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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驾照呢,身份证也是有效证件嘛。
众人都哼笑起来,那个刚才急着收拾东西离开的阿姨怪声怪气地说,做我们这里的业务员要开车喝酒全能的,你连驾照都没有,怎么和客户谈业务啊?
大家又笑了起来,空气里弥漫着快乐的空气,小白在这样的气氛里站起身来,沮丧地走了出去。他能想象得出房间内的那些家伙的愉快欢笑————这个世界就是如此,欢乐与痛苦是同生共息的,一部分人以另一部分人的痛苦为乐,正面是喜剧,而背面是一出悲剧。他曾经以为自己可以保持着锋芒毕露的性格,然而如今才发现,他不但没有可以毕露的锋芒,而且在那些高高在上的主宰者戏谑玩弄下,仅存的一些棱角都显得畏畏缩缩。
小白在回去的路上经过市中心,在一家茶座外面又发现北北的那辆红色座驾,他放慢速度,向茶座里张望,刚好看见北北和一个男人坐在落地窗前的桌边,她捧着一杯果饮,脸上带着恬静的笑容,娇滴滴地作淑女状。小白扭过头继续前进着,高楼间卷来的风吹在他脸上,差点将他的眼泪逼出来:几年前的现在,北北还是一个专横跋扈的小女生,而小白自己也是一个满是棱角,不可一世的优质品种少年,他每天都被她拿着书本打得满校园乱窜并乐此不疲,而仅仅几次季节更替,她已经为了钓得金龟婿而与陌生的男人频繁相亲,他已经沦为被生活驱赶得狼狈奔命的卑微角色。
他又想起面试时所遇到的羞辱,正在对汽车和驾照充满怨念,一辆汽车从他身边呼啦一声地窜过去,碾过一洼小水坑,溅起的污水弄湿他的鞋子和裤脚,小白望着绝尘而去的汽车,咬牙切齿地恨。
曾经,做人最基础的是要拥有一亩三分地;曾经,做人的基础是要拥有一份工作证;而如今,做人最基础的是,要做一个司机。有一位英雄教导过我们————不想当司机的裁缝不是好厨子————此语应被奉为经典,后世顶礼膜拜之。
第二章 不是所有女孩都有一个公主梦
小白并不是一个容易沉浸某种情绪的傻小子,只要经过一个夜晚的过滤,所有的悲观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至于会不会卷土重来,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他酣畅淋漓地做了一夜的梦,梦见自己沿着夜色朦胧的高速公路一直狂奔,动作缓慢飘逸,他享受着温和的晚风,心旷神怡,而他的身后,是连绵不断的车龙,每辆车上的人都在高声喊“你找死啊”,“快让开呀”。他听着此起彼伏的叫骂声,心里愈发急躁,一脚踩空就从这个神经兮兮的梦境中一跃而出。近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做着类似这样的梦,没有复杂情节,没有过多台词,甚至没有强烈光线和五彩颜色。这样的梦如同一次虚拟的旅行,而一次旅行正是遗忘坏情绪的最好办法。
说起旅行,小白一直觉得很遗憾,他曾经答应在毕业之前陪小女友努努去香港迪斯尼玩,去看传说中的唐老鼠和米老鸭,但承诺已经过期了,却没有兑现。原因很简单,盘缠不足。开源与节流之间,他只能在后者上有所文章,抠呀抠,在吃喝穿玩上尽情地抠,抠得连泡面都不敢买名牌的。
努努想去迪尼斯乐园,你什么时候陪我去嘛?她在电话里撒着娇,她把迪斯尼与吉尼斯结合起来,造就了一个新的品牌。
是去迪斯尼,不是去迪尼斯呀,小笨蛋。
原来你还知道迪斯尼呀!你都拖了一年了。
等我有工作了,赚了钱就和你一起去好么?
我又不要你花钱,所有的开销都是我爸爸报销的呀。
不行,我可不想用别人的钱。
我不管,你说话不算数,你已经答应陪我去又不去。
小白无言以对,他的确无法为这样长期的失约辩解,并且他一向以有所亏欠为耻。这种亏欠感像一粒野蛮的草种,从开始生长时就一发不可收拾,以至于他一接触与“旅行”或“迪尼斯”有关的字眼就不禁虎躯一震,面红耳赤。
今天的任务是与好朋友戴佳一起去逛街,戴佳是小白从幼儿园到高中的同学,高中毕业后各奔东西,如今又狼狈为奸地凑在一起,共同的目标就是寻求一份工作。之所以称她为好朋友,不只是因为相识的时间够长,还因为她能够准确地掌握他的性情。每次小白因前途迷茫而沮丧时,她并不是和正常人一样本着人道主义去劝慰,而是也作嚎啕大哭,其悲惨程度使得小白无暇顾及自己的沮丧,而是手忙脚乱地抚慰戴佳。
别哭了,车到山前自然直,别担心了。小白一脸慈祥,脑后闪耀着圣洁的光环。
真的么?
当然!
那你担心么?
我怎么可能担心,我只是偶尔忧郁了一下,这样比较有气质。
我才刚哭,你叫停我就停,叫我怎么下台?
那怎么办?
去给我买一个冰激凌吧。戴佳哭得梨花带雨,扑眨的长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小泪珠,谁见了她这副模样都会忍不住心软。
小白片刻也不犹豫,盯准一家冰激凌店便奔了过去。戴佳则立刻若无其事地翻开手袋,拿出小镜子和粉扑,无比自恋地补着妆容。小白买到了冰激凌,越发觉得不对劲,可又觉得合情合理,也就不再去想,把冰激凌递到她手上。
你怎么都不哭了?
你希望我继续哭?
不是。
你怎么只买了一个?戴佳疑惑地问道。
小白抓了抓头,说,我不喜欢吃。
戴佳轻轻咬着芒果片,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不过她已经对他巧取豪夺得习惯了,也就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幼儿园时,她总是一见到他有苹果橘子之类的玩意儿就装出一副病怏怏的样子,骗到手之后就绝尘而去;小学时,她没有按规定戴上红领巾去上学,在校门口截住小白,骗走他的红领巾,害得小白把名字留在校门口值日生的记名册上;中学时,她谎称为他去打通与暗恋着的小女生的联络,然而一直到毕业那天那个小女生都不知道小白的存在,小白却傻乎乎地对戴佳贿赂了一年。
他们沿着城市各条街道走下去,只要看见门口放着招聘信息的店铺就走进去试一试运气。戴佳的眼光比较高,这种行为用成语形容就是好高骛远,她希望得到的是那种要求高智慧,快节奏,低劳力的工作,所以她只有在看见有招聘经理或主管之类的信息才有所兴趣。小白则截然不同,只要是工作,包括饭店服务员,杂工之类的,他都想试一试运气。这种明显的差异让小白觉得他们两人是被从没落的家族里赶出来的主仆二人,主人好逸恶劳,老仆含辛茹苦,命运已然天定。
今天街上的人真少,不知道都去哪里了。戴佳疑惑地自言自语。
小白指了指周围的高楼大厦,说,看看这些大楼,每一个窗子后面都藏了很多的人,但是你看不见他们……
戴佳愣了愣,有些紧张地扭头瞅了瞅他,埋怨道,怎么跟讲鬼故事似的,哪有这么阴森!
你看这些车,那么多的人都在这个社会上混得有滋有味,我们却连一份工作都没有,真郁闷。
我们刚毕业嘛,别急,也许我们这两天就可以找到工作了。她绽放开一朵自信的微笑,迈开特正义的步伐向前走去。
可是,他们以前大学毕业的时候应该没有我们这么落魄吧。
戴佳转过身,盯着小白的眼睛,语重心长地说,不,他们当年不需要大学毕业,他们把上大学的时间和钱拿去找工作或搞投资了,我爸就只上到高中。
戴佳就是传说中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小白则是人见人嫌的差学生————通常一门考试下来,戴佳差点满分,小白差点及格;一场考试下来,戴佳差点退出前五名,而小白差点退出倒数五名;一场高考下来,戴佳发着高烧打着点滴只超过本一线三四十分,而小白无比超常发挥震惊校园内外引发全校差生争相传颂甚至大规模围观几乎导致踩踏事件直至校警出马————他居然考中本科了!
看到你也要和我一起到处找工作,我心里平衡多了。戴佳诚恳地说。小白懒得搭理她的挑衅,一天相处下来,这样的挑衅不计其数,防不胜防,如果他轻易理睬,必定折寿不少。
戴佳沿着房子的墙根走着,她的手拂过街边橱窗玻璃,目光停在那些标价不菲的高档服装上。戴佳从小就是一个擅长装扮自己的女孩子,那些廉价的小发卡,普通的小挂坠,朴素的围巾都可以成为使她更光彩照人的元素。她也曾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她父母经营着一家中等规模的红木家具企业,却在一年前忽然陷入经营危机,直至难以维持。
你家那个厂,后来怎样了?小白小心翼翼地问道。
已经转让给别人了,折价转让的。戴佳不太乐意提及这件事情。
为什么非要转让呢?
房地产业不景气,家具业自然很难做下去了。
难道不能先暂时关闭,避开这个风口浪尖么?
前年新建厂房和购进设备时我爸申请很多贷款,还贷期早就过了,也没办法申请延期,只能先把厂子转让掉了。戴佳说完后就摆了摆手,示意不高兴再提这个晦气的事情。
难道不能够用积压的红木家具来做抵押么?小白仍然不依不饶。
戴佳转过身,双手叉腰,气鼓鼓的样子,她咬牙切齿道,那家银行里从小科长到大行长,哪个家里没有我家工厂里出来的红木家具,那些混蛋在拉业务单子时都是一副孙子模样,可是催还贷时又全都摆出大爷模样!
小白见她真的发飙了,立即闭上嘴巴,转移视线,不敢多言,否则又不知道她会借机温柔地敲他的竹杠。他走着走着,忽然感觉不到戴佳的存在了,他转身张望,见她正停在一面橱窗前,扬着脸看着贴在玻璃上的一张红纸。
什么东西,不会是光荣榜吧?小白返身走过去问道。他印象中对这样的场景相当忌惮,高中时每次月考之后学校公布栏都会贴出这样的大幅红榜————戴佳一般没有必要上去围观,因为她的名字一直在上面;小白一般也没有必要上去围观,因为他的名字肯定不在上面。
招聘启事
EVEN休闲中心由于业务扩展需要,现向
社会招聘女性公关一名,18至28岁要求
面容姣好,身材高挑,谈吐优雅,有音乐
和舞蹈基础,大专学历以上,并有能力处
理各种突发事件。月收入五千元以上,在
校女大学生兼职可另加补贴有意者请于三
楼经理办公室详谈。
你想干嘛?小白问。
月薪八千呢,工作性质貌似挺有面子的,你觉得怎样?戴佳说话的时候两眼放光,仿佛在大街上发现一块巨型金砖。
小白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你觉得我不符合要求么?
不是,你这条件去应聘肯定被录用,但是,你知道这个女性公关是干什么的么?
公关不就是公关么,我们学校也有公关专业呀。
那么你知道为什么在校女大学生兼职比全天在职更高薪水么?
戴佳摇了摇头,一脸茫然。
这个公关就是传说中的K厅公主呀,笨蛋,浓妆艳裹袒胸露乳地陪酒唱歌,取个艺名叫可人,小红,一枝花什么的,然后那么叔叔大伯们往你内衣里塞小费,也许还会有更HIGH的节目,这个工作你喜欢么?
戴佳瞪大眼睛盯着小白,愣了好几秒钟,忽然被地面烫着似的鬼叫一声,木讷地转身,木讷地向前走。当小白正懵头懵脑的时候,戴佳又转身气愤地说,我读了这么多年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