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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头低得几乎要抵到桌面,不停地道歉,可是对方却坚持要我们社长接电话。
我立刻就被叫到社长室,结结实实被训了一顿。说是社长室,其实也不过是用隔板围起来的空间而已,所以等于整相楼层的人都知道我出了什么状况。
“现在马上带着礼盒去道歉!”
就这样,我被踢出公司,眼里含着泪,飞奔进市内最有名的点心店去。
“收据怎么写呢?”
穿着碎白点和服,围着围裙的售货小姐问我,一时之间我无言以对,只好回答“不用了”。
我实在不知道该顶着什么样的表情去向会计提出经费申请。
我捧着一颗狂跳不已、几乎不胜负荷的心走进客户的大门。
我向客户表示,下一次我们社长会一起来拜访,说好说歹总算让客户原谅了我们,再给我们一次机会,而这时时间已经过了下午四点了。
来到外面,天色都已经黑了,迎面吹来的冷风使得刚刚在室内被暖气吹得热涨起来的脑袋瞬间获得了舒畅感。这种解放感让我一次又一次地做着深呼吸。
可是,现在还不能松懈。
待会儿回公司之后,还得将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报告清楚才行。一想到这里,整个心情都跌到谷底了。我想先松口气再加公司,便走进车站内的汉堡店。
现在大概是学生们放学的时间,店内坐满了穿着各种学校制服的学生。我穿过喧闹不休的学生群,来到一个两人座的位子上饮着咖啡,这时,后面的桌子上传来了一群人的对话。
“──怎么样?你是说,阿大是玩真的罗?对象就是那个在车站擦身而过,看起来像社会新鲜人的人?”
“没错!没错!但是在升上三年级的时候对那个人一见钟情的,算来也快一年了吧?从他昨天那个样子看来,两个人好像已经上了。我跟他一起去参加中央考试的。”
“啊?你是说他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去考场?他不是以N大为第一志愿吗?都什么时候了他还能做这种事,真是厉害啊!全学年前十名的人果然不一样啊!”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考试前一天,阿大的妈妈不是打电话给我们,说都过了半夜十二点了阿大还没回家吗?他事先也没跟我说什么,害我也紧张个半死,后来他跟我说,补习班放学回家时,他到马克去为中央考虑做最后冲刺。还假装什么事都没有,自己都不晓得说谎话时舌头都快卷在一起了。”
这个人可能是个活宝,夸张的说词把大家都逗笑了。
我从他们谈话内容推测,可能是他们之间的一个同伴虽然面临大考,却还跟一个年长的女人搞在一起吧──现在高中生的所作所为真是让人慨叹啊!
或许是上天注定的不幸吧?这些高中生无聊的交谈内容竟引起了我很大的兴趣,我在无意识当中,不禁竖起耳朵仔细听了起来。
“话又说回来,阿大的对象真的那么美吗?”
“既然都是社会人士了……如果是大学毕业生的话,至少也比我们大上五岁吧?那人会把高中生放在眼里吗?”
听起来和阿大最接近的那个人把来自四面八方的问题做个整理一并解决。
“嗯……这个嘛……说漂亮也可以啦,但从某方面来说,应该算是可爱型的吧?阿大那家伙看起来又比较老成,两个站在一起也看不出谁年纪比较大。再说阿大那家伙又在自己的年龄上打了马虎眼。”
“啊?真是精神可嘉啊!”
“等真相大白的时候怎么办?”
在一阵担心的喧闹声中不难听出有几分羡慕的味道,光听他们这些对话就让我倍觉有趣。
“这个嘛……只要有爱就可以了,不是吗?”
最后这句话让我差一点笑出来──实在对他们很不好意思。
……真是一些可爱的童言童语啊!
这些外表看起来不怎么样的小毛头其实内心都还挺可爱的。
想着想着,原本浮燥的心情也缓和下来了。正当我想起身离去时,却又听到一段不容我忽视的对话内容。
“当初阿大为了要认识那个人,还要我去假扮色狼骚扰那个人。他说,或许那个人会因为他从色狼手中把他救出来而搏得对方的好感。”
这真是一种无聊至极的行为。那种语气就好像说如果你不知道女孩子遭色狼骚扰时是什么样的心情,不妨自己去试试看一样。
“我原先只当他在开玩笑,可是一个死心眼的人一旦走投无路了……啊,糟糕!”
我站起来时不经意地回头,想看看那些人长什么样子,结果和正在说话的高中生正眼相对,对方很难为情似地把视线移了开去。
而我偷听了别人讲话也没什么立场可说,只好顶着一张听到不该听的话的艰涩表情,急急地把视线转开。“是谁?什么人哪?”在一阵喧哗声中,我转过身,尽可能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回头,丢完了垃圾,赶紧跑出汉堡店。
回到公司又被社长训了一顿,好不容易获得解放的时候,早已超过下班时间了。
办公室里还有几个技术组的人在加班,我被社长吼的事情一定看在他们眼里吧?一想到这时,我实在羞得无地自容。
偏偏克野主任又在这个时候打落水狗。
当我要走过主任旁边时,她落寞地说:“最近你明明已经很少出状况了,怎么……”
没有抑扬顿挫的语气正是克野主任感到担心时最常的表现,平时常受他关照的我再清楚不过了。
我无言以对,只好低垂着头,克野主任瞄了我一眼随即又将视线转回他正在进行的工作上。
我觉得好凄惨、好无地自容,很想丢下一句“对不起,我先走了”就逃出办公室的,无奈整个下午都为了善后工作四处奔走,桌上堆了一大堆工作还没做。
结果等我把工作做好时,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去赶搭平时搭的那班电车了。
我看着电车滑进月台,一股焦躁的情绪再度折腾着我。
大树真的会搭上这班车吗?
如果他没的搭的话,到底是跑到哪去了?
难道,我们再也不能见面了……
不祥的思绪加速了我的心跳,我战战兢兢地踏进平时搭的那人车厢,结果发现大树就在那边。
“──啊!”
……太好了,原来他没事。
我不由得深深地叹了口安心的气。
今天大树的四周没有原先那几个跟班的学生。他一个人靠在门旁把手上站着。
“大树……!”
我忍不住大声呼唤他,大树微微地垂下眉头回就我。他的眼角隐隐约约浮着黑眼圈。
在确认大树平安而松了一口气之后,我马上又开始为他担心起来了。
“……你看起来好累的样子?”
我原本想问这两天他到底怎么了,但瞬间改变了主意。
“没关系,我没事。”
大树带着疲累的笑容回答。
“……我打了几次电话给你。”
“你为我担心?”
大树从容不迫的态度多少惹恼了我。我忘了自己还在电车上,一拳就打上大树的胸膛。
“当然担心!因为一直联络不到你,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一直静不下心来。原本打算如果今天再遇不到,我就要去找那些平常跟你在一起的高中生问清楚的。”
大树很夸张地扭曲着脸。这个笨蛋,我用的力道根本不可能让他痛得露出那种表情的。
……真是的。根本不用为他担心。
“……拜你之赐,我犯了自从进公司以来最差劲、最恶劣的错误。”
因为真的为他担心,现在见他平安无事,我的心情一下子放松下来了,我不由得恨恨地对大树抱怨,大树闻言脸色一变。
“──是因为我的缘故?”
他用没有抑扬顿挫的低沉声音反问我。
“……对不起,我措词失当,其实是我自己不小心。不过,我为你担心是真的。”
我垂头丧气的道歉,可是大树却不再跟我说些什么。
看他明明一脸有话要说的样子,可是一旦视线跟我相对,就又急慌慌地移开,从他那不像平日作风的慌乱眼神,我就知道他的心情非常焦躁。
沉默让人觉得好难过,我几乎要流下泪来了。
今天的大树是如此冷漠,三天前的热情好像根本不曾存在似的。
平常大树是不会为这种小事生气的。他一定会马上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今天他好像心里记挂着什么事情似的。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平时意气风发,表现得随时可以掌握大局的大树惊慌失措的样子。
“……我说,大树啊……你如果有什么烦恼,愿不愿意说给我听?”
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今天有点失常。或许我不是很懂,但是至少我比你多活了一年,也许可以提供你一点意见……”
“宏也。”
我拼命地想让大树开口说话,而原先一直沉默不语,紧咬着嘴唇的大树便仿佛下了重大决定似地抬起头来。
“……我有话想跟你说,我跟你一起下车。”
我只回了他一句“好吧”,然后就把视线移向漆黑的电车车窗上。
“马克太吵,不方便说话吧?还是到那边的餐饮店?或者……到我家来?”
我穿过因为大批下班的人潮涌到而显得拥挤不堪的剪票口,回头问大树。
“……这里就好。”
大树有口难言似地说。
和另一条并行的私铁及巴士招呼站相连的车站大厅里人来人往,只要一停下脚步,几乎就要跟人对撞了。
在这种地方?我不解地看着大树。大权把我带到不会妨碍剪票口出入的柱子后面。
然后,他带着沉痛的表情定定地看着我时,我的心头为之一震。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我心头忽隐忽现。
“……大树?”
我突然害怕起来。
出于直觉的,我知道大树要说的并不是什么好事。
我不想听分手之类的话──可是,我更不喜欢他什么话都不说。
我想听,可是又害怕听。
我的内心纠缠着一堆葛藤,大树站在我面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们不能再见面了。”
四周的吵杂声顿时都消失了。
“──啊……?”
车站内的广播。
车子启动的铃声。
行动电话的响声。
经过我们身边的年轻学子们无聊的对话。
四周是这么地吵杂,可是大树的话却特别地响亮。
我们不能再见面了──?
“为……什么?我做了什么?”
我连自己的声音都没办法听清楚。
对了,感冒时发烧就是这样的感觉吧?我竟然在想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
大树静静地摇摇头。
“……不是宏也的问题。我──我没办法回应你的感情,我心里比谁都清楚。”
“这是什么话……?我一点都不明白!你好好说清楚,让我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我的声音在颤抖。其实我很想大吼“胡说八道”,可是却只能发出这种近乎哀求的声音。
如果有镜子,我一定可以看到自己现在的表情有多悲哀吧?
而在我面前的大树也一样。
“……我在帮你逃离色狼魔掌之前就认识你了。每天早上看你总是在电车启动的前一刻才急急跑上车,让我觉得你真是一个有精神的人……光是看你这样,边我自己也感到精神振奋了起来。事实上……我总是从你身上分来一点精神的。”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原来大树一直在注意我。大树这样的告白原本该让我感到高兴的,然而深刻在他眉间的皱纹却让我不敢有这种想法。
“从色狼事件而开始跟你交谈之后,我知道我从你身上感觉到的不只是精神。我不想看到你因为工作和女朋友的事情而受到伤害,我想用我这双手来保护你。可是……”
大树的脸自嘲地扭曲了。
“结果,我也不过是个子比你高而已。当我因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