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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可怕。
病房的门开了,进来一个长相老成的护士,她看到唐安琪坐着发呆,表情有些惊讶,“呀,这么快就醒了?不过还是躺下来休息一会比较好。”
唐安琪顺着她躺了下去,小心翼翼地问,“请问,我是怎么了?”
护士皱着眉头望着她,语气却严厉了起来,“就算是和男朋友闹了什么不开心的事,也不该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你知道不知道,若是再晚一些送来你就死了?”
她看唐安琪依旧是一头雾水的模样,只好叹了口气说,“是酒精中毒。你男朋友已经去交费了,你在这里好好躺一会,他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男朋友……酒精中毒……”有什么东西在唐安琪的脑中一闪而过,她茫然地四下张望着,看到墙角挂着一个画框。
那画框并不大,画的内容是一片金色的沙滩,但若是仔细看,却会发现那大片大片的沙滩下,隐藏着一张女人的脸,那样突兀,又那样诡异,她的嘴角微翘,似嘲讽,又似冷笑。
唐安琪脸色发白,这幅画,曾经在她的噩梦中出现过无数次,记忆中某些不愿意打开的伤口,像决堤了的水,一发不可收拾,她猛然想起,这幅画,这个房间,这种处境,她都曾经历过的。
难道……
唐安琪急忙坐起,用力地抓住护士的手,“告诉我,这是哪个医院?今天是几号?我是不是从安东尼酒吧被送过来的?”
“呀呀,你怎么了?你先放开我!”护士被抓得有些疼,她没想到唐安琪这样一个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女孩竟然有那么大的力气。
她本来是有些生气存了心不想说,但看到唐安琪急得都快哭了,终于还是心软了,“你先松开手,我再说。”
唐安琪依言松开,无处可放的右手紧紧抓住自己的大腿,“我松开了,请告诉我,这里哪里?是不是仁心医院?我是不是在安东尼酒吧喝多了才被送过来的?今天……是几号?”
护士后退了两步,像看怪物一样地看着她,“这里是仁心医院,你呢也的确是在安东尼酒吧喝多了才被送来的。至于今天?”
她撩起袖管看了看腕上的手表,“你被送来的时候是四月五号的晚上十一点半,但现在可已经是四月六号的凌晨两点了。你男朋友应该马上就要回来了,不要再胡思乱想了,以后可不要喝那么多酒,伤身子。”
护士摇了摇头,将病房的门带上就走了。
唐安琪彻底地想了起来,十七岁那年翘掉一场重要的考试,赶回国参加母亲叶淑娴八周年祭奠,但那样重要的祭礼上,父亲唐四海竟然缺席了,缺席的理由是要去参加继妻陆雪琴弟弟陆东虎的再婚礼。
她出离愤怒,跑到陆东虎婚礼现场与唐四海大吵一架,将已经脆弱之极的父女关系,在众目睽睽之下轻易撕裂,然后再没有修补的可能。
舅舅叶承浩前来劝解,反倒被她一阵呛声,她歇斯底里地指责舅舅在母亲死后,只顾着自己逍遥快活,从来都不曾真正地管过她,不知道她在唐家所受的委屈,更不知道她心里的孤单和害怕。
在舅舅的沉默无言里,唐安琪跑了出去,来到安东尼酒吧狂饮一夜。
那夜她遇到了一个前来搭讪的男人,名字长相她第二天醒来就忘记了,依稀记得那男人长了双宝石蓝色的眼睛,正是这抹忧郁的蓝让她愿意跟他走。
约莫本来会是有场一夜缠绵的,虽然她当时离十八岁还差四个月。但后来她酒精中毒昏倒在了安东尼酒吧的门口,这段旖旎艳事便就无疾而终。最后还是那个男人送她来的仁心医院。
等她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在枕边发现了一个信封,上面写着三个字“慰安费”,里面装了五千块崭新的大钞。
安东尼酒吧只收现金,她为此还特意去ATM机上取了一万块的大钞,在酒吧里花掉了四千五百块,又收到了这五千块后,竟然比原来还多出来了五百。
这对唐安琪来说,是一个屈辱。
那么现在这境况,是之前做了一场格外真实的梦,还是……死后复生重新回到了十七岁那年?
唐安琪皱着眉头将输液针管拔掉,然后下了床,沙发上有她换下来的衣服和包,她换上了自己的衣服,又去摸包,果然,包里的信封内,还剩下一沓钞票,不用数,她也知道是五十五张。
她咬了咬唇,抽出五张卷在口袋里,其余的仍旧剩在信封内,从包里找了支笔,在上面写着三个字“慰安费。”
终于,可以如愿以偿地报这侮辱之仇了!
“丁丁丁咚”是手机短信的声音。
她在包里仔细翻找,后来终于在沙发的缝隙里,找到了贴满粉红色施华洛世奇水晶亮片的手机。
她心里一凛,颤颤巍巍地将手机打开,如果自己真的是死后复生重新回到了十七岁,那么这条短信就该是……
“安琪,我仔细想过了,你说得对,姐姐死后我对你关心太少,你变成这样我要负很大的责任,我会将法兰克福的生意结束,以后就可以多陪陪你。”
唐安琪双腿一软,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眼泪如同暴雨,延绵不止,“舅舅……”
四月六号,唐安琪怎么会忘记这一天?
叶承浩因为她的控诉与责怪,急于结束在法兰克福的那单生意,将飞机改签到了凌晨四点,在阿布扎比国际机场中转的时候,遭遇到了恐怖分子劫持,恐怖分子的目标是机上一位邻国的大亨。
国际警察和阿拉伯联合酋长国的反恐部队很快赶到,最终制服了恐怖分子,但同坐头等舱的叶承浩却和另外一名本国男子一起受了无妄之灾。
叶承浩的死,是唐安琪心上无法磨灭的巨痛,她固执地认为是自己害死了叶承浩,如果她没有对舅舅说那些埋怨的话,舅舅不会就不会急着改签,如果舅舅不改签坐那班飞机,那么舅舅就不会死。如果……
可是,没有如果。
“丁丁丁咚。”还是叶承浩。
“安琪,我已经到机场了。知道你还在生气,不指望你回复。但是,要早点回家,不要对你爸爸大吵大嚷,其实他很爱你,不要让负气蒙住了你的双眼,清醒理智地去看待你和你爸爸之间的关系,好吗?啊,手机快要没电了,不说这个了。忽然好想去奥地利滑雪,正好你在放大假,等我处理完这单生意,一起吧?”
唐安琪的手剧烈地颤抖着,她猛然想起,自己还能接收到舅舅的短信,那就意味着舅舅还没有死!
她连忙按下叶承浩的手机号码,心中祈祷着电话能够接通。
“喂,是安琪吗?”
电话那头传来了叶承浩温柔磁性的嗓音,但下一秒,却响起刺耳的“嘟”声,电话被无情切断。唐安琪再打过去,只听到满耳的“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叶承浩的手机,没电了。
唐安琪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两点刚过十分,离飞机离地还有一个小时五十分钟,这个城市的交通白天令人崩溃,但现在是凌晨,凌晨的高速公路几乎可以说是一路畅通的。仁心医院在市区,离郊区的机场虽然有些远,但只要不堵车,一个半小时一定能够赶到。
那么,她还来得及!
第3章 最后的任性
因为是凌晨,仁心医院急诊大楼的两部电梯只有一部是开放的,但不知道是什么缘故,电梯上的数字却一直停留在一层,迟迟不肯上来。
唐安琪不断按着下行键,但电梯仿佛是故意要跟她作对似的,毫无反应。她跺了跺脚,便照着逃生楼梯的指示牌小跑了过去,叶承浩的性命危在旦夕,她连一秒钟都浪费不起,没有电梯,那就用双腿吧!
楼梯间的门刚刚合上,电梯竟然开了,走出来一个身材高挑穿着时髦的金发少年,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厚重的信封抖了抖,又将新鲜的墨迹吹干,表情轻佻地推开病房门。
片刻之后,房间里传来暴怒的吼声,“死女人,我一定要逮到你!”
这巨喊惊动了楼层的护士和保安,但唐安琪却丝毫都没有听到,她不顾一切地往前奔跑,从楼梯一直到大厅,从大厅一直到医院门口的马路,然后扬手招车,“师傅,麻烦您载我去国际机场,最快的路线最好走的路,越快越好,我付双倍车资!”
出租车疾驰而去,径直上了往机场方向的高速公路。
仪表盘上车速仪的箭头已经指向了110,唐安琪却还是觉得慢,她不断地按着手机的指示灯看时间,两点三十五分,离飞机起飞只有一个小时二十五分钟了,机场很大,她必须要留出寻找的时间还有安检的时间。
这样一扣除,能用在路上的时间就不多了,她用希翼的口吻恳求,“师傅,能不能再快点?”
司机指了指前方的限速牌,“这条高速公路限速100,我看你有急事的样子已经开快了,如果再快就要吃罚单了。”
唐安琪眼睛微红,都快哭出来了,“师傅,我有关系性命的急事,求您往快了开,我把罚单的钱也预先给您,我必须要尽快赶到机场救人,求求您了!”
她的模样太过情急,让人看了生怜,司机心里一软,发动机的轰鸣声更加响烈了起来,车速仪上的指针飞快向右滑动,在一路狂飙后终于到达了国际机场,这时刚好是凌晨三点半。
唐安琪将钱包里仅剩的五百块都给了司机,含着泪说了声“谢谢”,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候机厅跑去。
按照航空公司的规定,飞机起飞前半个小时停止售票安检,但唐安琪是持有黑金卡的银行vvip客户,根据机场和银行的协议,她能享受各种特权。所以阿提哈德航空公司的售票小姐还是很客气地给她出了票,“时间很紧张,唐小姐您要加快速度了!”
酒醉刚醒,其实唐安琪的身体很疲软,头痛欲裂,腿脚像灌了铅般沉重,每迈开一步都像是要用光全身所有的力气一样,但她知道现在不能停,一旦她停下,她就再也没有继续走下去的力气。她在地勤的帮助下快速通过了vvip通道进入了候机厅,找到了去法兰克福的登机口。
叶承浩不断翻动着手中的人物周刊,但他一个字也没能看进去,昨日唐安琪的指责和控诉,依稀还在他耳边回响,他感到痛苦心疼和懊悔。
唐安琪说得没错,他将叶家的事业全部都搬到国外后,这些年来一直游走于世界各国,很少有和她团聚的时候,电话倒是常常通联,但电话中的三言两语,又怎么能抚慰唐安琪那颗敏感脆弱的心?
她说,她曾将他当作全部的依靠,想要跟着他一起生活,但他却只会将她推给那个她已经无法认同和接受的父亲。
叶承浩痛苦地扶了扶额头,不管唐安琪和唐四海之间是不是误会,他当初都不该简单粗暴地拒绝唐安琪的请求,而是该仔细听听她的心情。她是他在这世间唯一仅存的亲人了,而他并没有重视她。
“舅舅!”是唐安琪的声音,近在咫尺。
叶承浩惊诧地抬头,看到长发卷曲的少女苍白的脸,她的状态很差,嘴唇毫无血色,身子轻软,像是随时都会倒下去一般,正扶着机舱的内壁,眼神焦虑地望着头等舱内不断寻找。
他倏地立了起来,“安琪,你怎么来了?”
唐安琪的身子一震,徐徐向叶承浩的方向望去。
叶承浩只比她大一轮,今年不过二十九岁,身材高挺瘦削,长相英俊,嘴角永远都挂着一丝微笑,像一块经年的美玉,有着温润秀雅的气质。
八年了,这张只在梦中才能见到的脸,真切地在自己面前出现,唐安琪的眼角禁不住滚落大颗泪滴,“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