隧
道过后是一个复杂的立交桥,结果给我带来了极大的困惑,骗我走了不少盲
目的弯路。后来我跟着一辆大油罐车走,它却把我带到了附近一幢饱经风雨
的三层楼房面前。我只好返回立交桥。当我发现一块“科德角”的路标时我
又感到一阵慌乱,只好下车,却发现自己是在中国城。最后,我只好驶进一
家加油站打电话给波士顿地方分局特别仔动处的“野嘴”列斯特·沃克尔,
他让我呆在原处。二十分钟后他赶了过来,爬出一辆绿色政府的公车。他是
一个高大的男人,裹着雨衣,戴着一顶编织羊毛帽。他穿过雨雪朝我走来,
在我的车前灯照明下,凝成冰片的雪雨就像纷纷坠落的银针,而他则像个粗
鲁的爱斯基摩人。我降下车窗,他伸过来一只戴着手套的手,这是我曾握过
的最热情的手,这个姿势——我的赤裸的手掌在他的皮爪子里——并且说明
了,我对于这次差务是多么的缺乏准备。
“你准备住哪儿?”
“希拉顿。”
“跟我来。”
他钻回他的车子,我们驶出加油站。几分钟后,我们就来到某个商业区
的内部。这里是商业闹市里一块孤立的小块地盘,每一幢建筑都不是摩天大
厦或精心修整的商场,而是旧的红砖厂房和花岗石贴面的办公建筑。你可以
很容易想象出,一百年前,葡萄牙渔民推着手推车卖黑线鳕,放债人在破晓
之前就得赶到这儿计算出他们银行的巨大收益,而在那些巨大的直棣窗户后
面,爱尔兰姑娘们正忙着把鹅毛填进床垫里去。商业就沿着这条弯曲的小巷
繁荣起来当第二天早晨来临的时候,一百年后也同样如此。但是,今天晚上
这里彻底的空荡荡,彻底的黑暗,除了钠蒸汽街灯雾蒙蒙的玫瑰色的灯光穿
透这场冻雨。
“这里不是‘希拉顿’,野嘴。”
我们隔了一个街区把车停下来,然后在街拐角处碰头。我的一只手一直
放在我的手提包里,在里面是那支玛格勒姆。357。
“我想我们该弄点吃的。”他说。
这条街显得空旷和黑暗,没有一家开着门的酒店,也没有一家亮着灯的
咖啡馆。
在长时间的飞行和精神错乱的驾驶之后,终于到了波士顿,但我已经彻
底地晕头转向了,除了在心底还明白一件事情:我到这里来是为了揭穿阮德
尔·依贝哈特。
“我没有时间来观光。”
但是列斯特已经走在前边了。他敲开一扇门。现在我才注意到一扇烟雾
腾腾的沿街铺面的窗户,在窗户后面人影憧憧。我们走进屋子,一下子跌入
了暖和,烟雾与噪音之中,这些东西在这里,就如日用商品交换一样正常。
这是个很大的、空阔的房间,一张又旧又大的桃花心木的吧台、一台落
满尘垢的黄铜色的通风扇,还有一面映射出所有这些城市人群的镜墙。公文
包全都放在挂满了衣服的衣帽架下。每一个人——男人和女人——都穿着套
装。我脱雨衣挂在衣钩上。在我的海军蓝下面,裙子几乎恰好掩过膝盖头,
使我看上去很像那些女性业务代理和证券经纪人,我喜欢这种感觉。交际语
言、威士忌美妙的味道,使我产生一种现实感,几乎有点讽刺意味地,这比
我在洛杉矶通常的生活都更要现实。在那里,它榨干了你的全部能量,而你
却会发现,你只不过是站在一个烤炉篦子上。但是这里却有所不同:当你在
洛杉矶等候永恒的审判时,在这里却不会有人观注你,这种解脱的心情真是
太复杂了,我只在这些友好的陌生人中呆了五分钟,我的脖梗就自然而然地
松弛下来了,就像一个新婴儿一样不可思议地感到轻松和放纵。
列斯特为我们买来了“流血玛丽”,我们碰了一杯,这时,一个脸上肉
脂横堆、黄头发梳理整齐的超胖女人走了过来,她抓住他的胳膊,顺势就在
他的嘴上亲了一口,然后把我们领到一张桌子旁。桌子上放着普通的盐和胡
椒粉瓶子,一个烟灰缸和一瓶“塔巴斯科”烈酒。但是我们俩都换成了伏特
加马丁尼,很快一大盘去了壳的新鲜蛤肉也端了上来。我决定忘掉前面的艰
苦旅程。
列斯特是一个年长的老练特工,从有真空吸尘器时起他就在干这行了,
这也就是他们为什么会安排他来协助调查这件案子,他对黑帮路数了如指
掌,上次关于哈佛医生的背景调查正是他的杰作。不过作这样的安排另一个
用意通常也是告诉你整个下午都可以沉醉在酒乡中。我认识到这点是在我看
到他准备对付第二杯伏特加马丁尼时,这时候我们还未看到我们的菜肴。他
喜欢这地方不是因为它有真正的铁皮顶篷,而是因为它离政府中心足够的
远,所以同事们都不太可能到这里来,这样,他就可以在平和安详的环境中
寻求自我堕落。
列斯特的脸已胀得通红,看起来他是费了很大的努力,才把手探进他肌
肉发达的怀中,从一件苔藓绿的纯羊毛夹克的内口袋中掏出了两张折叠着的
纸页。
“知道吗,我已经拿到了你需要的。。”他用颤抖的手把纸抚平,“这
就是凡·何文这个小女孩。”
他停下来舔了舔嘴唇,又给了他的伏特加一个吻:是呀,它们才是最亲
密的朋友。
“关于依贝哈特,每个人都说着同样的看法——漂亮的家伙,聪明,身
强力壮,好医生,以及诸如此类的废话。但是,只有这位凡·何文的小姑娘
对他有刻骨之恨,说他毁了她的一生。”
“她很出色?”
“她是一个搞音乐的学生,拉小提琴。”
他向我坦白地一笑:“听着,安娜。如果我不是认为她很出色的话,我
也就不会促成你这次的波士顿之行了。”
“我受的欺诈已经不少,这算不了什么。”
“我几年里总要这么做上一回。安娜,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你丢脸的。”
我想,在这个冻人的夜晚,正是他这双大手掌把我救了出来。
“关于依贝哈特的事情,在你的电脑上还有些什么?”
“否认有犯罪记录。没有治疗失当。合格的童子军。事实上,在1985
年,这家伙还随一个慈善代表团出访过非洲,救助了一些妇女。”
“噢,他妈的。”
“这并不意味着他没有卷进毒品活动中。”沃克尔鼓励性地示意说。
“他妻子是什么背景?她会牵连到这件事里吗?推销毒品,花他的
钱?”
“对他的妻子,我了解的是,她是个护士。他们是在新英格兰长老会女
执事医院碰到一块儿的。两个都是当地人,在那儿长大,除了他出身于坎布
里奇上层社会WASP (祖先是英国新教法的美国人)家庭,而她是个爱尔兰
棚户居民,没有罪行。”
“那是什么罪过?”
“我有时候也到棚户区去。想想,你也许也是个爱尔兰人呢。”
“不是。。不过有些人这么认为。”
“亚美尼亚人?”
“西班牙,千真万确。”我觉得自己有些羞愧,“一半一半。”
“一个西班牙塞纳瑞塔。也许,”他殷勤地继续说道,“我可以叫你塞
纳瑞塔吗?”
“塞纳瑞塔。”
他点点头。根本不为任何理由,我们干了一杯。
服务生出现的时候,“野嘴”告诉他:“这位塞纳瑞塔需要点鱼和土豆
片。”这句话给我添了几分醉意,我把整条手臂搁在桌子上,头不胜娇柔地
靠了上去,一面大笑起来。
我们喝得很痛快,天空已经晴开了,但是人行道上积了一层薄冰。我们
彼此挽着胳膊,一步一滑地朝我们的汽车走过去。我对“野嘴”,他染黑的
头发以及他的一切都产生了一种慈爱之情。从餐馆到停车处花了我们一段时
间,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路面像铺了一层玻璃一样,实在是太滑溜了。绿色的
轿车在沉寂的街道拐角处等着我,尾灯经过了风雪的洗礼,在白蒙蒙的雾气
中只能发出微弱的光,我呼地撞上了它。
“野嘴”爬了出来:“嘿,这是政府的车”。他挥舞着手臂但很快就垂
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