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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海记-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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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质问合情合理,各门各派的人也都跟着嚷嚷起来,道:“今日非得好好盘问不可——这些女人,真是不打不行。”
  “住口!”薛少白怒喝,“若容你们在般欺侮拙荆,薛某有何颜面立足于天地?”
  赵长生冷笑:“薛少侠当日在慧心庵的信誓旦旦,难道就和放屁一般?尊夫人恐怕是回来同你会合吧?你还说你夫妻并非串通一气?哼,断情剑在何处,薛少侠你可老老实实给大家一个交代!”
  “不错!要讲个明白。”众人纷纷道。那八仙观的钟观主也自人群中冒了出来——江雪柔见他是个形同槁木的干瘪老头,一双蜡黄的眼睛闪着幽光,如同潜伏的毒蛇一半,不由得打了个寒噤,拉住薛少白的袖子。
  那钟观主见状,啧啧一笑,道:“薛夫人果然是个美人儿,难得还能帮丈夫牺牲色相杀人夺剑——不过你丈夫就只剩下半个月的性命,你要真是贤妻,该好好劝劝他。”
  “笑话!”薛少白冷冷道,“大丈夫行于世,但求无愧于天理公义。薛某向天下英雄承诺,一个月之内找出杀害义弟的真凶,却并未有承诺不分青红皂白加害自己的妻子。今日拙荆既然回来了,诸位要盘问她,薛某绝无异议。然而,谁若是不讲真凭实据妄图屈打成招的,薛某拼却性命,也要护得妻子安全。”
  此言不卑不亢,众人多不好反驳。只赵长生冷哼一声,道:“谁知道你夫妻会不会串供?”
  薛少白也冷笑:“薛某同妻子失散月余,这些日子来,天天同诸位英雄在一起。赵捕头自慧心庵之后,也几乎和薛某形影不离。赵捕头可有见到薛某和妻子见面么?”
  赵长生自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有人嚷道:“罗唣什么?你方才不是已经和你老婆见面了么,总说了有一柱香的功夫,说不准就串了供!”江雪柔认得这个声音,是点苍的大嗓门。
  薛少白道:“张大侠倒清楚得很,连拙荆进来一柱香的时间都晓得。”
  点苍姓张的道:“自然,我们早就在外面等着她了。”
  “噢?”薛少白微微一笑,“原来如此。但诸位怎么不当时就把她拿下,而是要等她进来和薛某‘串供’之后才闯入?”
  点苍姓张的道:“赵捕头同大家来说,你老婆扑进去之后,杀人真凶和断情剑的下落自然就见分晓。”
  “原来赵捕头才是再世诸葛。”薛少白讽刺道,“却不知赵捕头从何得知拙荆要在此时此刻扑进薛某的窗子?”
  赵长生不被他所激,冷然道:“赵某在六扇门里二十年了,办案的线索由何得来,似乎没必要向你交待。不过既然你想知道,赵某也不妨说了——你和她们三个女人串谋祸害武林,如今慕容端阳和伍婉云已然落网,江雪柔自然急着要回来找你商量对策。赵某约江湖同道在此守株待兔,果然证实推测不假。”
  薛少白抱着两臂笑了起来,点头道:“赵捕头料事如神,难怪把慕容端阳擒获。不过那杀人真凶和断情剑的下落究竟又有了什么分晓?
  赵长生依然能沉得住气,阴着脸道:“杀人真凶就是薛少侠你,断情剑的下落——奇怪,怎么不见令姐?”
  各路人马这下可议论开了:“真凶是薛少白?不是江雪柔么?怎么突然冒出这个说法来了?他问人家姐姐做什么?”
  薛少白也道:“赵捕头存心同我薛家过不去,一时要追捕拙荆,一时又说薛某杀人,你们六扇门里人,难道不用讲真凭实据的么?”
  赵长生仿佛料到他会有此一问,鼻孔里“嗤”一声冷笑:“赵某的确是和你薛家过不去。我不仅要说你杀人,说你夫人色诱,还要说你姐姐也是帮凶。”听到人群中好像炸开了锅一样,他亦如薛少白一般抱起了两臂,笑道:“我不仅有人证,还有物证。”
  众人早就等不及了:“在哪里?”
  赵长生道:“诸位且随我到南宫家私牢一看,自然有分晓!”
  江雪柔跟着丈夫被众人簇拥着上南宫家的私牢去。赵长生那副成竹在胸的神气叫她心里七上八下:师姐说着赵捕头古怪,果然不错。我不会因此害了她和端阳吧?
  她望望薛少白,居然也是十分笃定的模样。忍不住唤道:“少白?”
  薛少白笑笑,低声道:“你不用怕,姐姐早就安排好一切,赵长生这回必定吃不了兜着走。”
  江雪柔听言,稍稍放下了心。不觉已来到了私牢跟前。
  南宫世家的宅院傍水而建,私牢实际修筑在水下,从看守家丁所住的房子走下去,还要经过很长的阶梯。众人正要踏上阶梯时,薛少白示意先停片刻。
  “赵捕头说得神乎其神。”他道,“薛某却没有那掐指一算的本领。你要陷我于不义,置我于死地,至少要让我死得明白——下面有什么人证物证,大伙儿的眼睛该盯着哪里看,烦劳赵捕头还先知会一声,免得走了这么多的台阶,又什么也没看出来。”
  各门各派的人士在薛少白门口喝了半天的晚风却什么也没捞着,对于赵长生的故弄玄虚也有不满,都道:“不错,赵捕头你有话不妨直说,到时候大家也好帮手。”
  赵长生转过身来看着他们,目光最终停在薛少白脸上:“也好。赵某正觉得有先交待一生的必要。因为下去之后,人证可能已经死了。”
  众人都一愣,江雪柔则停止了呼吸:人证就是端阳了,怎么会死?
  赵长生道:“这人证就是慕容端阳,她亲眼看见薛少白杀死陈文庆,满客栈的人命也都是他的所为。而物证就是断情剑。我知薛少白夫妻和薛少清勾结,今天故意在他们面前说出我引蛇出洞的计划。方才诸位已经见到薛少白夫妻会合,这会薛少清必然拿了断情剑来将慕容端阳和伍婉云杀人灭口,再把盗取断情剑的罪名嫁祸给她们。薛少侠是生怕姐姐在下面事情还未办妥,所以要拖延片刻。哼,赵某料得不错的话,诸位在地牢里就会见到两具尸体和一把断情剑。然后南宫少奶奶会告诉各位,慕容端阳和伍婉云企图逃走而被她撞破,她们抽出了断情剑——这剑极有韧劲,先前慕容端阳缠在腰里未被搜出——抽出了断情剑要杀她,但是她却侥幸不死,将武林的祸害除去……薛少侠,你和令姐是这样计划的么?”
  薛少白哈哈大笑:“赵捕头,你这些推测莫非是梦里得出?你自己抓了慕容端阳姑嫂,转眼又说她们是人证。你又说把计划讲给家姊和拙荆听——这就更令人不解了,拙荆半个时辰之前才来到南宫世家,几时见过你?你又跟她说了什么?莫非是你叫她来找我的么?那我夫妻团聚还要感谢你了。雪柔,有没有这回事?”
  江雪柔摇头。
  赵长生道:“你何必装腔作势问她?你说月亮是方的,她也同意你。你姐姐把她们三个女人收留在此地不是一天两天了,等的就是找个机会,让你夫妻联袂唱戏把慕容端阳和伍婉云害死。”
  薛少白道:“赵长生,你不要血口喷人——各门各派的英雄都看见你把慕容端阳和伍婉云从外面抓回来,怎么突然又成了家姊收留她们?”
  赵长生道:“薛少白,睁着眼睛说瞎话,你不怕天打雷劈么?你昨夜和夫人在东跨院风花雪月,结果把你姐姐挤到了西跨院。而慕容端阳就住在后花园里。她拜托南宫勤少爷出来替她打探消息。我一路跟着南宫少爷回前面来,见到他头一个搭讪的是钟观主。钟观主,是也不是?”
  钟观主点头,像一具僵尸在风里摇晃。
  江雪柔暗暗心惊:赵长生如此老谋深算,难怪遇到南宫勤这样的陌生人他也大谈特谈陈文庆的死因。原来是早有预谋的!
  薛少白摆摆手:“赵捕头办的案子多了,硬要拿些风马牛不相及的玩意儿来证明薛某杀人大约也可做得天衣无缝。不如就只说这一句吧——你的意思,假如下面有两个死人和一把断情剑,旁边还站着家姊,那么元凶就是我,对不对?”
  赵长生道:“却也不一定。你们一家狡猾万分,赵某的雕虫小技或许并不能让你们露出马脚来。慕容端阳说不定还活着,那各路英雄正好可以听一听她的所见所闻。”
  薛少白冷笑:“赵捕头不必再多说了,看来你是咬定了我,无论如何都要把我毁了你才畅快。各位这就下去看个究竟吧!”说着,率先走下阶梯去。
  江雪柔紧紧挨在他身边,感觉阴寒之气阵阵袭来,唯有如此依偎着才不至发抖。然而心里的寒意却散布到四肢百骸:薛少清是决不会加害慕容端阳的,可这样一来,端阳岂不是要在众人面前说出杀人的真相?而自己,这样“出卖”了她和伍婉云,她们又会如何看待?早知如此,该当和她们说明一切误会……唉……
  心里焦虑着,脚下不禁一滑。薛少白伸手拉住了她。不用怕,她仿佛听到丈夫无声的说。
  如此就来到了私牢之中,见到三间用玄武石分隔而来的牢房,赵长生大步朝当中的一间走去。江雪柔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可赵长生却在牢门口呆住了。“人呢?”他转过头来瞪着薛少白。
  薛少白愣了愣,也上前去,向左右的两间牢房里望望,空无一人。“我如何知道?”他语气里有些掩饰不住的惊讶,更还有一丝恼火,“赵捕头总不会还算出薛某有分身术吧?”
  “赵长生!薛少白!”各派人士被昏头昏脑地带到这里带到那里,早就烦躁了,“你们两个搞什么鬼?人犯呢?断情剑呢?把咱们当傻子耍么?”
  赵长生愤愤:“这事自然只有薛少白才知道。想是他姐姐把慕容端阳给放了。”
  薛少白也是怒容满面:“你哪只眼睛看到家姊进来放人的?从头至尾都是你忽东忽西地猜度,口口声声人证物证,却是一件也没有!”
  赵长生道:“你们姐弟诡计多端,赵某棋差一着,现在凭据都被毁灭,自然是由着你胡说。”
  薛少白反唇相讥:“无稽之谈!你怎么不说是你想栽赃嫁祸?什么人证物证,看来都是你凭空捏造!”
  他们两边各执一词,谁也无凭无据,群雄里有信这边的,也有信那边的,吵嚷不休。江雪柔心里倒是暗自欢喜:毕竟是少白和姐姐谋划缜密,居然把端阳和师姐藏起来了——赵长生可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咳咳——咳咳——”八仙观的钟观主尖着嗓子,“大伙儿吵什么呢?听我说句公道话好不好?”
  阴森森的,江雪柔脊背一阵发凉。周围其他的人也静了下来。
  钟观主拈了拈他的三撇老鼠胡子,道:“那两个女人跑了,薛夫人还在这儿呢。薛夫人的衣服、玉坠都在陈文庆的房里,这是抵赖不了的。不管她是冤枉也好,和丈夫串谋也好,咱们总可听听她的一面之辞——薛夫人?”
  江雪柔如何料到矛头瞬间转向了自己,一怔:“我?”急急求索丈夫的目光。
  薛少白神情仿佛恨不得把钟观主撕成碎片,皱着眉,咬着牙:“这……你……他……”
  不成,这要叫人看出了破绽!江雪柔别无选择:左右我就来替他顶了——我原本就打算替他顶了!“我说……”她从丈夫的身后走了出来。
  “那一天,我们还到了宣州地界……”她缓缓地讲下去,如何被陈文庆伏击,如何落进了芦苇荡,如何来到了客栈,讲到陈文庆意图对她无礼,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幕犹如回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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