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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伯仁 也达,难道我是为作次长才革命的?那叫分肥,不叫革命!
〔张二进来。
张二 先生,鲁老爷跟冯老爷。
秦伯仁 请!(张下)
邢也达 伯仁,你仔细想想我的话。识时务者为俊杰,咱们万不可冒犯实力派!
秦伯仁 请你也记住我是革命党!(奇*书*网。整*理*提*供)
邢也达 可是革命党到底有多大力量呢?你太忙,我们改天再谈吧。(往外走)请记住,顶好不要离开北京!
秦伯仁 难道谁敢软监起我来吗?
邢也达 可也没准儿!
〔张领鲁、冯上。
鲁遇斋 也达!伯仁!
秦伯仁 好哇?冯公!遇斋!
冯策 啊——……
邢也达 都不送!不送!(下)
鲁遇斋 伯仁,也达说了什么?
秦伯仁 你不能不知道吧!
鲁遇斋 我是这么看,满清皇帝退了位,民国成立,总算是亘古未有的事,谁作总统似乎不太要紧!
秦伯仁 你敢保袁世凯不作皇帝?
鲁遇斋 就是他作皇帝,究竟不是爱新觉罗氏了!
秦伯仁 革命是为老百姓干点什么,不专为推倒皇室啊!冯公,您怎么说?
冯策 啊——无所谓!为革命,我倾家荡产,这一回,内阁里没有我就不行!
秦伯仁 冯公,难道革命是为咱们自己吗?
冯策 啊——我心口如一,别人呢,心里这么想而不便这么说!
〔仲义上。
秦仲义 冯公!遇斋兄,饭好啦,请吧!
冯策 啊——我可还另有个约,这儿的菜要是……
秦仲义 冯公放心吧!我找的是御膳房的厨子!冯公,告诉我一句,从此以后是不是就天下太平了呢?不把这个弄清楚了,我吃不下饭去!
冯策 我看天下一定会太平!
秦伯仁 可是老百姓还很穷很苦啊,冯公!
冯策 自有史以来,老百姓就没有丰衣足食过!不要梦想世外桃源吧!老二,不要死看着你那小小的纱厂,本钱要灵活着用,天下太平你有生意,不太平也有生意,那才行!
秦仲义 可是,规规矩矩作生意不好吗?
冯策 天下可有一个规规矩矩作生意的?英国用大炮逼着我们买鸦片,你能说英国不是工商最发达的国家?
秦伯仁 冯公,我一向拿您作老前辈,您怎么……
冯 策 啊——你要说我老朽昏庸,是不是?你要那么说,当初党里就不该要我呀!
鲁遇斋 算了吧,先喝酒去吧!
〔远处枪响。
秦仲义 嗯?枪响!你们听!
冯策 没事!没事!
〔又是一排枪。
秦仲义 等等,事情不大对!
〔四外枪响。
鲁遇斋 冯公,我们走吧!
秦伯仁 谁也别动!先弄明白了是怎回事!
〔叔礼飞跑进来。
秦叔礼 了不得啦,大概是兵变!街上连巡捕都没有啦!
秦仲义 (在屋门口喊)张二,把大门锁好!(见远处有火光)那边起了火!
秦伯仁 (见老三要往内院跑)老三,别动!别惊动老太太去!
冯 策 怎么一回事呢?
秦仲义 要是天津也……我的事业!都是你们闹革命,闹革命!要了我的命!
〔近处也有了火光。
秦叔礼 大哥!大哥!怎么办呢?
秦伯仁 遇斋,咱们还得离开北京!
鲁遇斋 难道袁世凯故意制造兵变?要是那样,咱们休想逃出北京去!
秦伯仁 这儿是他的巢穴,他不肯到南京去!
鲁遇斋 他就这么毒辣?敢烧抢北京?
秦伯仁 我知道他,戊戌年是他,现在又是他!(愤怒)又是他!又是他!
鲁遇斋 十几年的革命啊,废于一旦!
〔火光更亮了。
秦叔礼 大哥,这可怎么好噢!
秦伯仁 怎么好?喝酒去!
〔一个流弹打碎了玻璃。冯吓得坐下了。
秦仲义 冯公!冯公!
冯策 好厉害的袁世凯!
〔家中大小惊惶地跑来,连厨师傅也在其中。
秦伯仁 不要乱!都有我呢!厨师傅,开饭!
秦仲义 谁吃得下去呢?
秦伯仁 让我们庆祝咱们革命的失败!哈哈哈!——幕
第三幕
时间 “北伐”时期。
地点 北京某胡同,秦伯仁家内。
人物
顾师孟
秦伯仁 周文明 程海兰 于默芳 秦二利
秦大章
秦赵氏
秦汉媛
邱立本 曾墨侠 秦仲义
田铁根 秦叔礼
〔幕启:到了“北伐”时期,秦伯仁已五十多岁了。
因革命的屡屡失败,有一度他曾稍灰心。但是,大体上他还相信中国可以复兴,并不因革命失败而绝望。他随时吸取了一些新知识,但是他对祖国复兴的信念与其说来自新知识,倒不如说来自民族的历史。他的旧学问很好,他深信自己的与民族的优越。
〔现在,他热情地在大学教书,已不去亲自参加革命工作。革命的屡次失败,使他改变了革命方法。他觉得只有把青年们教育好,多培养出革命种子,革命才会成功。
〔秦氏三弟兄已分居。伯仁租了几间小房,过着相当清苦的日子。他的薪水大部分花在买书、帮朋友与学生们的忙。屋中有很多的书,院中有一些花草。师孟也在一处中学教几点钟课。
〔伯仁正在用心地给学生改卷子。
〔师孟兴奋地拿着一封信,跑进来。
顾师孟 你猜谁来的信?你猜?
秦伯仁 你看,五十多了,还是这么哇啦哇啦,小孩子似的!
顾师孟 难怪我喜欢,汉媛来的信!
〔她刚要拆信,院内有人叫:“秦先生!秦先生!”
顾师孟 进来吧!(把信放在桌上,往外迎)进来!〔周文明与程海兰上。
周文明 师母!先生!
顾师孟 (过去拉住程)来啦?海兰!哟,眼睛怎么红啦?又哭来着,是不是?
程海兰 (不好意思地)没有!
顾师孟 你们年轻人的事瞒不了我!
周文明 先生!师母!我跟海兰打好了主意,马上一块儿南下,去革命!
顾师孟 我的儿子女儿都在南边,我当然不会拦着你们!(指信)看,我女儿汉媛来的信,还没来得及看呢!
秦伯仁 师孟,你找个安静地方看信去;你在这儿简直没有我张嘴的份儿!
顾师孟 也好!在这儿不受欢迎,我就退席!男女呀还是不平等!(拿起信,往外走)你们要茶不要?
程海兰 不要,师母!
顾师孟 多喒要,喊我一声!(下
秦伯仁 文明,海兰,我说说我的意见好不好?周文明 我们正是来跟您商议商议,先生!
程海兰 我的父亲是老顽固,我拿您当作父亲,您怎么说,我怎么办!
秦伯仁 (得意地微笑)也别太信任我吧!我干过革命,可是都失败了,所以才立志教书,多教明白了一个学生就多一份革命力量!学生就是革命种子!我怕有人说,我是慷他人之慨,所以我先把自己的儿女送到广东去。那不是我女儿的信?(找)
周文明 师母拿走了。
秦伯仁 没关系!你们俩要走?很好!我高兴看见这样的青年!可是,你们的动机是什么呢?(周、程相视)是一心无二地去革命呢?还是为解决恋爱问题?
周文明 先生,打倒封建的婚姻制度,不也是……程海兰 我们要一边恋爱,一边革命,这两样事并不矛盾!周文明 有不少男女青年都那么办
秦伯仁 我看那不妥当!
周文明
程海兰 怎么?
秦伯仁 干革命是流血的事,谈恋爱是求幸福的事,怎能脚踩两只船呢?
周文明 先生,只要我们俩拉着手儿离开了家,我们会好好地干革命!
秦伯仁 家里绝对说不通,非走不可?
周文明 我们向老人们跪求自由,可是说不通;逼得我们非造反不可了!
程海兰 我们还没毕业,没法儿找事作。
周文明 毕了业也不见得有事作!
程海兰 去革命是唯一的一条道路!先生!先生……文明,你说吧!
周文明 先生,借给我们一点路费,我们马上就走!
秦伯仁 路费好办,我总会给你们凑足。我可是觉得你们俩不该走!
周文明 那么,您平日给我们讲的都不算数儿了吗?
秦伯仁 文明你呀,应当作研究工作,你天生的应当作个学者。革命要紧,研究科学也要紧!咱们缺乏民主,也缺乏科学!你研究科学要比你干革命更有成绩。海兰你呢,一向有点胆子小怕事,我就怕你一离开家,毫无办法!
程海兰 我现在什么也不怕!爱情是神圣的!
周文明 我现在什么也干不下去,要是老这么下去,我会自杀!
〔于默芳跑进来。
于默芳 先生!哟,你们在这儿哪!
周文明
程海兰 在这儿跟先生要个主意。
秦伯仁 怎样啦?默芳!
于默芳 全准备好啦,马上走!我来跟先生辞行,再求您嘱咐我几句话。
秦伯仁 好姑娘!好姑娘!钱带够了吗?
于默芳 差不离!您给我几句话吧!
秦伯仁 话很多,从何说起呢?就这样吧:到处啊,要关心民间的疾苦,别只顾自己的得失!在我的老朋友之中很有几位最初真有革命精神,可是后来变了,只管争权夺利,忘了民间的苦痛,也就忘了革命!你就记着这几句话吧!
于默芳 我一定记住!先生!我看看师母去!
周文明 等等,默芳,我们俩跟你一块儿走!
秦伯仁 坐下!丝毫没有准备,上哪儿去?默芳,你去你的!于默芳 文明、海兰,听先生的话!再见,先生!(下)
秦伯仁 再见,默芳!海兰,不是我有成见,你看默芳的身体有多么壮,真是小牛似的,你怎能比她呢?你们俩要是冒冒失失地出去,受不了苦,又断了家庭的供给,可怎么办?
周文明 难道先生教我们向父母投降,乖乖地作孝子吗?
秦伯仁 这么办,好不好?我到你们家里去,见见你们的老人家,怎样?
程海兰 那么一来,要是老人们起了疑,看管起来我们,不就更糟了吗?
秦伯仁 我不会冒而咕咚地说你们要走啊!你看,我五十多岁的人,连这点心眼都没有!
〔二利喘嘘嘘地跑进来。
秦二利 大爷!大爷!(“大爷”即伯父,“大”重读。)
秦伯仁 二利!干吗跑得这么喘忽忽的?
秦二利 我哥哥没上这儿来吗?
秦伯仁 他那个美国派儿,干吗来看我这个老八板儿!周文明 先生,我们走啦!
秦伯仁 文明,海兰,你们是不是生了我的气呢?周文明 那怎能呢!
秦伯仁 这么着吧,去跟师母谈一谈,看她怎么说。周文明
程海兰 谢谢先生!(下)
秦伯仁 说你的,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