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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这样对待自己的属下,就是亲儿女也不能这样不积口德啊!”这样想着,我也暗自警告自己今后千万小心行事,莫要落下什么把柄在他手里,否则肯定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26
我到东山派出所被分配的第一项工作任务是清理出租房屋工作。这是一件非常劳累、非常庞杂的活儿,人家老警根本就没有人愿意干这个。没办法,像我们这些新来的小民警自然就得冲在前面。你能想象得到,也不管是烈日当头还是刮风下雨,我都要手拎着文件夹,挨家挨户地敲门,态度和气地进行出租房屋的普查登记。遇到理解支持的住户还好些,如果遇到那些刁蛮不讲道理的住户,根本就不配合我们的工作,不但会碰一鼻子灰,还会憋一肚子气,其间的苦辣酸甜,并非三言两语所能道清。那段时间,我被晒黑了许多,人也整整瘦了一大圈。很多时候,我像个落魄的行者穿梭在城市的街头巷尾,心里一片茫然,不知道面对的下一个住户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面孔,不知道这辈子类似的工作会干到什么时候为止。人都说当一名警察会有多么的风光无限,为什么我体会更多的却是作为一名普通民警的卑微和无奈。那段时间,我在日记中曾满含酸楚地写道:
9月,我在萧瑟的秋风中逡巡
像一个无家可归的孩子
城市的街头
何处是我停靠的港湾
我翘首期盼望眼欲穿
望到的却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我拚劲力气高声呐喊
空气中余音袅袅空旷凄然
远处,有一丝光亮燃起
我拼命奔跑
妄想将它抓住
转瞬,它又幻灭了
就像那希望的火种
此起彼消
忽近忽远
我绝望了
筋疲力尽地倒下
咣当一声巨响
那轰然坍塌地不只是身体
更有信念
自从到了东山派出所后,我发现自己在这里渺小得像一只蚂蚁,没有资历,没有经验,自然也得不到领导和同事的重视。所以,我只有在工作上倍加小心,防止出现任何纰漏。因为在别的岗位上你犯了错误,可能还会有改正的机会。但是公安工作却有所不同,你一旦错了,可能连改正的机会都没有了。我是一个比较细心的人,在所里我和老警赵志刚分在一组,就私下里暗自向他学习。这个性情爽直的东北大汉给了我不少帮助和启示,他曾亲口对我说过这样一句话,他说:“兄弟,干我们这行,你不要设想明天会怎么样,你只要努力地过好今天就行,因为你都不知道你的明天究竟身在何处,是死是活!”乍听他的话,我觉得说得多少有些玄,但后来经历的一件事情,居然让我改变了这种看法。
2003年9月末,我们榆林市突然涌进了几十名少数民族地区的人,他们穿着民族服饰,肩挑背扛各类中草药材,沿街叫卖。他们的这种行为不但严重影响了市容市貌,而且不断有群众举报这些人成帮结伙、强买强卖,存在有一定的欺诈嫌疑。榆林市公安局经研究决定,由各派出所抽调警力,会同城市综合执法大队一起对这些人进行必要的清理。任务下达时,局领导反复强调,由于涉及民族政策,要以耐心说服教育为主,不许粗暴执法。我很幸运,被抽调参加了这一行动。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是周日,我们十几名干警会同几十名综合执法大队的工作人员一起来到了榆林市最繁华的商业街,将正在非法占道经营叫卖伪劣中药的20多名少数民族分子团团围住,然后由综合执法大队的崔副大队长直接和他们的头人对话,意思告诉他们这种行为是违法行为,要他们马上撤走,离开这个城市。本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谁知对方听了之后,竟丝毫不予配合,不但叽哩哇啦、指手划脚地说些听不懂的少数民族语言,还态度蛮横地将崔大队长推了个趔趄。崔大队长情急之下一挥手,暗示手下采取强制手段进行清理,于是数十名执法人员开始将那些非法药品七手八脚地往车上装。见此情景,这些人丝毫不退让,双方瞬间开始厮打起来。本来我们公安人员就是负责维持秩序的,怕就怕发生暴力事件,于是赶紧上前制止,在双方之间隔了一道人墙。正在僵持的过程中,不知道从哪里又冒出了数十名身穿少数民族服饰的人,反而将我们这些人团团围住。好家伙,场面一下子大了起来,就好像有些武斗电影中演的那样,再加上周围无数的围观群众,场面真是蔚为壮观。
眼看着冲突一触即发,这时我们的徐所长及时赶到,他很有策略地暗示崔副大队长赶紧带领人员撤退,意思这个时候绝对要以大局为重。崔副大队长领会了他的意思,一摆手带领手下开着车就要离开,谁知这些蛮人却不依不饶,呼啦啦一哄而上,转瞬间将那拉货的车砸了个稀巴烂,并且棍棒齐飞,打得我们综合执法的工作人员四散逃窜。我们公安干警见此情景不能不管,赶紧上前制止。好家伙那些砖头瓦片铺天盖地的飞来,我眼看着半块砖头落在了我们徐所长的头上,鲜血瞬间就流了他满脸。这个向来以脾气暴躁著称的汉子哪受得了这样的窝囊气,下意识地就将手伸向腰中准备拔枪,谁知他身后一个蛮人一下子就将他拦腰抱住,嘴里还不住地大喊着:“警察开枪打人啦!警察开枪打人啦!”他这时的普通话居然说得比谁都清楚。然后,就有好几个蛮人过来抢徐所长手中的枪。我见情景不妙,赶紧上前解围,谁知撕扯中只见寒光一闪,一把蒙古尖刀就冲我刺来。我来不及躲闪,嚓地一下就扎在了我的左胸部……我心想完了,这下可要成为烈士了。我就势蹲在了地上,那些人见状呼啦一下散开,旁边我的同事们赶快将我和所长拉离现场。本来在我的想象中,我会感到针刺搬的疼痛,然后会有凉冰冰的血液流出,可等了半天居然没有。我奇怪地看着警服那被扎开的泛着白布的口子,又用手摸了摸那刀口处,居然感觉硬邦邦的。我忽然想起原来是上衣兜里那随身携带的千家诗小册子救了我的命,我打开翻看了一下,那厚厚的小册子居然被刺穿了20多页,心里在庆幸的同时,禁不住一阵后怕。
后来,事态并没有像我们想象中那样轻易平息,那群人居然将整个榆林市闹了个天翻地覆,不但猖狂地把我们的东城派出所一顿打砸,而且部分人居然冲进了市政府,坐在一位副市长的办公桌上大声质问他:“为什么要违背少数民族政策?欺负我们少数民族的人民?”这位市长大人自然会以大局为重,一面赶紧四处打电话请示汇报,一面指示各执法单位一定要压制情绪,不要再次出现过激行为。后来我们才知道,原来这伙人之所以这么嚣张,正是利用了少数民族政策这把尚方宝剑,一路走南闯北横行惯了,当地政府因为害怕招惹了他们会受到上级处分,所以一直都在忍气吞声。
不过事情的最终解决却让我感到十分好笑,也不知是受了谁的指使,我们榆林地区的上百名地皮无赖组成了一个反蛮人大军,见着穿着少数民族服饰的人不由分说,上前就打。不到三天的功夫,这伙人就被打得无影无踪了。据说暗示这么做的人出自我们公安局内部,很多人都怀疑是我们徐所长的手笔,但却始终无法得到证实。
事后,省公安厅和春城市公安局组成了联合调查组对此事进行了调查,并对徐所长头上的伤口和我衣服上的刀口拍了照。事情虽然最后不了了之,但自从这件事之后,我发现徐所长对我的态度明显和蔼了许多。同时,我也从所里很多同事的目光中看出了对我的尊重。
我至今也没有和丹丹说起这件事情,因为我怕她担心。但我却时常想起同事老赵的话,是的,我下次遇到危险时还会这么幸运么?万一那天我牺牲了怎么办?这样想着,我真觉得作为一名身处在一线的公安干警,真不能对明天期待太多,因为你根本就无法预知明天究竟会发生什么!
27
自从我被扎了一刀之后,虽然并没有留下任何外伤,但在我心灵深处留下的阴影却久久都未消散。我总在想,干警察这一行不确定的因素太多,这些年我一直在困苦的生活中拚争着,还没有享受到人间的荣华富贵,如果我年纪轻轻就这么死掉,我这一辈子是不是有点亏?这样想着,越发开始对人生长吁短叹起来。真的,请别骂我品质不高、境界不深,人都是自私的,我觉得再高尚的人,在生命的价值面前也要首先想到自己。
正当我无比郁闷的时候,恰逢周严冉打电话给我,说是听说我调回榆林市区非要给我接风洗尘。我一想这些日子也实在太憋闷了,也该出去散散心,便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
下午5点下班以后,周严冉准时开车来接我,他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问:“怎么样?老同学,你这警察当得还算舒心吧?”我长叹了一口气,满是感慨地说道:“咳——,还是你小子命好,幸亏你没有考上,也算躲过一劫啊!”周严冉听我这么一说,白了我一眼,嘴里嘟囔道:“操,你考上了,当然会说这样的风凉话!”我见他一副鄙视我的样子,就索性把半年来满含酸甜苦辣的警察生活讲给他听。刚开始时,周严冉还将信将疑地问:“你真的每个月就挣那么点钱?警察工作真的那么辛苦?”后来,通过我一个接一个真实的案例讲给他听,他逐渐信服了。
我们一边在酒馆里喝酒,一边谈论着生活中的苦事、愁事、烦心事。周严冉看我神情沮丧的样子,似乎也动了恻隐之情,不住地用手拍打着我的肩膀说:“算了老同学,人生一世,哪有什么事情都如自己想象中美好?所谓知足才能常乐啊!”我看了看他,垂头丧气地说道:“道理谁都明白,但是鞋子穿在自己脚上,合不合适只有自己知道,我觉得如今当这警察,就好比是捧着一块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啊!”周严冉又白了我一眼,十分不屑地说道:“要我说啊,你小子活该如此,明明手里捧着个金饭碗,却让肚子饿得咕咕叫,这能怪谁?你咋就不懂得用手中的饭碗换钱呢?”我见他如此看低我,不禁有些恼怒,倔强地回答道:“你让我昧着良心收黑心钱?操,这样的事情我做不出来,我宁可就这么穷着!”周严冉使劲剜了我一眼,恨铁不成钢般地说:“真是不开窍,那你就这么一直穷下去吧!”
由于心情不是很好,再加上酒喝得有点急,从酒馆出来我就有些眩晕的感觉。坐在车里,周严冉问我:“去哪里?”我说:“听你的,今晚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就是抢劫我也陪你一起去!”周严冉说:“好!那我就和警察一起抢劫去!”我没有搭理他的话,由于感觉浑身有些燥热,我斜靠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将鞋子脱下来,把脚丫子放在前面车窗边上,眼睛望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各种建筑物发呆。是啊!如今的榆林市也步入了经济发展的快车道,改革开放引进的不止是资金和项目,更有开放的观念、新潮的思想。华灯初上的榆林市,霓虹闪烁,各种歌厅舞厅洗浴桑拿的招牌十分惹眼。周严冉一边开着车,一边如数家珍般向我唠叨着,这家的洗浴中心是某某警察在罩着,那家的歌厅是某某警察的小舅子开的,仿佛我们榆林市公安局的底细他都知道似地。
按照周严冉的意思是喝完酒之后,要和我一起去洗浴中心桑拿一番,但我却坚持着要去歌厅唱会歌,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