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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任?”穆山疑惑的问道:“可否说的清楚一些?若是我答应,是否能够离开这里?”
“不错!”那个声音刚刚说完,穆山只觉凭空之中多出了一股巨大的拉扯力,强行将他的魂魄,从黑暗之中吸出,投入了另一个苍茫未知的世界里。
第五百九十五章 肩负使命
穆山的眼脸微微的颤动着,仿佛沾了雨露的蝶翼,慢慢的扑腾着,终于顽强的撑开了一线天地,一丝光明。
“终于离开那个鬼地方了……”眼中能够看到的事物,依稀还带着些许的朦胧,隐约能够看到的是一片很高很高的屋顶,而随着视线的渐渐转移,屋内的家什逐渐的被外面的阳光,勾勒出清晰的轮廓,伴随着漂浮翻滚于阳光之中的细微尘埃,有种归家的温馨和宁静。
“你是谁?”穆山慢慢的撑起身体,靠坐在床榻上,凝望着静静站在巨大拱圆窗口前,沉浸在温和阳光中的身影:“是你救了我?”
“救你,我虽有心,却终究无力!”
“是你!”那人缓缓的转过身来,熟悉的面容带着岁月沧桑的痕迹,深邃的眸子里,有种刻意潜藏的关怀和痛心在微微的荡漾着,不知是什么在影响左右着他,竟能令修为通神的他,将那半白的黑发,换成了霜雪般的白丝,仿佛在短短的十数年间,整个人过完了漫漫冗长的一生:“我是该叫你伏殿主,还是……外祖父?”
“……世间很多的隐士高人,向我询问祸福吉凶,前途后世,我都能一一作答,分毫不差。然而,你的问题,是我听过的最难回答的问题!”伏洛的身躯微微的颤抖了一下,而后很快就被他掩饰了过去,那双能够透露他内心秘密的眸子,也被他紧紧的合盖起来:“……什么称谓早已不重要了!”
“不重要吗!可对我来说,它却是最重要的!”即便历经了世间太多的悲欢离合,此刻相见,穆山仍是难以把握满腹炽热的情感和哀伤,像是一个坠入枯井,只能无助呼唤的孩童,嘶声问道:“凭你的本事,在我年幼之时,不难找到我的下落,将我带回抚养,为何却坐视我流落民间,饱受重重磨难!难道,这是一个当祖父的,该做的事情吗!”
“我跟你,只有四面之缘,此乃天定之数,任谁也无法改变。逆天而行,所要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重、太惨……”伏洛双拳紧握,不愿在穆山面前失了礼数,豁然转身望向窗外的竹林,凄然道:“少年总是喜欢任性妄为,以为人定胜天,肆意胡来,结果总会闯出无法挽回的弥天大祸。年少之时的我,就是因为太过执着,不懂得随缘聚散,顺天应时的道理,为了从上苍手中抢回你母亲,涂炭了无数生灵,终使你遭受此报……,若是再肆意的接近你,那只是在自私的荼害你……”
“借口,根本就是你不愿承担起亲人该尽的义务,选择逃避而说出的借口!”穆山瞪大着双眼,深埋心中数十年的酸楚和悲恸,在此刻终于绝堤了,滔滔如江水般咆哮道:“什么天定之数,若是人活着,不懂奋力抗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骨肉分离而懦弱的在一旁哭泣哀伤,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干脆!”
“是啊!死的确是很容易,很痛快的事情,只是每个人降生到这个世界来,总有他的意义和目的,未完成之前,选择以死逃避,那却是懦夫的行为,只会祸延子孙!就像现在的你,只因你还未完成肩负的使命,所以即便死了,也得被人从酆都冥途揪回来!”
“我的使命!”穆山咧着嘴,像是听到了最为好笑的笑话,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脸上都开始冒出眼泪来:“上苍要我完成使命……,凭什么……”
“就凭你在这个世间还有牵挂!”伏洛低低的叹息了一声,道:“徐福趁着你被杀的这段期间,悄悄的潜入了龙隐山剑冢,打算破开伏魔大阵的封印,释放嬴政,抢夺他的不死之身!若是封印打开,陷入沉睡之中的十万僵尸雄兵将会苏醒,到时人间便成炼狱,你在人间的母亲秦梅、你的儿子平生,都难逃劫难!”
“你有权力选择不按上苍的旨意行事,没有任何人能够勉强你,可是你却必须眼睁睁的看着母亲儿子,命丧黄泉!”
“有我在,还轮不到嬴政徐福之辈猖狂!”穆山执拗不从道:“大不了我带着他们上昆仑山天墉城,世间到底会变成什么模样,与我何干!”
“可惜,很快你就不在了……”
“什么意思!”穆山瞳孔微微一缩,心中只觉阵阵的不安如潮袭来,令他有种即将窒息的恍惚。
“你在酆都冥途停留的时间太长,魂魄损耗太过严重,记忆神识都已陷入浑噩不清的地步,山鬼虽是用女娲秘术将你的魂魄强行拉回了躯体之中,然而却无法修补你三魂七魄的残缺……”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穆山嘴角轻轻的抽搐着,口中虽是竭力的否认着,然而额角涔涔而下的冷,胸膛剧烈跳动的心脏,都以出卖了他的不安和惶恐:“什么记忆神识都已陷入浑噩不清的地步……,我现在清醒的很,以前的种种往事,都像昨天才发生的那样清晰……”
“那是我用三日醒神丹在维持你的记忆,简而言之,你只有三日的时间,三日之后,你就是一具行尸走肉……”
“不可能,不可能……”
“你可以选择在这三日之内完成你的使命,否则上苍会将这个万钧重担交托到你儿子的身上……”伏洛转过身来,面色凝重的盯着穆山,一字一句,铿锵如刀斧铮鸣:“你的性格像你母亲,温和醇正,只要不被逼迫太甚,就不会妄开杀戒!而你儿子的性格,更像你父亲,冷酷凶残,狡诈暴虐……”
“住口,还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数落我儿子的不是!”
“哼,你儿子干过的事情难道你还不清楚吗?还未满岁就会打人,刚到两岁就敢空手将一只公鸡的脖子拧断,四岁的时候拿着一根棍棒,活生生的将一头睡在楼外的流浪狗打死,八岁的时候因与别人的几句口角,将人殴打致死……,还要我继续一一列举他的行为吗?他的秉性,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装作不知!”
“徐福的五行神脉虽是崩溃,然而其他四系神力却是越聚越多,眼下能够杀的了他的,只有你跟真武。真武自不必说,他不与人来往,无欲无求,就是上苍也拿他没辙。可你不同,你还有亲人这块软肋。若是你不愿完成这使命,这副重担就会沦落到你儿子头上,以他的秉性,到时非但是苍生的浩劫,更会将他自身陷于万劫不复之地!”
第五百九十六章 执念不散
“平生……”穆山轻轻的念叨着儿子的名字,倏然从床榻上站起,迫不及待的夺门而出:“既然时间不多,更该与他们好好的相聚,岂能浪费在这不知所谓的地方里!”
“……这里,是哪里?”刚刚出门,映入穆山眼帘的,却是一方高达千刃的断崖,断崖的另一方,飞瀑犹如九天银河,倒灌而下,气势极为恢弘浩大,而在飞瀑之下,伫立着一尊数百丈高的巨大石像,人首蛇身,面容慈祥庄严,双手虚抱向天,似是在向天下展开温暖的怀抱,又仿佛在向上苍祈福,庇佑天下的万千生灵。
“女娲娘娘……”穆山怔怔的凝望着那尊石像,恍惚之间,似是感应到了那尊石像的生命气息,就像是一个穿过了亘古的时光罅隙,穿过了无穷的风霜雪雨,静静的站在自己面前的神祇,那双深邃的似是能够包容万物的眸子,给人一种心灵的安宁和静谧,犹如久出在外的游子,终于找到了心灵栖息的场所。
轰隆直下的瀑布,沿着女娲的蛇身,渐渐的往上蜿蜒攀升,而后从她的蛇尾上飞冲而出,卷起千堆的白雪,在阳光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不知是否错觉,穆山只觉那飞扬如柳絮的晶莹水珠,宛如一张张熟悉的笑脸,带着一声声银铃般的笑声,沿着一个方向飞掠而去。
“雨尘……”穆山的身体陡然一僵,似是在刹那间被一股电流击穿,颤颤的转过身,朝着雨珠飞洒的方向狂奔而去。
和煦的阳光,调皮的跳跃于水珠之上,描绘出一条绚烂至极的彩虹,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五颜六色,难以把握的幻梦,偏偏却又散发着致命的**力。
穆山停住了脚步,头顶彩虹,乍现乍灭,短暂的令人来不及叹息,而它消失的地方,则是一座高入云的祭台,从下往上眺望,光是那陡峭的台阶就已不下千阶。
恍惚之间,穆山似是看到了那个白衣如雪,面目清丽之中带着些许拒人于门外的冷漠的女子,背着另一个身躯沉重的自己,缓缓的跪倒在台阶下,重重的朝着祭台扣了一个响头……
“为什么会这样……”穆山喃喃自语着,心中忽然涌起了一种复杂莫名的情愫,恐惧?心痛?亦或悔恨?
那是什么样的情感,比熊熊烈火更加的炽热撩人,令人深深的感到五脏俱焚的痛楚!
那是什么样的哀恸,比起刀枪锥心,更加的疼痛残忍,令人痛而忘言,欲语还休!
“……原来我之所以能够活过来,全是因为……”
瞬息之间,穆山只觉浑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了起来,胸中似有一头发疯的猛兽在恣意的闯荡着,撕咬着,令他高大的身躯不断的痉挛起来,整个人像是空了心的竹子,就连挺拔的腰脊,也在瞬间断折,颤颤巍巍的朝着那褐黄色的台阶跪了下去。
“雨尘……”眼泪终是模糊了视线,朦朦胧胧之中,穆山仿佛看到司马雨尘的手脚和额头,在一次又一次的跪拜之中,皮破血流,脏兮兮的黄土,遍布她最爱的洁白衣裳,弄散了她柔顺的青丝以及珠玉般圆润光滑的肌肤……
冥冥之中,穆山突然感到手脚一阵的温暖,似是穿越了时空的阻隔,触摸到了她细腻白皙的肌肤所残留下来的体温……
穆山像是失去了三魂七魄,只是怔怔的跟随着那个虚无缥缈,却又曾经存在过的身影,一阶一叩首,一步一滴泪,朝着前方那段长的像是永远都看不到尽头的台阶,慢慢的跪拜上去。
“嗨,你这是何苦……”
一声叹息,带着无限的怜悯,终于将穆山的神识拉回了肉体里。
台阶已到尽头,祭台正中央处,伫立的仍是女娲娘娘的高大石像,而在石像四周,仍然有许多姿态各异,与常人一般大小,惟妙惟肖的石像,或跪或拜,面容大都悲苦,眸子里带着歇斯底里的哀痛,以及不愿放弃的执着和祈求。
“你……”穆山仔细的打量着独立在女娲石像下的女子,只见她约莫三十左右,容貌气质,竟是与身后的石像一模一样:“女娲娘娘……”
“我只是掌管女娲宫的山鬼,当不得你如此称呼。”
“……是你救了我?”
“谈不上救……”山鬼沉默了一会儿,略带伤感道:“你该感谢的不是我,而是她!你并非常人,她无法与你共享生命,只有将一切都灌注在你身上……”
穆山顺着山鬼的视线望去,只觉站在祭台边缘,宛如望夫石般昂首远眺的背影,异常的熟悉,一颗心像是陡然被一只大手牢牢的攥住,就连跳动都快停止了,颤颤的走到那石像背后,缓缓的伸出手,想要触碰她,却又感到一阵阵的心悸,害怕会因此打断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幸。
圆月高照,皎洁的月光洒在石像上,洒在石像旁那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生机和活力的躯体上,白云飞舞流连于脚下,使得整座祭台,像是脱离了人间的繁华宣泄,成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