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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许久,云荒神庙的正门终于立在眼前,后面宽阔的广场,高耸的玉墙,都像梨裳脑中记忆得那般清晰,雕刻着银色花纹的大门紧闭着,后面关着她所追寻的一切。大门前守卫着四名士兵,雕塑一样站在那里。
见到梵尘,四名士兵连忙打开大门。他们沿着大道一路前行,穿过环绕着中央神殿的溯水湖,纯白的殿堂仿佛要压下来一般。有一个湘红色头发的男人迎上来,向梵尘行礼。
梵尘让到一边,让梨裳面对着那人,说,“她就是我的学生,梨裳。以后就请你多加教导。”
那人说,“谈不上教导。大侍僧的爱徒必定修为过人。”
梨裳讪笑,这人真是太看得起她了……
梵尘又转向梨裳,“这是中央神殿的总管广彦。你以后就跟着他,有事多请教。”
梨裳礼仪周到地躬身问好,“广彦总管!”
对方不好意思地笑,“梨裳姑娘太客气了。”
梵尘此时却说,“人交给你了,我也就回去了。”话毕,匆匆忙忙的就要离开。梨裳转身叫住他,“师父,大恩大德梨裳无以为报!”
梵尘没有回头,但是脚步顿了一下,然后又继续前行,逐渐凝缩成一个黑色的点。
梨裳转过头,广彦脸上的笑却不见了,虽说神情仍然挺友好的,但是多了种公事公办的疏离。他说,“请随我来。”然后就自顾自走了。梨裳对于他的转变有点反应不过来,快步跟在他后面,转过神殿正面,从侧面的一道阶梯走了上去。走廊幽长,是她曾经来过的通往圣女寝殿的那一条。然而走到一半却拐入了另一条相对窄小的走廊里,之后又七拐八拐,有种进了迷宫的错觉。
一路上广彦都没有说话,让梨裳心里越来越紧张。
这是要把她带哪去啊?
终于,在愈渐幽暗的走廊尽头出现一扇小小的门,门边两颗拳头大的夜明珠。广彦打开门,后面居然又是一条走廊,不过两边有许多房间的样子。他领着梨裳走到一个房间的门前,告诉她,“从今以后,你就住这里。”说着,广彦推开门,后面的房间狭小的仿佛监狱一样,不过是单间,只有一张床,一个柜子,柜子上有厚厚的一摞书,一个简陋的云荒之神像,一个伏羲像。
“东西可以放到柜子里,保持整齐干净,不要把任何活物或食物带进来。”广彦从桌上拿起一本厚厚的书,“这是中央神殿神侍的规典。你要把它熟读。一旦触犯其中任何一条,按规矩处理。”
梨裳诚惶诚恐地捧过书,足有两块城墙砖那么厚……
“你先安顿一下。早饭之后我会带你去工作的地方。”话音一落,门就关上了,狭小的空间里就剩下她傻乎乎地双手捧书,茫然地望着合上的门,总觉的这境况转变的有点太快。
打开包袱,把素珑给她塞进的衣服都拿出来,刚要放进柜子,发现柜中还有三套衣服。两套是朴素的白色云锦制成,一套是绣着花纹的银灰色,显然是神侍的专用服饰。梨裳拎起一件,发现衣服上还配了一条有兜帽的斗篷。这让她想起了梵尘刚刚穿的那一条,只不过是白色的罢了。
收拾好行李,天已经蒙蒙亮了。梨裳坐在宽大的窗台上,外面开的是满满一片的怜幽泪。
忽然门外一阵刺耳的摇铃声,紧接着原本安静的走廊里开始出现声响。是起床了么?她打开门,发现每一间屋子的门都开了,穿着白袍的神侍们往来着,脸上带着朦胧的睡意。一些人经过她面前时总会瞅她一眼,带着几分困惑,但自始至终都没有人说话。
这让梨裳感觉很压抑……
关上门,换上那身白衣,学着别人的样子把斗篷系好,戴上兜帽,小心地把那朵莹白的梨花藏到袖子里的口袋中,然后开门,随着人流往前走。前后都是不认识的人,大家都披着白斗篷,白帽子压得低低的,仿佛一群没有生息的幽灵,梨裳走在其中,感觉自己都快被同化了。
转过两条走廊,眼前出现一个空旷的大厅,没有什么装饰,只有三长排的桌子,和六长排的椅子。上百名神侍自动排成一列,像一条白色的线,另一头在最前方。那似乎是乘早饭的地方。梨裳随着大流走,别的人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不做声地打饭,落座,吃饭。
原来神侍的生活就是如此寂静么?
琉璟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岂不是会很孤单?
她一边吃一边想,心里却更加急切了。
什么时候才可以见到他?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也好啊。
“梨裳。”体家哥题。
她转头,是广彦,身后还跟了一个檀色头发面容端正的女人。梨裳连忙抹着嘴站起身,“总管。”
广彦指着身后的人说,“她叫六月,是你的前辈。你以后就跟着她,管理殿中的法器。具体怎么做,她会教给你。”
梨裳没说话,低着头行了个礼。
那人和善地笑着。广彦走后,梨裳本以为她也会来个变脸什么的,结果那人仍是和善的笑着。
“你是新来的神侍?”六月问,声音不大,但是在这种安静的环境里分外明晰。
梨裳只好回答,“是。”
“梨裳是吧?幸会~”六月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
梨裳忽然有种回到人间的感觉。虽然才进到神庙来不久,可是总感觉处处都没有人气。只有这个六月身上还存留着凡人的气质。
心里自然而然产生亲近之感。
第一百四十九章 纵使相逢 亦不敢识
六月在梨裳旁边坐下,一只手托着腮看着她,“很久没有新人进来了。我都快以为南王朝神侍后继无人了呢。”
梨裳真不知道要是告诉六月她是靠梵尘才进来的会怎么样……
“你为什么来当神侍啊?”六月问。
梨裳想了想,告诉她,“因为要找一样东西。”
“找东西?好找么?”
“不知道……我还没开始找。”
六月半张着嘴点点头,“其实在这儿当神侍挺好玩的。所以别着急,慢慢找吧。”
不急?她怎么能不急?
她都已经忍了两个多月了……
梨裳的神侍生涯就这样在一片茫然和焦虑中开始。她信心满满的进入云荒神庙,莫名其妙地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找到自己想要的。这份奇怪的自信,一直支持着她通过天云经背诵和还原的考试,令她的眼前总是充斥着美好未来的幻景。
所以尽管茫然焦虑,在最初进入云荒神庙的时候梨裳是快乐的。
问裳来手。像一个愚者一样快乐着。
神侍的生活不难过,但是枯燥。每天从起床开始就说不了几句话,按时参加晨祷和晚祷,唱唱圣歌,跟着六月看管供奉在中央神殿里的法器,把每一件都擦得锃光瓦亮能当镜子使为止。已经一个月了,可是梨裳除了六月没能跟别的神侍说上一句话,大家每天都低着头用兜帽遮住面容来去匆匆,就像有一只无形的鞭子在鞭策着他们。如果是以前的梨裳,这一个月寂静无声的生活大概能把她逼疯。
可是现在她不仅没有疯,过得还很快活。
因为天天都可以见到琉璟。
梨裳没想到真的可以这么快就见到琉璟。虽然他没有见到她,她也在刻意隐瞒自己的存在,但好歹琉璟就在梨裳视线所及的地方,谁也阻止不了她看他。
每天的晚祷都会由琉璟和碧落来主持,所以梨裳在来到云荒神庙的第一天晚上就见到了他。当时她就站在人群中,把兜帽拉的低低的,看着他从长毯上一步一步走向神坛。他仍然那么俊美,清冷却倾城的面容显得有些憔悴,身形似乎也消瘦了一些。
他过得不好么?是太累了么?那些神侍没有好好照顾他么?
她想叫他,扑上去抱住他,想求他别再离开她了。可是她不能,甚至都不敢把头抬得太高,梨裳知道要是让碧落知道她进来了,多半会想辙把她赶出去,梵尘估计也就没好日子过了。
可是梨裳真想让琉璟知道她在这里。她幻想着琉璟在无意的一个回头间发现站在角落的她,又惧怕被他发现。
她只有忍着,用全部的力量忍着,睁大了眼睛,把他的身影永远烙印到瞳孔上。
最开始的忍受是痛苦的,梨裳第一次发现站着比冲上去还要让人无法承受。但是日子久了,渐渐的就习惯了,甚至是甘之如饴。不管怎么说,现在比考神侍前的那两个月强多了。
圣女梨裳倒是见过几次,不过她从来也不会注意到一个看管法器的小神侍,所以也不曾与梨裳有过交集。不过圣女看起来真是略嫌普通,在南王朝那么多美人的衬托下,甚至是有些卑琐的。
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成为沛顼的恋人?
听说圣女刚刚醒来的时候,什么都不知道,虽然有着成年人的面孔,可实际上还是个小孩子,每天都会有高位神侍来给她上课。梨裳常常会看到她苦着脸抱着书卷穿过大殿,去往偏殿的书房。Z4ob。
六月跟梨裳说,她幻想过很多次神识降世会是什么样的人,但是怎么也想不到是这样的,这么平常。虽说跟画像上长得差不多,可是没有画像上那种神烟缭绕的气质。梨裳心想这不是废话么,大活人要是冒烟说明烧着了。
六月这个人倒是挺不错的,就是嘴馋。也不知道她用什么方法,晚上总能弄到点宵夜,叫梨裳一起去吃。一边吃一边聊天,久而久之,她越发觉她们有些无聊。不过六月对于庙里的所有事都很清楚,封她个包打听一点都不过分。
“我跟你说,咱这新圣女,估计跟上个圣女一样,喜欢上云神沛顼了。”
梨裳手一抖,碗里的东西差点洒出来,“你说的是哪一个云神?”
“碧落大人跟大家说过,以后可以称他为碧落,称另一位为沛顼。我说的当然是比较冷淡的那一位了。”
梨裳知道碧落是打定主意要把“琉璟”给抹杀掉,可是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过现在比起这个,她更在意那位圣女的问题,“你怎么知道的?”
“她很喜欢往伏羲殿跑啊。每次有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总要拿到伏羲殿给沛顼大人看。”
梨裳暗暗咬了下唇,“她去的次数多么?”
“时不常吧。”
“那沛顼……大人有来过么?”
“还没有。那位云神大人总是冷着脸,虽然还是特好看,可除了圣女,没人敢接近他。他也从来不接近任何人。”
梨裳阴郁,六月嘴的最却没停下,“你知道吗,沛顼大人在成为云神之前听说是有一个誓约过的人的。”
脸僵了。梨裳不仅知道,而且知道的还很清楚……比谁都清楚……
六月叹息着,“真是可惜,那个人听说被赶走了。我都没能亲眼看看能让那么冷淡的沛顼大人动心的人到底什么样……伏羲殿有几名神侍就亲眼看见了。他们说那女的长得也就那么回事儿。你说这人是怎么吸引了沛顼的?难道会媚术什么的?”
梨裳抽搐着嘴角,回答道,“说不定人家有内涵呢?”
六月不屑地切了她一下,“那我还有内涵呢。”
梨裳真想告诉六月,她就是那个长得“就那么回事儿”而且还没内涵的人。
从第二天开始,梨裳特别注意观察那位圣女的动静、神态、说得话。她似乎挺单纯的,甚至有点蠢,总是问一些奇怪的问题,幻云之术为什么叫幻云之术不叫幻星术幻太阳术等等等等,而且如果不问出个答案,决不罢休。
可梨裳觉得,越单纯越执着的人,越得小心。况且,她还有一张跟怜幽圣女相同的脸。
难道云荒之神的每一个神识长得都一样么?就不能长成别的