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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禧全传_001-第1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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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象这些折子最好交议。”
于是当天就把边宝泉的折子交了下去,第二天奉侍慈安太后召见军机,第一件事也就是谈这个折子。
“保案当然要撤消。”恭王说,“至于不言祥瑞,下一道明发,通饬各省就是了。”
“永定河决口怎么说?”皇帝问道,“何以不见李鸿章奏报。”
恭王心想,一奏就要办赈,户部又得为难,大婚费用,超支甚巨,再要发部款办赈,实在力有未及。所以不奏也就装糊涂了。只是这话不便照实陈奏,只好这样答道:“那应该让李鸿章查报。”
“这才是正办。让他赶快据实具奏。”
接下来是谈内务府与户部的一件纠纷,从大婚典礼开始筹备之日起,内务府就成了一个填不满的贪壑,差不多万事齐备了,还想出花样来要一百四十万两银子。管事的内务府大臣崇纶、明善、春佑都直接、间接在慈禧太后面前说得上话,恭王与宝洌Р荒懿幌氚旆ǚ笱埽咂窗舜詹旁瘸隼戳蛄剑虼嘶Р扛醋啵翟谄摺嗽录淇梢圆Τ龃耸O蚶锤Р恳桥率蔷眩加刑旨刍辜鄣挠嗟兀幻嫠狄嗌伲幻嫠的芨嗌伲环笾绾巫怕洌筒槐卦偬幔膊换嵊腥俗肺省
这个含混了事的惯例,内务府自然知道。谁知到七月间,户部通知有六十万两银子可拨,请内务府具领时,管银库的司员在“印领”末尾上加了一句:“下欠八十万两。”公事送到户部,宝洌Т笪辉茫芰苏夥荨坝×臁本偷扔诔腥匣Р炕骨纺谖窀耸蛄揭樱獠皇嵌返氖隆:迷诨Р渴汤杉婧氲碌钚凶撸搪藁暗墓鹎澹虏沽四谖窀蟪迹︿'就托他把这件案子,从内务府里面爆出来。
于是桂清上了一个奏折,归咎于司员在办理咨户部的文稿时,未经堂官商定,擅自加入“欠拨银两”字样,“意存蒙混”,请予议处。
文稿虽由司员所拟,发出去却必须堂官判行,称为“标画”,桂清另有一个附片,即是专叙此事。内务府大臣一共六个,崇纶“佩带印钥”,自是居首,以下是明善、春佑、魁龄、诚明、桂清。画稿那天,明善并未入直,春佑和魁龄说是虽画了稿,一时未能查出,诚明也承认知道此事,而崇纶则表示,加入“下欠八十万两”的字样,“是我的主意”。
“他出这个主意是什么意思?”皇帝很严厉地说,“他还搂得不够吗?”
这话恭王不便接口,停了一下说道:“臣的意思,让他们明白回奏了再请旨,或是议处,或是申斥。”
“哼!”皇帝冷笑,“这些人才不在乎申斥,议处更是哄人的玩意,有过就有功,功过相抵有余,照样还得升官。”
皇帝的词锋锐利,恭王觉得很为难,事情须有个了结,光听皇帝发牢骚,不是回事。于是口中唯唯,眼睛却看着慈安太后,希望她说一句。
就是恭王没有这乞援的眼色,慈安太后也要说话了:“象这些事,总要给人一个申诉的机会。”这话是慈安太后在教导皇帝,接着便作了裁决:“就让崇纶他们明白回奏吧!”
“是!”恭王答应着又请示:“内务府承办司员,实在胆大自专,臣请旨先交吏部议处。”
这当然照准。等退了朝,慈安太后特地把皇帝找了来,告诉他说,听政办事,不可操之过急。多少年的积弊,也不是一下子整顿得来的。象今天这样的事,给内务府大臣一个钉子碰,让他们心存警惕也就是了。又说,在上者要体谅臣下的苦衷,桂清虽上了折子,其实也不愿崇纶的面子太难看,如果一定要严办,彼此结了怨,桂清以后在内务府办事做人,都很难了。所以为桂清着想,也不宜处置太严。
皇帝心想,内务府的那班人疲顽不化,五月底因为御史的参奏,将明善的儿子,内务府堂郎中文锡,撤去一切差使,这样的严谴,不足以儆戒其余,如果遇事宽大,此辈小人,越发肆无忌惮。无论如何宜严不宜宽!
因此,他不觉得慈安太后的话,句句可听。但自有知识以来,就不曾违拗过她的意思?所以心不以为然,口中却仍很驯顺地答应。而心里不免有所感慨,做皇帝实在也很难,无法全照书上的话行事,种种牵掣,不能不委屈自己,这些苦衷都是局外人所不能了解的。
“还有你娘那里,”慈安太后又说,“辛苦了多少年,真不容易!你总要多哄哄她才是。”
听到这话,皇帝又有无限的委屈。从杀了小安子以后,便有闲话,说皇帝不孝顺生母,这些话传来传去,终于传到了他耳朵里,为此跟小李大发了一顿脾气。及至今年选后,凤秀的女儿不能正位中宫,这些谣言便越传越盛,甚至有个通政副使王维珍,居然上奏,说什么“先意承志,几谏不违;孝思维则,基诸宫廷”,意外之意,仿佛皇帝真个不孝。当时便想治他的罪,也是因为慈安太后宽大,只交部严议,罢了王维珍的官,犹不解恨。现在听慈安太后这样措词,随即答道:“只要能让两位皇额娘高兴的事,儿子说什么也要办到。不过,我可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哄得我娘高兴?”
慈安太后默然。不提不觉得,一提起来,想一想,皇帝也真为难。除非不管对不对,事事听从,慈禧太后才会高兴。无奈这是办不到的事,她想掌权,难道就一辈子垂帘,不让皇帝亲政?
于是她只好这样答道:“儿子哄娘,无非多去看看,陪着说说话,逗个乐子什么的。你多到长春宫走走,你娘自然就高兴了!”
提到这一层,皇帝不免内愧。他自己知道,从小到今,在慈安太后这里的时候,一直比在慈禧太后那里来得多,虽然他有他的理由,但这个理由跟人说不明白,他也不愿说:慈禧太后一直看不起儿子!在她眼前,不是受一顿数落,就是听一顿教训,令人不敢亲近。
这个理由跟慈安太后是可以说的,可是这不是分辩自己错了没有的时候。现在是讲孝顺,顺者为孝,既然慈安太后这么说,就照着办好了。
于是,他站起身来说:“我这会儿就到长春宫去。”
“对了!”慈安太后欣然地,“你先去,一会儿我也去看看你娘。”
一到长春宫请过了安,皇帝把这天召见军机的情形,都说了给慈禧太后听。谈到一半,慈安太后也来了。恰好内务府送来了粤海关监督崇礼进贡的大婚贺礼,于是两宫太后将那些多半来自西洋的奇巧珍玩,细细欣赏了一番,重拾话题,忽然谈到了在热河的往事。
“当时也不承望能有今天!”慈禧太后摸着额上的皱纹,不胜感慨地说,“一晃眼的工夫,明年又该是酉年了!”
“这十一年,经了多少大事!”慈安太后是欣慰多于感叹,“如今可以息一息了!”
说的人只是直抒感想,听的人却仿佛觉得弦外有音,慈禧太后认为慈安太后是在劝她抛却一切,颐养天年。想到慈宁宫,她就觉得厌恶,那是历朝太后养老的地方,一瓶一几,永远不动,服侍的太监也是所谓“老成人”,不是驼着背,就是迈不动步。人不老,一住进那地方也就老了!
眼中恍然如见的,是这样衰朽迟滞的景象,鼻中也似乎闻到了陈腐恶浊的气息,慈禧太后忍不住大摇其头。在慈安太后和皇帝看,这自然是不以“息一息”的话为然。
那该怎么说呢?皇帝不敢说,慈安太后却不能不说,“你也看开一点儿吧!”她的话很率直,“操了这么多年的心还不觉得苦?操心的人,最容易见老!”
让慈禧太后觉得不中听的是最后一句话,难道自己真的看起来老了?当时就恨不得拿面镜子来照一照。
“趁这几年,还没有到七老八十,牙齿没有掉,路也还走得动,能吃多吃一点儿,能逛多逛一逛,好好儿享几年清福吧!”
这几句话,殷殷相劝的意思就很明显了。慈禧太后不觉哑然失笑,“咱们往后的日子,就跟那些旗下老太太一样了!”她说,“成天叼个短烟袋,戴上老花眼镜抹纸牌,从早到晚,在炕上一晃就是一整天。”
“那也没有什么不好。”慈安太后说,“我倒是愿意过那种清闲太平的岁月。”
“也要能太平才行!”慈禧太后说到这里,便望着皇帝:“以后就指望你了!阿玛说你天生有福气,必是个太平天子。”
这两句话又似期许,又似讥嘲,反正皇帝听来,觉得不是味儿,赶紧跪下答道:“不管怎么样,儿子总得求两位皇额娘,时时教导,刻刻训诲!”
“儿大不由娘!你这么说,我这么听,将来看你自己吧!”
“你啊!”慈安太后是存着极力为他们母子拉拢的心,所以接着慈禧太后的话,告诫皇帝:“总要记着,有今天这个局面,多亏得你娘!许多委屈苦楚,只怕你未必知道。”
“是。”皇帝很恭敬地答道:“儿子不敢忘记。”
“说皇帝未必知道,倒是真的。”慈禧太后对慈安太后说,“大小臣工,自然更加不知道了!现在皇帝长大成人,立后亲政,咱们姊妹俩,总算对得起先帝,对天下后世,也有了交代。我想,得找个日子,召见六部九卿、翰詹科道,把先帝宾天到如今的苦心委屈,跟大家说一说。姐姐,你看呢?”
“好呀!”
“不过,”慈禧太后忽然又生了一种意欲,“养心殿地方不够大。”
“那就另外找地方。”慈安太后毫不迟疑地回答。
于是,隔不了几天,在召集惇王等近支亲贵“曲宴”以前,慈禧太后说了这番意思,大家都表示应该这么办。
“在那儿召见呢?养心殿地方不够大…。”
刚说到这里,恭王霍地站起身来,响亮地答一声:“喳!”打断了慈禧太后的话,他才接下去说:“慈宁宫是太后的地方。”
这是恭王机警过人,看透了慈禧太后的用意,是想御乾清宫召见臣工。乾清宫是内廷正衙,向无皇后或皇太后临御的道理,两宫太后虽以天津教案,曾在乾清宫题名“温室”的东暖阁召集过御前会议,但偏而不正,又当别论。倘或世祖亲题“正大光明”匾额的正殿,得由皇太后临御,那是大违祖制之事。垂帘听政是不得已的措施,当时那曾引起绝大风波,如今皇帝即将亲政,皇太后如果还有此僭越礼制,违反成宪的举动,惹起朝野的纠谏讥评,还是小事,万一皇太后的权力由此开始扩张,以懿旨干涉政务,所关不细!将来推原论始,责有所归,自己以懿亲当国,不能适时谏阻,成了大清朝的万世罪人,这千古骂名,承受不起,所以不等慈禧太后说出口来,他先就迎头一拦。
果然,慈禧太后确是那样的想法。让恭王这一说,封住了口,无法再提临御乾清宫正大光明殿的话,即时意兴阑珊,不想开口。
※ ※ ※
秋风一起,宫里上上下下,精神格外抖擞。慈禧太后亲手用朱笔圈定礼部尚书灵桂、侍郎徐桐为“大征礼”的正副使,讨个“桂子桐孙”的吉利口采。
“大征”就是六礼中的“纳征”,该下聘礼。日子是在八月十八,聘礼由内务府预备,照康熙年间的规矩,是二百两黄金,一万两白银;金银茶筒、银杯;一千匹贡缎;另外是二十匹配备了鞍辔的骏马。聘礼并不算重,但天家富贵,不在钱财上计算,光是那一万两银子,便是户部银库的炉房中特铸的,五十两一个的大元宝,凸出龙凤花纹,银光闪闪,映日生辉。二十匹骏马也是一色纯白,是古代天子驾车的所谓“醇驷”,大小一样,配上簇新的皮鞍,雪亮的“铜活”,黄弦缰衬着马脖子下面一朵极大的红缨,色彩极其鲜明。为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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